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位於姑蘇城西南的天牢中的一所密封的監牢內,文種安閒地坐在椅內,右手託着酒盅,酩了一口濃香的美酒。
另一名相貌普通,精神奕奕,一身華麗儒服,三十來歲的男子,垂手立在他左側處,神態虔敬。
文種臉上不覺半點身陷險地的憂色,無限享受地再酩了一口由越國特製的酒,纔將酒盅放在腿上,望向那男子奇道:“章兒,你怎麼來了?”
那喚章兒的男子肅然應道:“是伯嚭讓我來看探望父親大人。”
這文章是齊國有名的文士,才思敏捷,足幟多謀。兩年前投入伯嚭門下,擔任門客,憑藉出色的才幹得到了伯嚭的賞賜,被視爲心腹,出入間都帶在身旁,想不到竟是文種布在暗處的一着棋子,而且還是其長子。
文種道:“外面有什麼最新的情況?吳伐越以不可挽回?”
文章恭敬地道:“此事以暫時拖延。”
文種奇道:“伯嚭竟有如此本事,讓夫差改變主意。”
文章搖頭道:“並非如此,夫差停止伐越,皆因,齊國進犯魯國,孔子爲保魯國讓門下弟子端木賜來吳求援。昨日黃昏,端木賜來到伯嚭府邸,送以重金,讓伯嚭美言。在端木賜巧言之下,夫差改變了主意,決定徵齊。”
文種心頭掠過伍子胥那暴跳如雷的面容,微微一笑道:“天助我大越,如果我所料不差,此刻端木賜應該在出使越國的路上。”
文章敬佩道:“正如父親所料,端木賜正前往出使越國的路上,打算勸說越王一同出戰齊國。”
“好!”文種大叫了一聲道:“你立刻修書與范蠡,讓他勸說越王出兵助吳。兵無須帶多,三千足以,帶必須是精銳之師。還有,你想辦法讓伯嚭勸說吳王,讓姬凌雲陪同出征,並且親自領一支軍隊。”
文章一愕道:“姬凌雲乃我越國勁敵,範上大夫都數次栽於他手,在讓他立上功勳,豈不危險?”
文種含笑看着他。頗有考較他智力的味道。
文章皺眉想了想,“呵!”一聲道:“我明白了,當今太子友勤奮,但天資不足。而姬凌雲卻天資聰穎,做了多件爲吳國爭光的大事。其本人也深得夫差喜愛,如果在讓姬凌雲插手軍權,太子友難保不會產生不安的感覺。”
文種點頭道:“很好,你能想到這裡以是不錯。”
文章憂心道:“可是當前情況還不利於我國,夫差已經答應姬凌雲,只要破齊後,就由他伐越。而父親將罪名攬在身上,此刻夫差無心過問,但此戰過後,父親必死無疑。”
“無妨!”文種淡然道:“吳國沒有立即伐越,想必是你以先一步將吳越邊境的橋樑拆毀,替我圓謊。大王有霸主之才,定會將所有責任推卸老夫身上,而伍子胥自不會相信,爲了找到證據,因此他絕對不會讓夫差殺我。”
文種這麼一說,文章更加擔心,道:“父親的藉口只是隨口捏造,以伍子胥的才幹加以時日必能發現疑點。那時,應該如何是好?”
文種那憨厚的面龐突然閃現出別樣的光輝,自信從容,對文章道:“所以我們要同吳國賭上一把,勝負乃五五之局。”
文種將自己的計劃完完全全告訴了文章。
文章走後,文種負手而立,輕聲道:“勝敗,就再次一舉。”
那夜,文種與范蠡商議如何打破僵局。
范蠡看着手中的秘函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姬凌雲果真不凡。你、我還是低估了他。此人說出此話,必是罕見之霸王之才,不可不除。否則越國將亡之他手。”
文種酩了口酒,淡笑道:“我到不這麼認爲,姬凌雲心機不深,他越是出色,對我越國來說反而越有利。”
范蠡揣摩道:“你是說王位之爭?”
文種道:“正是,那次在吳王宮裡,我發現太子友很羨慕姬凌雲。”文種聞了聞杯中的酒香,“羨慕這東西好比這酒,越釀越香,味道也就越重。姬凌雲越是出衆,太子友就越是羨慕,而羨慕的背後是嫉妒。嫉妒是很可怕的東西,無論是誰擁有他,都能令那人幹出一般人無法幹出的事情。”
范蠡沉聲道:“那依少禽(文種字)的意思應該從太子友身上下手?”
“不!”文種微笑道:“不是太子友,是伯嚭。伯嚭嫉妒心很重,而伍子胥又跟姬凌雲走的很近,且姬凌雲心機不深,討厭伯嚭這類小人,因而常常找其麻煩。只要將伯嚭推向太子友,那麼以伯嚭的性格一定會百般針對姬凌雲同伍子胥。同時亦能激發太子友對姬凌雲的嫉妒之心。只要時機把握得當,必可讓吳國大亂。”
范蠡問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文種望向遠方,道:“我準備讓章兒投奔伯嚭,由他影響伯嚭,而我則在暗中操縱。”
范蠡大讚,“妙,果然是妙。”
文種並未因范蠡的稱讚而感到滿足,問道:“少伯,你有什麼想法。”
范蠡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麼具體的想法,不過西施我不打算放棄。此女不但有貌,而且有才。除她之外,我相信無一人能夠完全迷惑住夫差。要想破吳,必先除伍子胥,伯嚭不是伍子胥的對手,但我相信西施能夠制服伍子胥。”
文種認同的點了點頭,道:“我和西施談過,此女有顆七竅玲瓏之心,確實不凡。不如,這樣,我們分頭而行。你對付姬凌雲,我針對太子友。你計成則用你計,你計不成則用我法。”
“好!”范蠡大笑道:“爲了越國的將來,你我一同出手。”
眼前一暗,文種看着昏暗的牢房,嘆道:“你我還是小瞧了姬凌雲,如今也只有誓死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