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一皇后看向明安帝,那樣明亮桀驁的眼睛,在一片混亂中帶着出奇的美豔,像是勾人魂魄的炎蛇。
如果,忽略她懷中的那顆人骨頭的話……
她就那樣憤怒地盯着明安帝,一時間,明安皇帝也有些恍惚。
他知道這個女子有多癡情,即使是他也能許她爲後,然而,她心裡愛的,惦記的,依舊是那個被他弄成階下囚,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的男人。
正因爲那樣的得不到,他才越想留住她吧……那樣的,想讓人佔有……
直到最後,他將太子百般羞辱,她對他,第一次產生了那樣濃重的恨。
然而,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下不了手殺他。
看,這就是女人,女人需要的,是征服,而不是那種毫無用處的愛!
然而,就在此時,貞一皇后突然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動作。
她抱起連城,抓起他的手,就往一旁侍衛的刀上劃去。
侍衛沒有命令,並不敢輕易動手。
疼痛襲來,連城頓時聲音細弱地哭了起來。
貞一皇后用盡全力抓住懷中哭鬧的連城,將他的血滴落在那頭骨的額頭上。
霎時,血滴彙集,卻終究四散開來,沒有在那頭骨上留下一點痕跡!
貞一皇后不說話,只是冷冷盯着明安帝,眼神像是雪峰上的萬年寒冰。
衆人大驚!
古有孟姜女哭長城尋夫,是以以血滴骨,與滴血驗親一樣,是驗證血親的辦法。
而如今,連城的血並不能融進那頭骨,自然是能證明,連城不是前太子的孩子!
“我這人一生忠貞,連你給我取的封號,都是這般,只可惜,天不由人!”貞一皇后仰天大笑,將連城往地上一扔,抱起了那頭骨,似是悲涼,似是諷刺,每一句話,都直戳明安帝的心臟,“我還沒有下賤到那種地步!拿我髒了的身子,去碰他!”
說罷,如同來時一樣,脊背筆直地走了出去。
明安帝撫了撫額頭,看向那樣的背影,終究是沒有叫住,那高位上一對男女的臉,徹底僵如死灰!
良久,莊敏夫人強笑着,率先跑下堂去,將連城抱了起來,一口一個寶貝地叫着。
而此時觀看了一出鬧劇的衆人,則是更畏懼皇帝威嚴。
明安帝伸手,想要自莊敏夫人懷中將連城攬過來,卻見連城小小的受了傷的爪子,直接撲到他胸前。
“嗚嗚……父皇,兒臣還以爲你不要兒臣了……”三歲大的孩子,居然也知道此刻不能露出憤怒的表情,只是委屈的大哭起來。
而慌亂間,沒有人注意,連城帶血的小手,一爪子直接拍在了那繡了龍的龍袍上,不偏不倚,龍頭上多了一個帶血的小爪子……
那日過後,一切似乎都恢復了平靜。
連城得到的寵愛更甚從前,連帶着莊敏夫人,也是再也不敢生出別的心思。
這一輪的詭譎風波算是醞釀完畢,新的陰謀還在不斷地生成之中。
斷斷續續地,又一個三年過去了,對於很多人來講,三年很漫長,對於但是活了幾千年的鳳長生,與壽命未知的謝嬰來講,似乎不過是白駒過隙。
這天,謝嬰照例陪鳳長生,卻見窗外一隻斑鳩發出了沙啞的鳴叫,翅膀一撲棱,便飛到了窗前。
“嗯?”謝嬰眉頭一轉,鬆開她。
斑鳩腿上綁了一個小巧的紙條,謝嬰似是回想了一下,纔想起這是誰的鳥兒。
紙上只有一個地址。
“淮安首富葉家。”鳳長生皺着眉頭讀了出來,“這是什麼意思?”
“墨長青無事……一般不可能傳消息,唯一的可能便是……”謝嬰隨手將那紙條放在燭臺上燒燬了,附耳在鳳長生耳邊說了幾個字。
鳳長生瞪大了眼睛。
好歹在南樑呆了很久,她是知道南樑的基本勢力。
南樑除了一國之主,便是以巫師最爲聞名,而當年在南樑,白巫與暗巫更是大有分庭抗禮之勢。
南樑國主很聰明,自然懂得如何牽制這兩方實力。
白巫以墨長青爲首,而暗巫,便是以謝嬰爲首,雙方從不對盤,在二人上任之初,更是直接分作兩派,白巫改名冶金一族,而暗巫則爲巫蠱一族。
在合力撰出《南樑國書》之後,便一直鮮少有交集。
一直到八年前,南樑覆滅之時,暗巫與白巫纔有了五十年之後的再一次合作。
按照《南樑國書》當中的計劃,墨長青整合舊部,形成勢力,而謝嬰,則是沉寂十年之後入主東魏國師一職。
八年,足以打消明安帝的念頭,抹掉太多的消息和疑慮。
而這也正合了謝嬰的意,他也正需要吸收帝王之氣,是以,纔有了現如今的國師與國師夫人。
而現在,謝嬰對她說,那位當年在護衛的護送下,拼死逃出南樑的小王子……找到了?!
鳳長生愣了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
“你要去尋那小王子?”
謝嬰點頭,又搖頭。
“嗯?”鳳長生好奇。
“十年,失蹤十年,成爲街頭乞兒十年,你還期望着他能一回來便掌控大業不成?”謝嬰的目光裡,有着深深地嘆息。
然而,他知道,西南方向的那顆帝星並未滅絕,這就代表,那孩子還是有希望的。
“我只是去看看,順便,看他周圍有什麼麻煩,一併清除,唯有斬斷業障,才能讓他成長啊……”謝嬰的眸子裡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