待膘騎兵局分成若干小隊,散開陣列開始追敵之後,佟士祿才向馬世龍等人解釋道:“敵人披甲不過千五,餘者皆牧人,若我大軍披重甲集陣突然出現,驚惶之下可能敵酋會選擇放棄掠奪的人丁和財物而逃走,但如果我軍是小股小股分批出現的話,北虜首領自然是要觀察一下,看看這一仗能不能打……那些北虜都搶掠了不少東西,也不想輕易放棄。這樣慢慢接敵,一口一口咬上去,才能撕下一大塊肉來。”
“佟將軍的騎戰之道,確實不凡。”馬世龍微笑點頭,表示認可。
確實,打仗不是後世表現的那樣,兩邊將領一揮旗,千軍萬馬就潮水一樣的涌上去。
歷來的戰事,除了少數必須打,兩邊都有會戰意願的大戰之外,多數的戰事要麼是伏擊戰,要麼是追擊,要麼就是遭遇。如眼前明軍這樣一心想打,北虜卻不一定配合,這就得爲將者使一點小巧功夫,使北虜上勾了。
“俺們這一次的指揮,似乎不賴。”
回到龍騎兵隊列,李達也是大大咧咧的宣示着,不象此前那樣的滿嘴亂噴。
他的這些部下,全部是在遼陽才熟識起來的新夥計,好在夥計雖新,這些出身分遣隊的傢伙都是精中選精,原本分遣隊就是在火器隊中選取的好手充實其中,龍騎兵又是從分遣隊裡再挑出來,精中選精再選精,不論是配合意識,技戰術水準,都是叫李達這個局百總毫無可挑剔的地方。
他自己在一個月前還只是個隊官,半年多前只是一個普通軍戶,現在能指揮一百多人,而且全部是精強的戰士,這已經叫李達十分滿足。
……
……
“主子,似乎是明軍哨騎。”
一個穿黃皮襖子,頭上戴了一頂鐵盔的牧民第一個發覺了陣列後出現的明軍。
一杆紅旗出現在農田之後,沿着田埂和另外一側的官道,一百多明軍哨騎開始在各自的隊旗指揮下出現在蒙古人的視線之中,旗幟之下,是驃騎兵們彪悍而驍勇的身影。
“覺羅巴音,塔克圖,你們倆趕緊率哨騎迂迴過去,往兩翼哨探,看看是否有大股明軍跟隨在後。”
卜言兔十四歲就隨長輩入關寇邊,現在已經與明軍打了好幾十年仗,一看到明軍哨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看看是不是有明軍大隊人馬緊隨在後。
緊隨着他派出兩個臺吉,各領一百五十人的披甲,前往後陣策應押後的甲騎,預計後陣甲騎可達到四百餘人,加上千餘分散的持弓牧民,對付這一百多明軍哨騎或是後續的騎兵,短時間內應該沒有問題。
密密麻麻的蒙古騎兵開始在尖哨聲和牛角聲中聚集起來,一杆杆大旗指向明軍出現的地方,甲騎兵的圓臉上露出兇悍和興奮的神情……這一次進入明國境內,到現在沒有象樣的打上一仗,這些兇殘的傢伙也是引爲悍事呢。
四百二十人不到的騎兵在數字上可能不叫人興奮,但這麼多騎兵配合挾弓帶箭的牧民
呼嘯着聚集在一起時,聲勢仍然是十足駭人,他們在旗幟的指揮下漫過農田和樹林,嚮明軍這邊逼近過來。
在兩軍相隔的地方,只有不到一人深和不到一米寬的一些農田夾渠,這幾年乾旱,瀋陽中衛這邊的引水工程早就荒廢不堪,這些小溝渠裡已經十分乾旱,長滿了荒草,大股的騎兵可以一躍而過,根本不會爲之阻礙。
兩軍的前哨很快就交起手來,這裡雖然有一些林木,但主要是以農田地形爲主,小麥早就收割過,地也翻過,種了一些雜糧還沒有出苗,馬蹄翻飛之時,黑土被帶出來不少,正是一處適合小股騎兵廝殺的絕佳地形。
蒙古人的哨騎全部以甲兵構成,勇武兇悍,平均年紀在三十五左右,最少都有犯邊二十年的歷史,血債累累之餘,也打造了鐵石心腸和勇悍的性格,穩定的心理素質使得他們加倍的發揮着自己的射術和騎術,四百多甲騎擺成了半月形的陣形,一上來北虜就擺出了以多吃少的陣式,同時大股的穿黃皮襖子的牧民也在甲騎四周散步開來,他們手持騎弓,希圖在甲騎獲得優勢的時候一擁而上,如果能剝下一領鐵甲,獲得的賞賜就十分豐厚了,如果搶到兵器,鐵盔,那麼可以不必上交,留着自用,在最近明軍不曾與之交戰的刺激下,這些牧民的膽子變的大起來,他們不停的發出怪叫聲,企圖擾亂明軍的心神。
兩軍很快就接近了,明軍驃騎全部是鑲鐵葉棉甲和一層鎖甲,說是輕騎,負重其實也不算低,每個驃騎都是接受過兩年以上的夜不收的訓練,不論是騎術還是射術,馬上格鬥,馬下格鬥,潛伏,隱藏,追蹤,所有的哨騎和架樑馬的科目都必須合格才能成爲驃騎兵的一員,現在每個司都有驃騎兵編制,他們負責的就是架樑和哨騎部份,也有一部份塘馬責任,在平時,還會抽調出人手任護衛,每一個驃騎都是軍中的驕傲,可能在具甲上他們不如司屬重騎兵中隊,但在戰鬥技巧和意志力上,驃騎兵們卻是十分的自負。
兩邊先是以弓箭接觸,驃騎們的射術也是十分驚人,在第一接觸時間點上,驃騎們先是甩出自己攜帶的投擲武器。
骨朵,飛斧,投槍,闊刀,一個個投擲武器被甩手擲出,對面便是發出一聲聲的慘叫。
蒙古人擲物的本領也不低,但如此華麗的武器配給,他們卻是沒有這麼樣的金錢支撐。
面對攻擊,這些蒙古騎兵只能用手中的騎弓還擊,他們的騎弓是傳統弓,做的越長大,弓弦繃的越緊,暴發的力度纔會越強,握弓法和拋射法也是傳統的蒙古射法,在遼陽驃騎的威脅和打擊之下,蒙古騎射手們暴發出頑強的戰鬥力,精強的騎術也使他們參在兩手持弓的同時微調着戰馬的走向,不停的避讓投擲過來的兵器,並且用騎弓還擊。
很快,明軍驃騎們的身上就插滿了弓箭,驃騎們很明智的邊戰邊退,始終保持着對北虜的壓力,同時不使自己進入五十步以內的距離。
只要在五十步左右,北虜的弓箭雖然不停
的射中明軍的騎士,但造成的傷害十分有限,弓箭沒有能力破甲而入,最多刺到皮肉一層就停止了動能,極少數的弓箭才能透骨而入,傷到內臟或是刺斷骨頭,只有這樣的重傷纔會使騎士失去戰鬥力,或是可能喪失生命,但蒙古人的弓箭力道實在太弱,很少有這樣的戰果出現。
倒是牧民們助戰頗有章法,看到明軍甲胃難破,這些牧民就開始集中射擊明軍騎兵的坐騎,在這樣的攻擊下,好幾個明軍騎兵的坐騎被射死或射傷,騎兵落馬之後,被趕上來的牧民圍攻,很快就被砍死。
在兩邊試探攻擊的同時,沿着裡許外官道疾馳的蒙古騎兵也突入到明軍斜後,這一股騎兵一直向前疾馳,他們發現大股明軍就會報告,但在兩邊哨騎激戰良久之後,偵察的蒙古騎兵並沒有發覺大股明軍出現的跡象,在明軍哨騎之後,只有相隔不遠的幾百個騎兵跟上來,這個發現,叫偵察的蒙古哨騎們安心了不少。
此時重騎兵中隊已經整隊完畢了,馬世龍是騎兵大隊的隊官,指揮一箇中隊根本就駕輕就熟,毫無吃力之感。
很快的,重騎兵們在輔兵們的幫助下將甲胃穿戴齊全,馬甲也懸掛完畢。
身上負重超過一百斤的戰馬脾氣變的暴燥起來,四蹄不停的在地上踩踏着,鼻孔裡也是一直噴着粗氣。
戰馬也有靈,知道打完仗就可以休息,它們也巴不得戰事趕緊開始。
重騎兵的戰馬全部是精中選精的大馬,就算如此,蒙古馬對這樣的負重也是實在有些吃力了。
“聽說大人在澳門諮詢當地夷商,要買什麼阿刺伯的大馬,聽說高者可以比人還高出一頭,重達一千斤以上十分尋常,普遍都在一千五百斤的重量,有這樣的大馬,負擔我們這樣的重量就很輕鬆了。”
一個騎兵隊官在整理自己的兜鍪,束緊下巴上的繫帶,他的輔兵在幫他勒緊胸腹之間的護腹,同時整理頓項,雖然大戰在即,這個重騎兵隊官神色卻是十分的輕鬆,似乎要參加一起野餐一般的從容。
在遼陽,他們也是最耀眼的一羣存在,重騎兵負重要重,衝刺要兇猛,所以體能儲備必須比普通的士兵更加強悍,所以每個重騎兵都是身形高大,體格健碩,加上騎兵的軍常服在細節上比步兵的更加華麗一些,每當這些傢伙成羣結隊出現在遼陽城的時候,總是會引起鬨動。
常久下來,每個重騎兵心中都有普通步兵士兵難有的驕傲和自豪感,他們的軍人儀度還加上一點刻意的高傲姿態,哪怕是現在可能生死之間,仍然不會叫這些高傲的公雞般的軍人低下頭顱。
哪怕是死,亦要死的如同一個騎士。
“重騎兵,預備!”
最後時刻,馬世龍策馬到各隊之前,軍旗飄揚,每個旗隊的旗隊長親自擔當旗手,他們手握旗槍,槍尖斜指向前,在前方,哨騎在損失十幾人後也獲得了豐碩的戰果,他們將退向兩翼,重騎兵將面對敵騎四百餘人,他們將一戰破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