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頭看也知,說話女子是齊王側妃,且聽她話,同來的人必有齊王。
齊王書房內,宋青不敢看齊王沉得不能再沉的臉。渾身僵僵得動也不敢動。
經過今日之事,上一次收拾於阜的事情也已暴露,宋青不想說自己有多倒黴,也不想說今日之舉是被誰算計了。總之,事情已經發生,她不想緣由,只想解決辦法。
於阜是齊王表兄,出了這樣的事情,齊王會怎樣對付她呢?
靜下心想,宋青下意識覺得齊王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則,他不會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件事情封鎖在於阜院中,不讓無關的人知曉半分。否則,齊王不會屏退衆人,包括孕育了他唯一孩子的玉側妃,只讓自己待在他書房。
面對齊王的冷眼,她沒有解釋,於阜的傷在這裡,任何解釋都已無用。接下來,只看齊王如何處理她。
“爲何傷於阜?”齊王沉聲問。
“他多次與我不是,忍不是我的性格,且忍只會讓他變本加厲,我雖不主動惹事,但並不代表別人欺負上門我不反擊。”宋青實話實說。
聰明人面前說謊實屬不智之舉,且在宋青眼中,齊王因早已知曉她傷於阜的動機。
“就因爲這?”
什麼叫就因爲這?宋青心裡不爽,不是欺負在他身上他自然不會明白那種感覺。若有人如於阜般在齊王頭上拉屎,宋青敢保證齊王會滅得他連骨灰都不剩。
宋青頓了下,又聽齊王沉聲道:“於阜是本王表兄,與本王情同手足。”
她知道於阜是他表兄,但他表兄幹她何事?
宋青只道:“王爺,您知道宋青不是無理取鬧之人,若非於阜行事過了分,我也不會那般對付她。宋青的難處,還請王爺體諒。”
齊王心頭一滯,他說阿阜是他表兄,宋青卻仍這般說,是一點都沒將他放在心上吧!心頭一滯,呼吸也跟着一滯,多說無益,半晌,齊王只道:“不管你事出有因還是怎的,出了這事兒,你想怎麼辦?”
這既是向她要解決辦法。也就是說,齊王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會真重處她。
想到這裡,宋青心下微鬆。
齊王的意思是,他了解她的處境,同時體諒她,只要她接下來做出的事情讓齊王對於阜有個交代便行。
既然這樣,那這件事情便簡單了。
宋青想了想,說道:“我會親自向於爺賠禮道歉,直到他消氣爲止。”
齊王“嗯”了聲,算是應下。
進書房之時,宋青本以爲了結這件事情需要費些周章,然而齊王卻沒爲難她,宋青突然對齊王的印象好些,有時候,他似乎也挺爲自己着想的。
不過,於阜的麻煩雖已解決,然而納蘭初的毒……
“宋青有件事情想王爺幫忙。”於阜不幫,便試試讓齊王相幫。
齊王面色微變,皺眉道:“你想救恪王妃?爲何?”
宋青道:“靖安江南時,昊世子曾捨命救知曉,如今他母妃有難,這份情,我不得不還。”
齊王雙眸閃過無數種情緒。他對宋青當時爲救知曉而衝動掌摑他而憤怒,爲宋青對知曉毫無原則的好而失落,爲宋青此刻因報恩而不爲他的處境考慮事情而痛心,但無論是憤怒、失落,亦或者痛心,他的心仍舊隨她牽動。
有時候他真想殺了她,殺了這個普天之下唯一能左右他想法的女人,但往往,到手的殺意終究化爲不忍。
他只希望她能愛他。
但這……似乎很困難。她對知曉或者旁人能柔情似水,但對他,她的心卻是堅硬如鐵!
齊王淡淡諷笑,“你要還情,可想過你讓本王幫忙,不正又欠了本王一次。情,越還,卻越不清。”
“就當宋青欠王爺的,救恪王妃,王爺需要宋青做什麼?”宋青垂首道。
齊王幽幽道:“本王只要你。”
宋青頓了下,答道:“好。”
隨後,黑狐裘落地,宋青身上一片坦誠。
*
書房外,玉側妃神色複雜地等在門口,房間內的兩人久久未出來,她的雙手凍得通紅,卻仍舊咬牙挺住。
貼身婢女勸她先回去,王爺一時半會兒恐怕不會出來。
玉側妃咬牙道:“不用,我再站會兒。給我加件衣服。”
貼身應聲,眼中充斥着滿滿地疼惜。
齊王對宋青不同不是一日兩日,玉側妃早便看出。原本她本不將宋青放在眼裡,不過一個男寵,只夠暖牀卻生不出孩子,她有什麼還在意的。然而漸漸地,她發現齊王心裡,宋青的位置竟佔了不止一點半分,分量已遠遠超過超過男寵。這便不能不讓她忌諱。
她一直想找機會收拾宋青,怎奈何宋青行事謹慎得緊,她竟一直找不出把柄來。
然而機會在昨天來到,宋青私會恪王,於阜向齊王稟報之時她正好在旁,當時她以爲宋青必定活不過昨晚,暗暗偷笑。卻不想宋青不止沒事,還讓齊王在她房間裡待了一宿。
玉側妃氣急,不敢將這氣發在齊王身上,便只能以宋青爲出氣筒。
聽聞於阜與宋青一直不對盤,憑着宋青的聰慧,必定猜出於阜昨夜告狀一事。她想,宋青或許會找於阜報復。
果然,今日一早便有下人來報,宋青去了於阜房間,漸漸,房間內傳出怒吼聲。
於是,玉側妃找藉口將齊王引至於阜房間,讓他親眼看見宋青是如何報復於阜的。
四肢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雙腿之上壓了一張椅子,腿下血流不斷,於阜的臉色煞白,然而宋青卻在笑。
這就是她和齊王進屋看到的第一場景。
於阜不僅是齊王下屬,更是齊王母家表兄,多年的情分不是兄弟勝是兄弟。宋青傷了於阜,又有昨晚的事情,這一次,宋青該是沒活路了吧!
玉側妃堅信如此,然而她的堅信在齊王封鎖消息以及屏退左右只留宋青一人在屋時動搖了!
這一次,齊王還要護宋青!
玉側妃的心有些又怒又慌,怒齊王偏袒相護宋青的同時,慌齊王看出她的小心思。
齊王城府心機不凡,常常決勝於千里之外。她對付宋青的這點小心思自是瞞不過他。記得上一次對付宋青時,齊王便有些惱她,這一次她怕齊王生她的氣,從此冷落她。
所以,不管齊王在書房內和宋青幹什麼,她要齊王出來的第一眼能看見她,看她爲等他甘願受凍的癡情,以此融化他可能對她的冷落。
此刻,貼身婢女已拿了衣服來,玉側妃披上,身上不復剛纔寒冷,暖了幾分。
看着身上的淺綠色狐裘,玉側妃苦笑一聲。記得上一次她在書房外爲讓齊王憐惜她而特別不加衣,恰巧遇上宋青,與宋青爭辯幾句後卻讓齊王惱她。那是一個教訓,只以一件小事便能讓齊王想起她的失態的教訓。
那個教訓記在心中,這一次,萬不能重蹈覆轍。
等他出來期間,還是披上衣服得好!
這時候,房間內傳來硯臺掉地聲,玉側妃心頭一喜,想是王爺怒了吧。她的臉上布着笑容,但接着,她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呻吟與男人的低吼聲源源不斷地流出,惹得貼身婢女面紅耳赤。
玉側妃鐵青着臉,咬牙吩咐道:“你們都退到院子外。”書房外的衆婢女暗衛紛紛退下。
同時,玉側妃自個兒也識趣退到院外等候。
她要讓齊王知道自己不管做什麼都是爲他着想,就如這次,明明他與別人曖昧會心疼,卻還是爲他*將院中衆人喚走。
不多時,齊王與宋青先後出來,宋青的脖間有一小團青紫,衣服也不如先前整齊,齊王雖外身無太大變化,臉色卻沉了許多。
看着兩人雙雙出落,玉側妃心恨得癢癢,但同爲做戲高手的她面上並不顯露一點,她快步迎上齊王道:“爺,於公子的傷勢似乎不大好。”
“怎麼?”
“骨折,怕是今後都不大利索。”玉側妃沉聲道。
齊王腳步一頓,看了眼宋青,宋青會意,忙去於阜院中。
玉側妃不解其意,臉上扯出一絲淡笑,疑惑道:“爺這是……”方纔她故意提起於阜骨折,只望齊王能立刻傷宋青爲於阜做主,然而齊王卻示意宋青離去,且不說讓宋青去了哪兒,這讓宋青離開的動作便讓玉側妃不解。
齊王淡淡道:“阿阜腳上傷,讓宋青看看便好,骨折之事別亂去說,這與宋青的名聲不利。”
於阜自己就是大夫,曾經爲學醫學毒傷身無數,這次宋青只是用椅子敲了,況且宋青知道分寸,此間種種,萬不能造成骨折!更不會落下病根!
骨折之說,怕是於阜刻意弄出來的說法。
玉側妃面上微滯,頓了頓道:“爺說的是!”
齊王去看於阜,玉側妃也跟在身後,齊王卻讓她先回,不必隨他一同去。
玉側妃無法,只得應聲。看着齊王漸行漸遠的背影,玉側妃的雙眸已有淚水,她低聲言語:“你說,爺是不是在惱我對付宋青?”
貼身婢女道:“不會的,奴婢以爲,若爺真惱側妃,便會對側妃發脾氣,然而爺什麼都沒說。讓側妃先回去恐怕也只是因爲天冷,恐側妃受了寒。”
“不。爺就是這樣的性子,他從來不說氣話,也從來不對我發怒,然而他確實真真切切地惱了。”玉側妃含淚道:“天冷?天冷算什麼,六年前的京都下了那麼大的一場雪,京都城中都被封鎖,可他還隻身帶王妃去雪山,天冷?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
婢女搖頭,玉側妃苦笑,“天塌下來有他頂着,天冷下來有他暖着。呵呵!他就是這麼跟王妃說的。我原以爲這些話不過是爺爲騙王妃嫁他的手段,但現在想來,當年的謊言未必不是真情。”
玉側妃又大笑了一陣,哭聲道:“王妃死的那天,他發了好一陣怒,讓我都懼怕。然而從那以後,他便再也沒由心怒過,即便有怒,也是爲目的而不得已假裝的。你說,他對宋青怒過麼?”
婢女不知該說什麼。
玉側妃抹了把淚水,掏出手帕擦淚,而後,她將沾溼了的手帕緊緊攥在手中,恨恨道:“王妃有權傾朝野的母族,不也還是死得欺凌,一個死人爭不了什麼,宋青更爭不了。且讓她囂張幾天,我對付不了她,自有人能對付她。傷了明寧郡主能全身而退?笑話,還沒有人能逃過長公主的屠刀。”
在齊王府中,與王爺實爲下策,側妃能這麼想,能看開了不對付宋青,婢女自然寬心。婢女說道:“側妃只管教導大公子,憑着王爺對大公子的喜愛,將來側妃母憑子貴,區區宋青,不愁收拾不了。”
然而卻聽玉側妃低聲道:“可我不甘心。等雲逐成勢,至少需十年,然而十年內都要看着宋青逍遙,我不甘心。”
“側妃……”婢女想勸,玉側妃卻打算她話道:“罷,十年便十年,十年後,我要宋青後悔勾引王爺。不日我便向王爺提出雲逐納妾之事,宋青不是有個女兒嗎,讓她女兒做我兒子的妾對她還算擡舉。依宋青在王府站穩腳跟之勢,十年後不定她厲害成什麼樣兒,到時她女兒必定不會做妾,然而現在……做與不做由不得她,王爺同意便好。”
只是,王爺會同意麼?婢女心中升起巨大的問號!
*
宋青到於阜房間,齊王府有頭有臉的人多數都在此,見宋青來,臉上都微微露出些不喜。
都是府中人,宋青竟將於阜傷成這樣,衆人心中多少有些心寒。
這其中,包括齊王府中對宋青最照顧的江陵,江陵皺着眉頭,眼中略有不喜。
宋青沒管衆人心思,走到於阜跟前,淡淡道:“聽說你骨折,以後會落下病根?”
於阜擡眼,眸中都是怨怨之色,冷哼一聲,“我沒死,該是出乎你意料了。”
“同時府中人,今日之事我有錯,你也別想撇清錯誤。我宋青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不管你以前如何看我不順眼,不管你在背後怎麼詆譭我,我也不說你什麼了,大家握手言和便罷!”
於阜嘴角一抽,不小肚雞腸?既然不小肚雞腸,又爲何道出自己看她不順眼,爲何道自己詆譭她。只怕她這話一出,屋中人對她的不滿瞬間便會少很多。
握手言和,傷了他還想握手言和,想得倒好!
於阜不語,宋青看了看他的腿,勾脣笑道:“於爺,你的腿傷是宋青下的手,宋青手勁兒掌握得正好,不會骨折,更不會鬧下病根,於爺對外說骨折,想訛我啊?”
屋中人微怔,隨即便將整件事情都明白過來。
宋青傷於阜的腿,腿本無事,然於阜有意給宋青一個教訓,便謊稱自己骨折。
江陵立即道:“於爺,雖說宋青傷了你,可你也不能這般作爲。”
於阜皺眉道:“我這不是氣憤麼!”
“是啊,因氣憤便想訛我,且於爺本就是大夫,你道自己骨折便不會有人懷疑。若非宋青對自己的手勁兒有把握,否則以爲自己弄殘了於爺,正拿刀抹脖子了呢!”
於阜憤憤得脖子粗紅,看向宋青的眸子閃爍的光芒似乎要殺了她!
宋青絲毫不懼,仍由他看!
這時候,齊王來了,他淡淡吩咐讓衆人都退下,屋中只留了宋青於阜與齊王三人。
面對齊王如炬的目光,於阜知今日起因皆是因自己對宋青的不滿引起,他的眼睛有些閃躲,低聲道:“此事我也有錯。”
“阿阜不必多言,此事本王已知,只望你二人以後化干戈爲玉帛,互不相犯。”
於阜沉聲應下。
還不是很服氣嘛,宋青暗笑,恐怕於阜此刻正覺得齊王偏袒自己呢!
這時,又聽齊王道:“宋青,這事你動了手,給阿阜道歉!”
於阜微愣,似沒想到齊王會這麼要求宋青。宋青含笑對於阜道:“於爺大人不記小人過,便原諒宋青了吧!”
於阜低聲道:“嗯,王爺出面,我自是原諒。”
雖說於阜這原諒心不甘情不願,然能讓他高傲的性子這般說就已很不錯,宋青不強求他的笑臉,這樣,便已足夠。
齊王關切了番於阜傷勢,宋青也在旁假意關心,末了,齊王道:“阿阜,恪王妃的毒還請你相救。”
“不行,靖安的皇家媳,我們出手必定惹下麻煩,且恪王妃是靖安政權中的一個關鍵人物,納蘭老將軍疼她,恪王深愛她,這次她中毒又與太子有關,她若死了,於我們有利。但相反,若我們救她,則會引起陛下極大的不滿。”於阜說罷,看了眼宋青,“王爺,有人想拉你下水,別中了計!”
於阜雖在腿傷上不與宋青計較,心上卻仍是覺得宋青是恪王奸細。
然而齊王壓根就沒懷疑宋青是奸細,昨晚對宋青的發怒也只是吃醋。齊王淡淡駁道:“阿阜,此事莫要再提!”
“王爺……”於阜面色沉俊。
宋青面無太大表情,齊王既答應她,那麼納蘭初的解毒便定能說服於阜,既然目的能達到,那麼於阜的侮辱也不算什麼。
齊王於阜談了一會兒,意料之中,於阜被成功說服。
因於阜腿上不便,宋青便傳書讓納蘭初孟玥兩人來齊王府診治。
接到宋青的英文信時,納蘭初嘆道:“還是宋青厲害啊,這還沒過中午便解決了。”
然而孟玥卻在皺眉。
納蘭初摸了摸頭,“你擔心齊王府一行有詐?”
“我只是在想你與宋青的傳信方式,這般奇異的字,我竟從沒見過。”
納蘭初輕笑,“怎麼,沒見過吧!想到你也有文盲的時候,我心裡便好一陣暗爽。”
孟玥的眉頭皺得更緊,有些不悅,納蘭初哄道:“別鬱悶了,日後教你寫英文情書。”
孟玥舒眉一笑,“嗯,這就好,省得我妻子與別的女人信來信去,且還是我看不懂的。”
“女人的醋你也吃,真是醋罈子!”納蘭初笑罵道。
孟玥不否認納蘭初給他的稱呼,兩人說笑一會兒,便往齊王府出發。
考慮到她二人的身份,宋青特意在信中囑咐,讓兩人喬裝一番進府,未免出現意外,宋青親自至後門接。
兩人隨宋青進府,宋青提示道:“你二人進府雖有齊王暗許,然這齊王府中,還得小心。”
“有人算計?”孟玥皺眉道。
宋青搖頭,“不一定,沒有人敢與齊王叫板,然而多個心眼總是好的。萬一府中的爭鬥危急你倆,倒不好!”
這話納蘭初很贊同,從宋青出府有人跟蹤便能瞧出齊王府中的並不平靜。納蘭初點頭道:“嗯,聽你的,我和玥必定小心。不過,具體該小心何處,可否透露一二?也好讓我們有個具體防範的對象不是。”
宋青頓了頓,低聲道:“於阜雖不想救治你,然而齊王發話,他既同意便不會在醫治方面動手腳,於阜可以放心。但……府中側妃與我不和,我領你們進府難免讓她遷怒於你們,這點務必小心。”
齊王對宋青的情感,玉側妃只要有心就能發現端倪!自家男人喜歡一個面首,玉側妃不氣惱宋青纔怪!
不過,按照宋青的真實身份,宋青纔是正室,玉側妃不過是搶了人別老公的小三,幾年前宋青敗了,這次強勢回來,納蘭初很期待玉側妃的結局!
宋青吩咐完,孟玥應聲,又道了謝。
“不必謝我,說到底,江南時,若不是昊世子,恐怕知曉早已出事兒。昊世子因知曉而傷,你們卻未遷怒知曉,宋青也很感激。”宋青誠聲道。
孟玥淡笑,昊兒願爲知曉付出,即便受傷錯也不在知曉。他和初兒都不是無禮之人,自然不會遷怒!
幾人路上一席話,至於阜院子時,又囑咐道:“發生異常情況,若不見我,便找江陵,他是齊王掌管京都中事的總管,你們見過的。”
孟玥應聲。
納蘭初問道:“你不隨我們進去麼?”
宋青搖頭,“不去了,我進去只怕會讓於阜激動,不利於醫治你的毒。”
納蘭初點頭,心上卻有疑問,與孟玥對視一眼,孟玥也猜不出緣由。
待兩人進去,見於阜此刻的樣子時,才明白宋青話中的意思!
於阜身子斜躺在牀上,兩隻腿卻光着擺在外面,腿上塗着花花綠綠的傷藥。他冷冷地看着納蘭初與孟玥,本是病號的他,卻即將以大夫的身份去醫治另一個病號。
宋青不進來,那麼於阜的傷怕是宋青的手筆吧!
宋青真他~媽猛啊。
不過於阜這樣兒看着甚是可愛,納蘭初想笑,但想到一會兒還要靠人家醫治,便將到口的笑生生吞進肚子裡。
現在不能笑,待她身上的毒解了,再笑個夠!
孟玥禮貌問候:“於公子,待會兒還要勞煩你爲內子解毒。”
於阜因腿傷之故心情本就不大好,又因二人是宋青帶來,因此言語中不免遷怒,“要解毒便趕緊,磨磨唧唧的做什麼。”
納蘭初連忙走去於阜身邊,面含得體的如春風般的笑容,禮貌之舉,然而於阜又看不順眼,“笑,笑,你這可是嘲笑小爺不如宋青厲害,被宋青打折了腿?”
雖然納蘭初心裡真有那麼點意思,但面上卻不顯,她搖頭道:“哪有,於爺多慮了。上次來靖安沒聽說於爺醫術,這次大奉之行,可要讓我好好欣賞!”
於阜看了納蘭初一眼,開始把脈!
孟玥靜靜地站在一旁,不打擾於阜診脈。只見於阜微微閉上眼睛,診脈之時口中似乎默唸些外人聽不懂的專業術語,神情冷峻愈發顯然,好似納蘭初的毒甚爲棘手,惹納蘭初與孟玥好生擔憂。
半晌,於阜才道:“還好,趕在三天之內見了小爺,還有救!”
納蘭初心頭微鬆,問道:“於爺厲害啊,還請於爺開方子!”
“你急什麼,答應救你自然會救你。”於阜看了納蘭初一眼。納蘭初暗歎,無關你女兒的命,你當然不急。
又聽於阜對孟玥道:“今日解毒後,恪王妃會虧損身體,幾日內不得奔波,不適於馬車顛簸,這幾日你二人不得離開京都,且還需要有醫女日夜照看。你現在馬上找個醫女來,小爺要教會她照顧恪王妃的注意事項。”
也就是說,初兒解毒後的幾日需要留在大奉京都,而在此期間,還需醫女照看!
孟玥點頭,立即出了房間。
他對仍舊站在院外的宋青先表示感激,後道:“於公子說要醫女,此次前來本王倒是帶了一個會醫術的婢女,只是這婢女此刻仍在住處,初兒這邊本王走不開,還望宋公子能幫忙。”
宋青知道孟玥是怕自己離開王府後納蘭初會出事,體諒之下,便也應聲。
向孟玥要了地址,正要出門,然而這時,卻恰逢宋知曉來找她,宋知曉歡快跑來撲到宋青身上,甜甜道:“爹爹要上街麼?”
“嗯,有點事情。”
宋知曉笑道:“知曉也要去。”
宋青一笑,“我是去辦正事,你去做什麼,聽話,就在府中玩兒,爹爹一會兒就回。”
宋知曉卻低下了頭,失落道:“可是雲逐哥哥不和我玩兒,他趕我走。”
“爲何?”
“他嫌我笨,說我不配和他玩兒。”
宋青輕嘆一聲,她的女兒自然不笨,然而對於孩子而言,君雲逐確實聰明過分了,由此便襯托得知曉的平庸。只是那孩子雖聰明,有齊王的智慧,卻被玉側妃教的不可一世,小小年紀分起三六九等的階級之分來,若他一直保持不變,以後多半成不了大事。
玉側妃的孩子如何如何,她無意管教,只教導好知曉便行。
她柔聲道:“我們知曉可不笨,不玩兒便不玩兒,爹爹帶知曉一起。”
宋知曉立刻笑逐顏開,由宋青抱着出了府。
按照孟玥給的地址,宋青找到白廂,因從沒見過宋青,最初白廂起了懷疑之心,安全確認了好一會兒時間纔信了宋青,跟宋青走。
然而回程的路程,卻出了幺蛾子!
宋青撞上了不認識她、也不被她認識的母親與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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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傾長公主的馬車擋在路中央,周圍侍衛驅散了街上來往的人羣,將宋青三人圍在中間,這架勢不言而喻。
宋青看着馬車內的母女低聲言語的母女,面色淡淡,然而心頭卻暗罵流年不利,她自己被鳳傾長公主找茬也就罷了,偏生知曉還在這兒。自己因爲知曉才傷明寧郡主,那麼此刻,鳳傾長公主大有可能連知曉一起收拾了。
白廂皺眉看看宋青,又看看圍着她的衆人,低聲問道:“宋公子這是?”
找茬唄!
宋青只低聲請求,“白廂姑娘,若一會兒衝突起來,你尋得機會便帶知曉走。”
“那您呢?”白廂皺眉道。
“我……二十幾年前鳳傾長公主在大奉的威望蓋過陛下,如今雖然隱退朝堂,但女中翹楚的餘威仍在,今日有幸得見鳳傾長公主是我宋青的榮幸。或許,我會死在這裡,但也或許,會因有幸成爲第一個從鳳傾長公主手中逃過的無名小卒而流芳千古。”
白廂一震,眼中略帶着不可置信之色。原來她們遇上的,是不論大奉還是靖安都美名遠播的天才長公主。
這一次,似乎她們要逃出很難。
傳聞,鳳傾長公主爲先帝僅有的嫡出公主,母后與她同不受寵,母族甚至連一個世家都算不上,母后性子軟弱,然而她卻僅憑一己之力鬥敗先帝寵妃一族,將親弟撫上帝位。
傳聞,鳳傾長公主鬥敗先帝寵妃,逼死先帝時大奉朝堂上已無人再和她抗衡。本能稱女帝,但她心胸寬廣,與昭明帝並非一母同胞卻情同親姐弟,將帝位拱手讓給了昭明帝。
傳聞,鳳傾長公主與昭明帝關係極好,帝王未親政之前,大奉所有政事都由她全權決策。按說這樣的情況,帝王親政後並不會放過她,事實卻並非如此,帝王親政後,鳳傾長公主主動交權,然而帝王卻幾次請她留於朝堂。
傳聞,鳳傾長公主是政治天才,斬奸臣正法典,大奉能在開國的不久便成爲鄰國聞風喪膽的強國,她功不可沒。
然而這些,白廂知道並非傳聞,只是鳳傾長公主在外人看似既不可能的情況下真真切切的做到了這些。事蹟並非傳聞,只是她締造了一個個傳奇!
馬車內,雍容的長公主褪去渾身的刺,此刻的她是一個慈母,爲女兒出頭的母親,她微閉了閉眼,對身旁的女兒道:“她就是宋青?”
明寧郡主點頭,眼中露出沒有掩飾的恨意,“是。”
“看似初出茅廬的小子,卻有幾經沉澱的老練,玢兒,不怪你鬥不過她,普天之下能鬥過她的人不多。”鳳傾長公主淡淡道。
明寧郡主皺眉道:“老練?可她分明只比女兒大三歲,雖說是男子,然女兒自認經娘教導不差男子之才,卻爲何鬥不過他個毫無背景的小子。”
此話一出,明寧郡主卻猛然想起,自己的母親也是在毫無背景的情況下鬥敗先帝寵妃外戚,當時母親正值十八妙齡,但外戚中不乏有花甲老人都被母親逼得自殺。在母親看來,年齡與男女之別都不是問題。
說到底,還是自己無用,竟幾次都在宋青手上落了下風!
明寧郡主羞愧地低下了頭。
鳳傾長公主輕輕一笑,低聲道:“娘與你說過這世上的男女差別不過體力,但這腦子,卻是各有千秋,女子細膩,男子理性,然而對比之下,卻是無差。且說這年齡,也是全看個人,就如,你姐姐與齊王年紀相仿,齊王的才能城府不差娘當年之風,然而你姐姐如何?不過是個蠢貨,死時還不知自己已被利用,白費本宮生她一場。”
明寧郡主暗笑,母親不喜歡姐姐的緣由大致因着姐姐的性子與不識擡舉,明明嫁齊王與家族不利,姐姐卻仍舊死心塌地。
這一次,被宋青算計算她蠢,原本她還擔心母親會因此不喜她,卻不想母親竟對她說了這般話。
明寧郡主的心鬆了口氣,母親能這般說,便意味着自己還是她寵愛的女兒。
再看馬車外面的身影時,明寧郡主眼底滿是嘲意。母親親自出馬,不信宋青還能逍遙!
這時候,外面傳來一聲男子聲音,只聽得宋青道:“馬車中何人?”
外面侍衛厲聲喝道:“大膽,鳳傾長公主的馬車豈容你呵斥。”
“喔!原來是長公主尊架。”宋青冷笑,“世人皆知長公主事事以民爲先,然而今日卻不盡然,車擋路中,不知長公主想幹什麼。”
車擋路中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宋青卻抓住不放。侍衛一愣,隨即冷聲道:“污衊長公主該當何罪,你承受的起麼?”
長公主是何等人,自是不會理會宋青的話。
然而憑着長公主的身份,侍衛只告宋青一個污衊之罪,宋青不死也得脫成皮。
衆侍衛就要來抓宋青,宋青直接一腳踢飛那侍衛,瞬間,全場譁然,街巷中衆酒樓茶館內圍觀的人羣皆是不可置信,沒想到宋青敢直接和長公主叫板。
若說齊王與長公主公然作對,依着齊王如今的如日中天,倒也說得過去,然而,這宋青只是齊王的下屬,卻也這般……倒是讓衆人好生奇怪。
在宋青踢飛那侍衛的同時,其他侍衛也做蓄意待發之勢。
宋青冷笑,“我不是問長公主想幹什麼,竟被說成污衊之罪,好生不解。聽聞長公主當年斬奸臣以正朝綱,宋青本是佩服,今日一見,不想卻顛覆宋青認知。敢問長公主,宋青可是奸臣?”
她不是臣,也不奸,爲何被斬?
質問拋出,如沉入大海般的沉入街巷看熱鬧衆人的心,引發他們的深思。此刻,已有些人覺得鳳傾長公主仗勢欺人。
這裡是一幫觀衆的竊竊私語。
觀衆甲:長公主將人這麼圍着收拾,也忒強勢了些。
觀衆乙:你懂什麼,這宋青曾打斷明寧郡主的腿,長公主爲女兒做主有什麼不對?
觀衆丙:可長公主一向明理是非,明寧郡主那件事情京城之人誰人不知,是明寧郡主先要傷害人家女兒,宋青這才氣急傷人。
觀衆甲:自家女兒先蓄意傷人,又沒本事,卻被別人傷了,到頭來卻找人家宋青報復,這算什麼?敢情我們以後見着護國公府的人都要繞道走麼?
觀衆乙:嗯,你說的有道理,看着這件事情,還是長公主的不是。
聽完幾人觀衆的私語,宋青嘴角淺笑。
有時候輿論可以致命,特別是對於鳳傾長公主這樣的人便更是如此。且她能聽到這些觀衆的話,長公主身邊不乏武藝高手,她能聽到的話,自然也能傳到長公主耳中。
這不,接着,長公主的貼身嬤嬤便出面了。
“宋青,長公主請你茶樓一聚。”
這算是要私談?宋青笑着應道。
本想讓白廂幫忙抱抱孩子,但想到鳳傾長公主來着不善,時刻可能會對自己與白廂下手。孩子還是放在自己身邊較好。
宋青與鳳傾長公主進茶樓後,街巷觀衆漸漸散去。然而,二人所處茶樓對面的幾個觀衆還未離開。
大奉太子看着宋青離去的背影,眼神漸漸移向她懷中的孩子,淡淡道:“宋青倒很疼她女兒,爲之傷明寧郡主惹下大麻煩也不惜。”
趙恆淡笑道:“不過這次宋青定能全身而退,恆注意到宋知曉身上有一玉佩,是秦燁之物。”
太子微愣,隨即深思。
不多時,宋青平安抱宋知曉出來,途中耽誤了不少時間,幾人匆匆趕回齊王府。
納蘭初的毒已差不多被情理完畢,只等着後續調養。沒毒的威脅,孟玥與納蘭初都很愉悅。
於阜醫毒之術極高,白廂見之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於阜吩咐她時不免討教。
幾人似乎都有欣喜,獨獨宋青淡淡地坐在廳中,眉眼思慮,宋知曉叫她好一陣也不見答。
納蘭初走到她身邊,笑道:“毒解了,我渾身都輕鬆許多,大恩不言謝,宋青,你的情我也記載心裡了。”
宋青臉上扯出一絲笑,沒有多說話。
“你在擔憂什麼?是不是我和玥給你惹麻煩了?”
宋青搖頭,“不是。”
納蘭初看了孟玥一眼,兩人都不解,孟玥頓了頓道:“聽說你去接白廂之時,路上遇了麻煩?”
“嗯,我曾因知曉傷了明寧郡主,如今人家親孃來找我報復,耽誤好一陣時間。”宋青淡淡道。
原來是遇上了親孃,鳳傾長公主的名聲納蘭初聽過,在並不知母女關係的情況下,宋青要想從她手中逃過並不容易。然而宋青卻出來了,納蘭初很想知道宋青是怎麼逃過的。
想了想便問:“宋青,長公主如何爲難你了?”
“也不算爲難,請我喝了幾杯茶,狠話說了幾句,要我如何如何的,其實我並不會怎樣,想下來,她請我喝茶,倒讓我省了一頓茶錢。”
宋青之話不乏幽默,納蘭初笑了笑,又問:“那她就這麼放你走了?我記憶中,鳳傾長公主似乎並不是這麼好說話的。”
宋青道:“當然不會這麼簡單便放我走。”她之所以能在鳳傾長公主眼前全身而退,不是因爲她有多大能耐,全是因着秦燁的玉佩。
秦燁二十幾年不離身的玉佩,只隔一夕便在一個孩子身上,足以讓鳳傾長公主心下生疑。
孟玥與納蘭初終究是異國人,這些事情,終究不便與他們說。
宋青沒說,納蘭初與孟玥也沒問。看着宋青憂思滿面,納蘭初徒有擔憂。
三人靜靜地不知過了多久,都沒說話,又只聽宋青自言自語道:“我在想,秦燁爲何對我這麼好?我傷了他妹,又不會卑躬屈膝的求饒,幫我對他更沒有好處,爲何幫我?”
納蘭初暗歎,宋青啊,你是秦燁雙胞胎妹妹,他自小與你關係好,又知道你身份,自然會幫你。
不過宋青的身份,納蘭初與孟玥都不打算告訴她。
兩人坐了會兒,白廂從於阜房中出來,面上帶着些許紅暈,納蘭初一看便知怎麼回事,忙關切道:“於阜非禮你了?”她一看於阜就是什麼好東西。
白廂微微搖頭,“沒事,只是……於公子言語輕浮,白廂招架不住,給王妃丟臉了。”
納蘭初有些氣憤,這於阜仗着自己醫術高,竟欺負到她的人。
宋青歉意一笑,“於阜是那樣的人,白廂姑娘,宋青替他抱歉。”
“白廂,以後你見於阜時便拉我或是王爺陪伴,看他看敢不敢。”納蘭初憤憤道。
宋青搖頭,“即便如此,只怕到時於阜會藉口你身上的毒說事,照樣能戲弄白廂姑娘。”
白廂面上更是苦惱,納蘭初也在想對策,她可不想自己的婢女隨自己來異鄉便被人糊里糊塗的辦了,她希望白廂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宋青想了想道:“這樣吧,非得見於阜之時,白廂姑娘便告知我,我陪你來。”
這敢情好!依宋青打斷於阜腿,而於阜還非得爲宋青帶來的人治毒便可看出,宋青能治得了他。
納蘭初因調養必須留在京都幾日,幾人正要走,便聽宋青道:“今日你們入齊王府已經引起大奉高層注意,恐怕此時,你們的身份已經暴露,出了齊王難保安危,若恪王與王妃不嫌棄,便在齊王府住下如何?”
孟玥勾脣,“齊王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這樣問有些不太好,未免宋青誤會,納蘭初想說些補救的話,卻見宋青淡笑:“我的意思。”
宋青只是好意,但若是齊王的意思,怕是別有用心。確定之後,孟玥沒說什麼。
納蘭初問道:“若住齊王府,我們在哪兒歇腳?”
齊王府中衆人心思活絡的緊,除了宋青怕是沒幾人會真心待納蘭初與孟玥,宋青淡淡道:“與我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