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天地茫茫,一時之間,竟不知去向何處。忽然,他見南面升起一縷縷裊裊炊煙,心想,既有炊煙,定有人家,先找一個地方,讓她好好休自自己,再想法找大夫爲她治傷。
朱佑樘向她蒼白的面容看了一眼,心中一陣憐惜,終於,咬了咬牙,抱起她,一步步向堅難的南面走去。
朱佑樘抱着林菲箬,穿過一片林子,眼前豁然開朗起來,炊煙生起的地方,竟是一個小鎮。
小鎮不大,但是,人來人往,竟是十分繁華。
朱佑樘心中大喜,這樣繁華的小鎮,定然不難找到醫館,忙抱了林菲箬,穿過一街道,幾前走去。
他目光在街上搜尋,終於,前面便是一家醫館了,朱佑樘抱着林菲箬,正要進去,忽見幾名官差闖了進去,其中一名官差身手抓住一名醫館夥計的胸襟,拿出一幅畫像來,凶神惡煞的道:“可見過畫上之人。”
朱佑樘遠遠瞧見,只嚇得向後一縮,這幾名男子,身上雖然穿着官服,但是,明明便是和太師夫人一路的反賊,他曾在天牢中見過幾人和施明風走在一起,因此認得。他們手中拿着的,正是他和林菲箬二人的畫相。
朱佑樘噓了一口氣,沒想到,他們動作這樣快,竟然找到這個小鎮上來了。
他咬了咬牙,抱着林菲箬,轉身便走。
忽聽身後一名官兵大聲道:“什麼人,給我站住。”自身後追來。
朱佑樘大驚失色,那敢耽擱,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他的身後,鹹聲四起,幾名官兵,已然追近。
朱佑樘抱着林菲箬,一路飛奔,撞倒幾名行人,一條條汗水自額上流了下來,終於,穿過一條小巷,向四周一張,但見左邊一間花鋪,鋪中放滿各麼花木,枝葉葳蕤。
朱佑樘見官兵追近,不急多想,邁步踏進花鋪中,低頭藏身在一大叢花木後面,心中怦怦亂跳,聽怕讓對方瞧見了,好不容易活着逃出來,現在,自己身上有傷,林菲箬又暈迷不醒,要給他們發現,若想逃了,只怕不能了。
他從花木的枝葉間向外瞧去,但見幾名追兵自門外的街道上徘徊一陣,奔了過去。
朱佑樘呼了一口氣,一顆懸着的心落了下來,忽然,一個清亮的女聲在身後響起,道:“你們……是什麼人?”
朱佑樘嚇了一跳,一驚回頭,只見身後一名紅衣女子,正捧着一大把鮮花站在他身後,望着自己,依稀有些眼熟,一時又記不在起什麼地方見過,他怕追兵聽到,忙豎起手指,噓了一聲,示意她禁聲。
豈知,那女子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翻,終於,啊的一聲,道:“你是……你是朱公子。”這時,她瞧見朱佑樘懷中暈迷不醒的林菲箬,又是一聲驚呼,道:“張姑娘。”
朱佑樘聽她說出自己的姓氏,驚道:“你……你是?”
紅衣女子一笑,含淚笑道:“朱公子,我是紅淚啊,你和張姑娘從滿庭芳救出來的紅淚啊。”
朱佑樘一愣,仔細打理,見她布衣荊釵,衣着樸素,但是,容貉驚人,分明便是當日那個名動吳縣的花魁紅淚。
朱佑樘大喜,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喜道:“紅姑娘,原來是你。”
紅淚笑着點頭,喜道:“是我,是我,當日,如不是朱公子和張姑娘仗義相救,只怕紅淚早死了。”
忽然,她注意到朱佑樘懷中的林菲箬面色蒼白,肩頭一支羽箭,傷外正向外流血,啊的一聲,大驚道:“張姑娘……張姑娘這是怎麼了?”
朱佑樘嘆了口氣,忽聽門外腳步雜踏,幾個追兵,不知爲何,竟又轉了回來,隱隱聽得幾名男子說話。
“媽的,前面是條死衚衕,我看,那兩人定然躲在這裡的什麼地方了。”
“對,咱們仔細找找,就不信找他二人不到。”
朱佑樘一陣驚慌,面上變色,向紅淚看了一眼。
紅淚看他神情,雖然不知道內情,不過,已然猜到八九分,微微皺眉,向一名婦人道:“明姐,你先在這裡看着,我去去便來。”
她向朱佑樘揮了揮手,低聲道:“朱公子,請隨我來。”
朱佑樘點了點頭,以示謝意,抱着林菲箬,跟着她快步走進內堂中。
幾人來到一間暖閣中,紅淚讓朱佑樘把林菲箬放在一張軟榻上,她見林菲箬傷勢嚴重,驚道:“天啊,張姑娘她流這麼多血,朱公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朱佑樘嘆了一口氣,道:“一言難盡,不知紅姑娘可否爲在下找一位大夫,她肩上的箭傷太重了,我怕……我怕……”
紅淚點了點頭,道:“對,張姑娘傷得這樣重,我得去找一名大夫來爲張姑娘止血,朱佑樘,你在這裡等着,你去去便來。”
她正要出門,爲林菲箬去請大夫,遠遠聽見花鋪中,那中年婦人的聲音急道:“喂,你們什麼人,你不能進去,這是我家小姐的內室。”
“我們在官府的官差,正在追幾名逃犯,我們見倒你們門外有血跡留下,便進來看看,如果讓我們知道,你們竟然大膽窩藏逃犯,看官爺饒你不饒了,快點讓開。”
幾名反賊假扮的官差,硬向後堂闖了進來。
朱佑樘和紅淚對望一眼,相顧自失色。
忽然,紅淚向朱佑樘揮了揮手,讓他和林菲箬躲在衣櫥中,身手在案上拿起一把修剪花木的刀,在手上劃出一道口子來,登時,鮮血淋漓,向外走去。
她推開房門,向外走去,只見幾名官兵正和明姐爭執着,忽然,一名官兵身手在明姐身前一推,硬闖過來。
紅淚皺了皺眉頭,道:“發生什麼事了?”
明姐奔到她身邊,道:“小姐,這幾位官爺,硬是說咱們門口有血跡,是咱們窩藏了逃犯,要進來搜查。”
紅淚的目光在幾名兵差的身上一轉,笑道:“我想,幾位官爺是弄錯了,門口的血跡,是我剛纔修箭花木時,不小心劃破了手指,咱們都是循規蹈矩的好人家,如何會窩藏逃犯,官爺給我十膽子,小女也不敢啊。”
其中一名假冒官差的男子道:“有沒有,進去搜搜不就知道了,少在這裡發廢話。”說着,更往前闖。
紅淚面色一沉,攔住幾人,道:“官爺,這裡可是小女子的私人臥室,官爺幾個大男子,闖百小女子的房間,這成何體統了。”
幾名官差給他的氣勢懾住,一時,竟然止住腳步。
紅淚瞧着向人,她本是青樓中的一代名媛,見過不少事情,見幾人給她的氣勢懾住,冷笑一聲,道:“就算是官府,也得有個法王纔是啊,如果幾位官爺硬是要進去,小女子也無話可說。”她向旁邊一讓,冷笑道,“不過,如果幾位官爺進去,卻搜不出人來,哼,可別怪小女子無理,到衙門裡去討公道了。”
幾名官差見她太度強硬,理直氣壯的樣子,只怕果然沒有窩藏他們要走的人,他幾人本是假冒的官差,不願把事情鬧大,向她狠狠瞪了幾眼,道:“臭丫頭,給我記住了。”竟然走了。
紅淚見幾人走遠,長長呼了一口氣,繃緊的全身鬆懈下來,嚮明姐道:“明姐,你去幫我請一名大夫來,一定要快。”
明姐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紅淚推門回到房中,只見朱佑樘向她投來感謝的目光,道:“多謝紅姑娘相救之恩。”
紅淚一笑,道:“朱公子見外了,當日,若非朱公子和張姑娘,只怕也沒有今日的紅淚了。”忽然,她啊的一聲,道,“張姑娘醒了。”
她奔到牀邊,但見林菲箬呻吟幾聲,緩緩睜睛。
朱佑樘大喜道:“菲箬,菲箬,你醒了。”
林菲箬睜開眼睛,一眼見到紅淚,疲憊的的目光亮了一亮,虛弱道:“你是……你是紅姑娘?”
紅淚輕輕點頭,道:“是啊,我是紅淚,張姑娘還沒忘記我。”
林菲箬張了張嘴,似要說話,忽然一陣輕輕咳嗽。紅淚忙身手按住她胸口,道:“張姑娘有傷在身,不要說話,先休息一下,大夫來了,便好了。”
林菲箬輕輕點頭,一時,大夫來了,爲她止血治傷,眼中頗有憂色。
朱佑樘忙道:“大夫,怎麼樣。”
大夫輕輕嘆了口氣,道:“那支箭傷到她筋骨,又失血太多,這位姑娘氣息微弱,只怕得好好調理一陣子了。”
一時,他開了藥方,紅淚讓明姐熬好,給她喝下一劑,見她睡去,呼吸平緩,朱佑樘這才放心。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和紅淚一起出門。
紅淚道:“朱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張姑娘爲何會受這樣重的傷了。”
朱佑樘搖頭苦笑,除了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外,把一路上的驚險一一說來。
紅淚也把自己這些日子的遭遇說來,原來,當日林菲箬在水中救她起來,她決定離開京城那個傷心地,於是,帶着林菲箬送給她的銀子,來到這個小鎮上,開了一家花鋪,她容貌極美,鎮上的人都愛到他的花鋪來買花,這些日子,和鎮上居民相處溶融洽,漸漸找回了自信,竟似變了一個子般,不似往日憂鬱了。
朱佑樘瞧着紅淚,道:“紅姑娘,你可否爲在下辦一件事情。”
紅淚一笑,道:“紅淚的命是朱公子和張姑娘救的,朱公子有什麼事情,直說便是了。”
朱佑樘點點了頭,道:“謝謝。”他要了紙筆,寫一封信,用信封封好,交給紅淚,道,“事關要緊,請姑娘一定要把這封信送到刑部主事王大人的手中,他見了這信,自然什麼都白白了。”
紅淚自認識朱佑樘和林菲箬二人以來,雖然,不知道他二人真實身份,然而,度其言行,早已猜到,這二人並不一般,這時,見他神情嚴肅,也沒多問,收了信件,嚮明姐吩咐了幾句,便匆匆上路,找刑部主事王大人去了。
朱佑樘見她離開,回到房中,只見林菲箬雖然面色蒼白,睡夢中似感到痛楚,微微皺眉,朱佑樘坐在她身邊,只恨自己不能爲她分擔傷痛,瞧着沉睡的女子,又是愛憐又是心痛。
他曾經發誓,不要再傷害這個他深愛的女子,豈知,事於願違,竟給她帶來這麼多苦難,不禁雙眼發酸,險些流下淚來。
現在,不知道京中如何了,只希望王守仁早日收到紅淚送去的信,及早到來,送林菲箬回到皇宮,讓太醫開些藥物,讓她好好調理。
他坐在林菲箬身邊,終於,倦極而眠,伏在牀沿上,沉沉睡去。睡夢中,仍然有太多的憂心,太多的煩惱,竟是愁眉不展。他年輕英俊的面上,一時,竟是蒼老了許多。
睡到半夜,忽聽門外一陣喧譁聲,朱佑樘一驚而醒,見林菲箬已然醒來,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道:“你醒了。”
林菲箬向他輕輕擺了擺手,輕聲道:“別說話,外面有人。”
朱佑點了點頭,道:“我去看看。”
他推開房門,輕手輕腳向走去。來到院中,見明姐匆匆忙忙的向這邊奔來,神情慌亂,朱佑樘驚道:“明姐,發生什麼事了?”
明姐神色慌張,結結巴巴的道:“朱公子,不知何故,白天來的幾外官差,竟然帶着大批人,到這巷子裡家家戶戶的搜查來了,馬上就要到這邊來了,我看,朱佑樘還是快走吧,遲了,只怕就晚了。”
朱佑樘嚇了一跳,道:“好,我這就走。”他走了幾步,回頭嚮明姐道,“明姐,你自己小心了。”
明姐一笑,道:“朱公子真是好心,放心好了,我一個婦人,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朱公子還是快些走吧,紅淚小姐讓我小小照顧兩位,可別出什麼事纔好。”
朱佑樘點了點頭,道:“保重。”
他回到房中,林菲箬見他神色慌張,驚道:“怎麼樣?”
朱佑樘嘆了口氣,道:“太師夫人手下的人,又來搜查了,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他身手扶起林菲箬,道:“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林菲箬忍住疼痛,勉強一笑,道:“已經好多了。”
朱佑樘點了點頭,扶起她從後門出去。剛剛出門,花鋪門外便是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接着便是一陣吆喝,追兵已然闖進花鋪中了。
朱佑樘和林菲箬兩人對望一眼,加快腳步,避開追兵,驚險萬分的向小鎮外面的一片樹林走去。
朱佑樘扶着林菲箬,一刻也不敢停留,向前逃去。朱佑樘忽然覺得林菲箬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低頭一看,月光朦朧,透過繁密的枝葉,灑在林菲箬身上,朱佑樘瞧清林菲箬肩上的傷口,只嚇得魂飛天外。
林菲箬肩上的傷口裂開,已然染紅大片衣襟。
朱佑樘停下腳步,大驚道:“菲箬,你沒事吧。”
林菲箬搖了搖頭,咬牙道:“我……我……”驀的倒地。
朱佑樘大驚失色,道:“菲箬,菲箬。”
話音不落,但聽風聲勁疾,一支長矛,黑暗中破空刺來,向朱佑樘背心襲到。
林菲箬驚道:“小心。”
她咬牙坐起,身手一把推開朱佑樘,手腕翻動,身手一把捉往矛頭,本等將長矛奪了過來,豈料,肩上一陣劇能,她用力過大,撕裂了傷口。
朱佑樘一聲驚呼,驚道:“菲箬。”
回身縱臂,反手擊在身後那人胸口上,探手奪過他手中長矛,倒轉過來,啪的一聲,矛擊在那人腦袋上,那人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
朱佑樘正想抱起林菲箬離開,忽然,腳步雜踏,又是幾人奔了過來,喝道:“什麼人?”挺起長矛,幾步搶上,把二人團團住。
朱佑樘向林菲箬看了一眼,見她面色蒼白,咬牙道:“菲箬,你別動,讓我來。”
話音不東,縱身而起,雙足起外,已然踢倒兩人。
他輕身落地,揮動拳頭,不顧一支刺到的長矛,向一人的面上擊去。
哧的一聲,夜色中,一股血氣瀰漫開來。
林菲箬一聲驚呼,道:“朱佑樘。”
朱佑樘按住腰上的傷口,回頭向她看了一眼,道:“我……我沒事。”
五指收緊,抓住刺到腰上的長矛,屈臂力折,啪的一聲,對方手中的長矛斷成兩斷。
不知是誰罵了一句,道:“混蛋,搶了我們的山寨,還敢到這裡來灑野,真是不想活了。”
黑暗中,青光閃動,一柄刀鋒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弧形,向他斬到。
朱佑樘身手一把抓住刀鋒,回頭向林菲箬看了一眼,四目相對,竟是悽然欲絕,沒想到,最後關頭,還是沒能把自己心愛的女子救出去。
持刀之人狠狠罵了一句,揮刀向他頭上砍去,眼見刀鋒便要落在他頭上,忽然,一隻手修長的手捉住他手臂道:“朱佑樘,剛纔,誰在叫這外名字。”
那人的目光在朱佑樘的身上落下,忽然,一聲驚呼,道:“天,這不是……這不是皇上麼?”
朱佑樘聽這聲音有些熟息,擡起頭來,只見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名年輕男子,啊的一聲,大喜道:“柳青崖。”
柳青崖點了點頭,道:“是我啊,皇上,你不在宮中,在這裡幹什麼呢,哎,張姑娘,你也在這裡呢,你怎麼了,受傷了麼。”
話沒說話,見到他二人身上的傷口,怒道:“是誰大膽不要命了,竟然連皇上也敢傷了。”回手一掌,啪的一聲,打在身後那人面上。
那人扶着面頰,愣愣道:“二當家,這三更半夜,手下見有人闖進樹林,只道是奪了咱們山寨的壞人呢,哪裡知道是什麼皇上了。”
朱佑樘身手扶着腰上的傷口,好在入肉不深,雖然痛得厲害,卻不致命,他向四周手持兵哭的幾名男子看了一眼,道:“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
朱佑樘呼了一口氣,一顆懸着的心掉了下來,好在是柳青崖的手下,不是太師夫人派來的追兵,他向林菲箬瞧去,兩人四目相對,眼中都是劫後餘生的神情,總算是虛驚一場,撿回一條性命了,只是不知道,柳青崖什麼時候從龍虎寨跑這裡來了。
柳青崖見他和林菲箬身上傷口正在流血,驚道:“傷得不輕,我先帶二位去治傷,其他的事情,咱們慢慢再說。”
朱佑樘點了點頭。柳青崖抱起林菲箬,讓兩名手下扶起朱佑樘,來到一間石室中。
柳青崖一面命人去取藥物,一面讓人去請翼輝。
外理好傷口,忽聽門外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道:“二弟,什麼事這麼急,我聽幾個兄弟說,有人三更半夜闖時樹林來,是不是姓施的派來的,如要是了,呵呵,先給我砍了。”
他一踏進石室中,一見林菲箬和朱佑樘二人,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道:“哎喲,這不是皇上和張姑娘,什麼時候來了。”
話音不落,驀見二人身上的累累傷口,一時,大怒道:“這……這是誰幹的,不想活了。”
柳青崖嘆了一口氣,道:“大哥,你安靜一下吧。”
翼輝一愣,見林菲箬微笑看他,嘿嘿一笑,道:“我不說了,我不說了,還是張姑娘說吧。”
林菲箬傷口裂開,這時,敷過柳青崖拿來的藥物,也不知道是什麼,但見傷口涼絲絲的,果然不似先前痛了,見這個曾經和自己不打不相識的大當家來了,抿嘴一笑,道:“大當家,好久不見了。”
朱佑樘腰上受傷,只受了皮肉,也無大礙。
朱佑樘見到二人,久別重逢,難勉早興。翼輝和柳青崖二人,本是草莽出身,雖然,知道朱佑樘的真實身份,也不多理,大談起來。
朱佑樘道:“二位是不是在龍虎寨麼,如何到這裡來了。”
柳青崖嘆了一口氣,道:“皇上,你不知道,當日,帶了官兵來攻打咱們襲虎寨的那姓明的小子,自二位走了不久,他便和一個姓施的,竟然帶人來攻打咱們了,咱們兄弟兩人,出奇不意,兄弟們那是死傷無數,給他們攻下龍虎寨,咱們兄弟二人走投走路,只得帶着剩下的兄弟們到這片樹林裡安營紮寨了。”
林菲箬和朱佑樘對望一眼,已然清楚,他說的姓明和姓施的二人,定是太師夫人的兩名手下,明昊天和施明風無疑了。
林菲箬想起明昊天慘死,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氣,悵然若失。
柳青崖見她眼中透出傷痛的神情,道:“林姑娘的傷可又痛起來了。”
朱佑樘明白林菲箬的心思,搖了搖頭,道:“柳兄,不用。”
他嘆了一口氣,把這些日子來的遭遇一一說來。
柳青崖和翼輝二人聽完,不禁拍案大怒,道:“這個姓施的,真他媽的不是東西,奪了咱們的山寨不說,竟然連皇上也想殺了,真是不是人。”
柳青崖道:“這個姓明的雖然不似好人,總算臨死前做了一件好事。”
林菲箬嘆了一口氣,道:“明昊天本性不壞,只能說是形勢所逼,我們也不能怪他,而且,若非昊天,只怕我和朱佑樘早給施明風害了。”
朱佑樘點了點頭,道:“菲箬這話說得不錯,上回到昊縣去,本想回到皇宮,便給明大人平冤洗雪,豈知,事情太多,這事便一直耽擱下來了,這次回官,我定然要把這事辦了。”
他一想到回宮,現在,不知宮中形勢如何了,不禁滿面愁容。
他金蟬脫竅,避過王守仁設下的守兵,逃出皇宮,去救林菲箬,走前留下一封書信,讓王守仁派兵到城西樹林中設下埋伏,待反賊到樹林中去取玉璽,便可一網打盡,這是朱佑樘事先便計劃好了。只是,事情已然過去這麼多天了,京中卻沒有一點消息,難勉擔心。
柳青崖皺眉道:“如此說來,若讓反賊得大勢,只怕事情便大大不妙了。”
朱佑樘神情黯然,點了點頭,道:“是。”他嘆了口氣,道,“唯今之計,只有我儘早回宮,方是上策。”
他話音不落,翼輝和柳青崖二人拍案而起,道:“這個好辦,讓我兄弟二人護送皇上回宮好了。”
朱佑樘搖頭嘆息道:“太師夫人是蒙古後裔,一心謀反,已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她定然派人千方百計阻止我回到皇宮,一路之下,不知設人多少伏手,阻止我二人回宮,現在,我和王守仁也已經失去聯繫,我們單槍匹馬,只怕不是對手。”
柳青崖咬牙道:“那好說,大不了,咱們龍虎寨幾百兄,和他們拼命了,一定要把皇上安全送回皇宮,姓施的奪了咱們龍虎寨,我們兄弟兩人,早想和他一較高底了。”
朱佑樘搖了搖頭,道:“這怎麼行,反賊勢力寵大,如此一來,豈不如同讓龍虎寨幾百兄去送死。”
翼輝大聲道:“皇上,做咱們這一行當的,哪一天不是把腦袋放在刀口上過日子,要有誰怕死,就不是咱兄弟。”
柳青崖點頭道:“是啊,大哥說得不錯,當日,若非皇上和林姑娘相救,只怕我們兄弟二人早沒命了,爲朋友兩脅插刀,這纔是咱們江湖朋友的義氣。”
朱佑樘還要再說,柳青崖兄弟二人道:“好了,皇上,你不用說了,事關重大,顧不得許多了,只等二位點頭,咱們便可動身,要是皇上不同意,哪真是沒把我們兄弟兩當朋友了。”
朱佑樘向林菲箬看了一眼,心道,自己的命運,和她息息相關,事到如今,若果讓權力落中反賊的手中,後果只怕不堪設想了。
終於,朱佑樘無奈,只得點頭答應,起起來身,向柳青央求兄弟二人深深一揖,道:“多謝二位當家了。”
翼輝哈哈一笑,拍着朱佑樘的肩膀,道:“皇上,什麼謝不謝的,豈不是見外了。”
柳青崖笑道:“是啊,這不是見外了。”他微微沉吟了一聲,道,“不過,皇上覺得什麼時候動身最好了。”
朱佑樘沉吟道:“這個……這個自然是越快越好,不過……”
他轉頭向林菲箬看去,見她失血過多,面色蒼白的嚇人,眼中透出一陣愛憐,輕輕嘆了一口氣。
林菲箬知道他不願自己冒險,輕輕一笑,道:“朱佑樘,事關重大,最好及早動身,我沒事的。”
朱佑樘皺眉道:“不行。”他身手握住林菲箬的手臂,正色道,“菲箬,不行,我不能再讓你去冒險了,我和大當家一起回京,你便在這裡安心養傷。”
“我……”林菲箬本來想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在一起,她擡起頭來,見到朱佑樘幾近肯求的眼睛,禁不住心中一陣難過,點了點頭,嗚咽道,“朱佑樘,你一定要回來,我等你。”
朱佑樘身手輕輕扶着他的秀髮,攬她入懷,深情的道:“菲箬,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平安回來,你安心養傷,我一定會回來的。”
林菲箬含淚點頭,伏在他懷中,只想大哭一場,不過,終究還是不願讓他爲自己難過,終於還是忍住了。
朱佑樘一笑,回頭向翼輝和柳青崖二人道:“大當你,便麻煩你和我一起回京了,二當家,我把菲箬留在這裡,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柳青崖點了點頭,道:“皇上,放心好了,這不用皇上吩咐,我會的。”
朱佑樘一笑,道:“多謝二位了。”
朱佑樘不願打草驚蛇,驚動了亂黨,他喬裝打扮一翻,在下巴上沾上鬍子。翼輝讓數十名青輕力壯手下,扮成漁人樵夫,護送朱佑樘入京。
他向林菲箬深情道別一翻,匆匆上路了。
一路上,總算是有驚無險。
終於,來到離京城不遠的一個小鎮上。
烈日當空,一行人酷暑難奈,只得在一家小茶坊中稍加休息。
朱佑樘和翼輝坐在一個靠窗的坐位上,一面喝茶,忽聽左邊桌上兩名男子低聲說話。
“哎,真是可惜,皇上勵精圖治,整治朝剛,真是一個難得的明君,想不到,想不到竟這樣沒了,真是可惜。”
“是啊,聽人說,皇上駕崩前,留下憒召,讓興王繼位,興王年幼,只怕朝廷又要陷入混亂中了。”
翼輝和朱佑樘對望一眼,翼輝沉不住氣,身手在案上重重一拍,便要質問這二人,皇帝明明活得好好的,爲何竟說皇上駕崩了。
朱佑樘身手一把抓住他手,輕輕搖了搖頭,起身走到兩人桌前,坐了下來,笑道:“聽剛纔二說,當今的皇上竟然駕崩了,這麼大的事情,爲何在下竟沒聽說有這麼一回事了。”
兩名男子冷冷看了他一眼,轉過面去,假裝沒看見,只管喝酒,不再說話。
朱佑樘心思一轉,身手在身上掏出一錠銀子,輕輕一笑,放在桌上,道:“在下不才,這錠銀子,權當在下請二位喝酒好了。”
兩名見桌上的一錠銀子,足有十兩,對望一眼,其中一名年紀較長的男子呵呵一笑,漫不經心的把銀子放進懷中,在朱佑樘耳邊低聲道:“咱們兄弟兩人也是剛聽說事了,說給兄臺聽聽,倒也沒什麼要緊。”
朱佑樘微微皺眉,道:“剛纔,無意中聽二位說,當今皇上竟然已經駕崩,這麼大的事,朝中定然要向天下公佈了,如何在下連一點消息也沒有聽到過了。”
年長的男子喝了兩口酒,嘆氣道:“難怪這位仁兄沒聽過了,這事,也是今天早上從宮中傳出來的,我二人本是京中的商人,剛剛從京中到這鎮上,早兄臺一步聽到這事,也是有的。”
朱佑樘微微皺眉,明明自己沒事,怎麼說自己已經死了,難道宮中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還是太師夫人已經得手,面色一變,沉吟道:“二位可曾聽說,當今皇上是如何駕崩。”
那輕青的男子哦了一聲,道:“聽人說,皇上身染重病,連宮中太醫也無力迴天,因此……”
朱佑樘更回疑惑不定了,又問了他二人幾句,見他二人也不知內情,向翼輝使了個眼色,匆匆忙忙出了茶坊。
一行人剛走出茶坊的大門,兩名男子向坐在牆角喝茶的幾人,不經意的使了個眼色,起身悄悄跟了出去。
朱佑樘和翼輝來到一片荒地中,朱佑樘皺眉道:“奇怪,我明明沒事,爲何宮中有消息傳出,說我已經駕崩了,真當怪事。”
翼輝怒道:“我看,就是他二人胡說八道,要不是皇上攔着,我上去給他二人一人一刀,看他二人胡說不胡說了。”
朱佑樘微微皺眉,道:“我看事情不這麼簡單,只怕……只怕宮中出了什麼大事,我得儘快回宮纔好。”
翼輝點了點頭,道:“我也不明白這朝中的事情,既然,皇上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一行人正要邁步向京中的方向走去,忽然,哧的一聲,長草中驀然間飛躥出一支羽箭,破空向朱佑樘背心射到。
翼輝大驚失色,向前踏出一步,道:“皇上,小心。”
錚的一聲,翼輝身手撥出腰間剛刀,刀鋒力斬,破空向箭頭削去,騰的一聲,刀鋒擊在箭頭上,羽箭斜斜的向一旁飛去,插入地下亂草中。
同時,幾支羽箭自亂草中飛射出來,啊啊幾聲,龍虎寨幾名兄弟相繼中箭。
朱佑樘大驚失色,放眼望去,但見亂草中人頭攢動,喊聲大作,一時,也不知多少亂兵衝了出來。
翼輝向死去的幾個兄弟看了一眼,青筋暴跳,吩咐道:“先帶皇上離開,我非殺光這些臭王八蛋不可。”
一面大罵,向敵陣中衝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