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心點!”朱佑樘拍下我的臉蛋,繼續在我身上奮戰。
我苦笑,雙手環上他的脖頸,這身體素質,這慾望,難道我註定是受的命?哎,明天,我還能爬起牀嗎?難哦……
連續5天,京城內連續發生火災,大火熊熊,如同朱佑樘對我的慾望,無法壓制——這也使我的避孕計劃,徹底破產。聽順天府尹快成竇娥了,在早朝上痛哭流涕,查不到任何線索;東廠那邊自然有另一套密報傳來,可不管是哪個版本,我知道,這些全和朱佑樘所謂的將計就計,剷除暗樁有關。否則,爲何從進京開始,我就沒再遇到過王嘯雲和孫彪;而沈伯幾次派來運送銀兩的江湖客也悄無聲息,沒了蹤影……
不過,這些他不,我也不問。不是不好奇,而是隱隱覺得,朱佑樘有太多事情在瞞着我,除了能篤定他的深情,他的謀略,他的才華,他的能力……好像許多東西需要重新詮釋。
倒在牀上,翻來覆去,猜測着他的下一步行動,卻被人親暱的抱住,大手也開始遊移。
“不行!”我打掉他的手。
“怎麼?”聲音有點委屈。
“大姨媽來了!”我答得心不在焉。
“姨媽?何時進宮的?怎麼沒見?”
汗,暴汗,望廬山瀑布汗。
“呼——古文版是妾身葵水以至,不能侍寢。”
朱佑樘“哦”了一聲,乖乖倒在我外側,不敢動了。過了幾分鐘,轉了回來,“這葵水多少天能走?”
“你要是氣我,就一輩不走!”
“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啊!咦,很難受嗎?”
我該感動?終於注意到我的不適了,哎,怪不得他,古代的大夥哪裡懂得這些啊。
大手覆上我冰涼的腹,吃驚地問:“呀,怎麼這麼涼?我這就傳御醫,再讓人多加炭火!”
“不用了,女人這幾天都這樣。”
“真的?”將信將疑。
我“嗯”了聲,翻身向裡,不再理這個青春期教育不完善的少男。
朱佑樘也跟了上來,從後面環抱住我,大手任性的覆上我的腹,見我掙扎,弱弱的求道:“別動,我就給你捂捂,你不想,我捂熱了就走,真的。”
心裡一暖,任他捂了下去——有夫如此,別無所求……
“大姐,燕窩來了!”煙雲保持着入宮前的習慣。
“主是娘娘了,怎麼還能叫姐?”金蓮嗔了一句。
我笑笑,“叫姐吧,我聽着慣了。”
金蓮立刻甜甜的笑開了,“那這麼吧,娘娘,沒有人的時候,我們依舊稱您姐;有人的時候,再叫您娘娘,如何?”
“真是個機靈鬼。”我笑意更濃,煙雲和金蓮一個老實巴交,用得放心;一個機靈可愛,用得順心。也許我要慶幸,有這樣兩個互補的女孩在身邊陪着。
“不喝了,你們喝吧!”
“啊?娘娘不是每日都喝的嗎?”
“我減肥呢,成天山珍海味的,還沒處轉悠,腰上快出游泳圈,呃,贅肉了。”哎,最真實的理由是,幾次拜見太后和其他妃嬪,我總結出一點,她們都是胸大腰細,好像皇室好這口,我才被迫減肥的。
“喝吧,不喝就浪費了!煙雲,就你喝了,當任務完成!”金蓮還好,可煙雲太拘束了,我才把“重任”交給她的。
煙雲抿起嘴,受寵若驚的喝完了燕窩,臉紅撲撲的,那個招人稀罕。我剛要打趣她,卻見她臉色突變,淚如泉涌,雙手死死握住喉嚨,艱難的發出嘶啞的哀號。
我大驚,衝上前強扣住她,伸出手指,死命壓下她的舌頭,讓她吐出毒物,可噴到地上,我身上的只有混着湯汁的污血……
“啊——!”我撕心裂肺的大喝出來,又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看着年輕鮮活的生命,代我痛苦的逝去……
“去找李搖鈴!去張府找李郎中!快去!”東宮裡,迴盪着一個女人痛徹心扉的吼叫。宮女太監畏畏縮縮的跪了一地,不知所措,直到太歸來,東宮才恢復了平靜。
“嫣兒,冷靜點!”朱佑樘把我抱離了煙雲,柔聲安慰着:“煙雲已經死了,李郎中也救不了他。我們都很難過,可你的身要緊,聽話,我吩咐人厚葬了,好嗎?”
我垂下眼簾,平靜的靠在朱佑樘懷裡,沒有哭鬧,甚至沒有眼淚——原來,當心傷到了一定程度,淚腺會自動乾涸……
這個將我視爲人生希望,一心一意照顧我,體貼我的女,最終沒有得到一天的好,而以如此莫可名狀的方式離開了她並不貪戀的人間。
“李搖鈴到了嗎?”
朱佑樘沒料到我會如此淡漠,怔了一瞬,點點頭。
“我要見他。”
“何苦?”
“查查是什麼毒總可以吧?我不想煙雲死的不明不白,你去忙你的吧,調查下燕窩的來歷,我‘每日必喝’的燕窩來歷。”
朱佑樘吻了吻我的額頭,轉身去忙了。
我屏退左右,勾勾手指,把李搖鈴叫到身邊,“我且問你,連日火災,坊間可有什麼謠言?”
“娘娘,這……”李搖鈴似乎沒想到我有此一問。
“但無妨。”
“是。”他雖心中不明,但還是聽話的和我了大概。原來,燒掉的幾處莊、店鋪不是萬安名下的,就萬貴妃弟弟萬喜名下的。百姓對此無不拍手稱快,由於起火原因不明,所以坊間傳聞惡有惡報,萬氏一族在遭天譴,‘日月唯明,天下太平’的偈語終要再現人間。我問,還有其他嗎?李搖鈴猶豫了一下,“有”——只這一個字,激起了千層浪。果然,朱佑樘,你在瞞我。江湖上的事,李搖鈴知道的並不多,可接二連三死了N批聲名狼藉的武林高手,這種事,就是百年不遇的特大新聞了,連三歲的娃娃也能像書先生一樣個沒完。
“娘娘,煙雲姑娘,您看……”見我沉思,李搖鈴輕聲喚我。
“李搖鈴,我要你給我配一種藥。”
李搖鈴“撲通”一聲跪下,“娘娘,娘娘,草民,草民不,不殺……”
冰冷的手指,親自扶起了腳下瑟瑟發抖的男人,淡淡打了斷他,“我沒有讓你殺人,只是讓你配一種補藥,呵呵,補藥,補藥而已……”
李搖鈴聽完我的要求,眉頭深鎖,良久,重新跪倒在地,“娘娘,草民一身鄉野性情,志在遊歷四方,增長見聞,施行醫術……”
“不必了,”我站起身,將表情隱在晦澀的燭光裡,“待風平浪靜,自會放你平安離去。”
“草民,草民叩謝娘娘。”起身,默默離去。
我呆呆的望着地上的幾滴溼潤,閉上眼睛,故人,又少了一個,萬人之上,註定孤獨……
很晚,朱佑樘纔回來,見我坐在軟榻上,對着煙雲的屍體發呆,心疼的把我抱到了牀上,吩咐人趕快收拾了寢宮。
伸手幫我解開外衣,我一把抓緊衣襟,“我沒有心情。”
“……穿着外衣如何就寢,我幫你脫掉。”
我鬆開手,任太服侍自己更衣,突然問起他查到了什麼。
“沒有,全部死光了。”
“我想也是,你,最近,是不是把她逼得太急了?”
“是她逼我的。”
“怎麼?”我第一次正面問他,渴望着答案。可是,他只是幫我蓋好被,猿臂一橫,攬住我的腰身,柔聲,“睡吧。”
“你爲什麼要瞞着我?!”我爆發了,推掉溫暖的大手。
“嫣兒,相信我!”朱佑樘握住我的雙肩,篤定地:“我所做的一切,全是爲了我們的將來!”
“你該,爲了天下蒼生,黎民百姓。”轉身,不在理他。
朱佑樘棲身過來,再次摟住我,“蒼天佑我,萬氏幾次廢儲不成,便密謀讓萬喜和萬安籠絡江湖力量,妄圖謀朝篡位。我也是被迫出手,受制於人,必死無疑,才讓孫彪領着沈伯派來的人一舉消滅了萬氏在京城的爪牙。”
不是夜嗎?我張張口,沒有問出來。拍拍腰上的手,“是我想多了,睡吧。”
從假寐到真睡,是段痛苦的煎熬,但好在我勝利通過了。再醒來,已是次日清早,身邊的人去了早朝。
找人喚來蕭飛,旁敲側擊的詢問一番,與朱佑樘的相差無幾,的確是萬氏喪心病狂,趁新婚之喜,情濃密愛,人的防禦心裡最低的時候,不惜一切代價準備刺殺他,而他所作的不過是防守反擊。可以想象,萬氏孤注一擲,卻被人連端了幾個窩點,惱羞成怒,纔派人向我下手的。
新婚,女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多麼幸福的時刻,沒有浪漫的蜜月,卻佈滿陰謀,萬氏啊萬氏,你讓我如何留你?
“哈哈,哈哈……”我忽然大笑,猖狂的笑聲,嚇了蕭飛一跳。
“呵呵,”儘量收斂笑聲,低聲問:“蕭飛,你可願陪我玩場遊戲?”
蕭飛見我沒了之前的閃爍,嚴肅承諾:“娘娘請吩咐,臣一定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不必赴湯蹈火,只是……”我邪魅的笑笑,“委屈你了。”
“啊?”
“啪啦——”蕭飛質疑的同時,我打碎了御賜的朝鮮貢品琉璃盞……
忠心耿耿的東宮侍衛蕭飛,被杖責20,打得皮開肉綻,險些廢了兩條腿,革除錦衣衛之職,調往玄武門守門,好不悽慘。宮裡很快有了關於我的傳聞——新任太妃恃寵而驕,喜怒無常,心狠手辣,手段有勝於萬氏……
“你又在打些什麼主意?”朱佑樘拿過我手裡的花繃。
“學繡花呢!女人一點,不好嗎?”
“就這樣學?”他晃晃乾乾淨淨,沒有一個針孔的花繃,“罷了,嫣兒,別難爲自己了,不喜歡就不要學,我又不奢求你多才多藝。”
“呵呵,那你奢求什麼?”
朱佑樘注視着花繃,半晌,幽幽地:“一心一意。”
“咦?”不待細問,門外通傳,皇上設宴,召太,太妃同往。
宴無好宴,我懶在軟榻上不願動彈,朱佑樘見此扔掉花繃,招來宮女,強拉我起身更衣梳妝。我實在不喜歡負重,所以不出門時,都是化繁爲簡,能少戴一樣就少戴一樣。而朱佑樘對此,並沒有意見,他本身就不是個奢靡浪費之人,看不慣滿身的珠光寶氣。
轉出東宮,體貼的幫我整理下雪裘外袍,免得被飄雪打溼衣裙。剛要上轎,迎面看到了夜,朱佑樘好像不太高興,畢竟夜的身份屬於無間,不過,夜何許人也,請安施禮,按部就班,讓外人看不出一點瑕疵。
規規矩矩退到甬道旁,彷佛真的只是偶遇,只在我上轎的一瞬間,藉着夕陽投下的暗影,快速往我手裡塞了張字條。攥緊,坐穩,再次迴歸正常。
御宴設在了極盡奢華的昭德宮,萬貴妃的老窩裡。如果不是鴻門宴,殺了我都不信——哎,她確實被逼急了,不惜血本,竟然拿出了費盡心機謀算到手的“鳳啓”在成化皇帝和王皇后面前炫耀。
“哦,愛妃從何而得?朕記得此玉在太手中。”厚重聲音,仔細聽來有些遲緩,傳中成化皇帝先天口癡,如此看來,確有此事。
“呵呵,皇上,您記錯了。此玉悉通靈性,降世以來,只歸女主兒,何曾爲太所用?”
“哎,大概是朕老了。”
我在心中翻個白眼,這寵得都沒邊了,顛倒事實,指鹿爲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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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呵呵……”萬貴妃一陣嬌笑,“皇上,瞧您的,您正值壯年,龍馬精神,怎能自己老呢?”着,往成化皇帝身上蹭了蹭,那堪稱重負的雙乳,沉甸甸的晃了晃,時刻可能掉到地上。
“那,那愛妃想要如何?”成化皇帝被萬貴妃**得雙眼迷離。
“臣妾聽,唯天命所歸,帝后之相,方可駕馭此玉。故而,臣妾想請皇上一起,同賞奇觀。”
“皇上,臣妾惶恐,臣妾無德無能,實難駕馭通靈寶玉。”
“呵呵,皇后太過謙遜,無德無能,如何統御六宮多年?還是,皇后不想讓皇上一開眼界?皇上,臣妾不依嗎!”
成化皇帝渾渾噩噩,被萬貴妃迷得七葷八素,忙道:“皇后,不要掃了朕的雅興!”
王皇后一臉的委屈,只能咬牙接受。我把心一橫,反正扛上了,不怕麻煩。
我站起身,跪地施禮,“皇上,兒臣請命,代皇后娘娘一試!”
“哦,太妃願意?太,你是何意?”
朱佑樘站起身,走到我身邊,快速看了我一眼,複雜,深邃,我慌忙收回視線,卻聽他道:“兒臣聽憑父皇安排。”
暗自鬆了口氣,他是支持我的。
“好,太妃,朕給你這個機會。”
“皇上,兒臣若是讓奇蹟顯現,不知皇上有何賞賜?”
“呵呵,太,瞧瞧你的妃,竟敢開口和朕要賞賜!”
“兒臣管教無方,讓父皇見笑了。”
“皇上,”萬貴妃插進話來,“皇上,臣妾之意,若是太妃能夠讓‘鳳啓’展現神蹟,臣妾便將此玉賞賜給太妃。”
“哦?愛妃願意忍痛割愛?好,朕就依你!”
“皇上,獎罰分明方是聖主明君,若是太妃不能做到,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不可不罰,以儆效尤!”
“這……愛妃打算如何去罰?”
“廢黜她的太妃位,貶爲侍妾!”
“父皇,兒臣……”
“太何須驚慌,欺君之罪,理應問斬,本宮念其年輕氣盛,留其性命,略施薄懲而已。”萬貴妃狐假虎威。
我注視着成化皇帝,嫵媚的笑着,讓我看看,你究竟昏庸到何種程度。而成化皇帝果真沒有讓我“失望”,想了想,竟然答應了萬貴妃的提議。
帶着虛僞的憐惜看着我接過“鳳啓”,“太妃,你可有話要?”
感天動地啊,想起我了。我笑意更濃,嗅着沒有沾染半點脂粉俗香的“鳳啓”,移至脣邊,輕輕吻下,“皇上,是誰的終究是誰的。跳梁醜,焉能……呵呵,兒臣斗膽,請皇上、皇后移駕宮後苑。”
宮後苑裡,王皇后擔憂的視線,萬氏憎恨的視線,糾結着兩個淡漠的視線匯聚到我的身上。也許成化皇帝並不像我想象般昏聵無能,至少他和朱佑樘的目光是這麼明的。
白雪紛飛,伊人在望,美不勝收。獨自走上結冰的湖面,遙望天際,明月當空,皎潔如璧;冰層下,水流潺潺,生生不息……平舉手臂,將“鳳啓”放在掌心,衣裙隨着寒風恣飄搖……風住,雪歇,昏黑的湖中央發出了一點亮光,光芒越來越大,轉瞬間刺傷了岸上衆人的雙眼,衆人遮遮擋擋閉上眼睛,也就在那一剎那,光芒盡收,天地恢復了無我的寂寥,黑暗重新降臨大地……許多年後,白髮宮女,仍孜孜不倦的講述着永恆的傳……
“你怎麼想到用它的?”朱佑樘環住我,從我手上摘下手錶,仔細端詳,“你沒有告訴我它能發光啊。”
“你也沒問啊。”我拿掉手臂,脫掉外衣,鑽進了被窩,“好冷啊,還是厄爾尼諾好,剛纔差點被凍死!”
朱佑樘放好手錶,隨我爬上了牀,又粘人的摟住了我,“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要照顧好自己,不許讓我再擔心。”
“嗯。”窩進溫暖的胸膛,摩挲着,貪婪地汲取着溫暖和熱量。
“你還有多少沒有告訴我的?你的大黑包裡是否還有新鮮物?”
我認真想了想,指甲刀和創可貼一類的該不算新鮮物吧。朱佑樘壓上了我,邪邪的威脅道:“,不我可要不客氣了!”
我試着推了推他,蠻牛一樣結實,沒推動,嬌聲央求:“能不能換種姿勢,你怎麼總喜歡壓着我呢?”
“你想如何?”吻落上我的臉上,大手開始不安分起來。
“我當攻啊,你去下面!”
“下次吧。”不容抗拒的堵住了我的嘴脣,我心中哀嘆,總有下次……
閉上眼,就是漆黑夜色中耀人的光亮——只有我知道,卻無法相信,那光亮,並不完全源自太陽能手電的星火之光,而是“鳳啓”,對月映水,熠熠生輝……
爬起身,悄悄燒了夜遞來的字條,掐算着蕭飛守門的班次,招金蓮偷偷找來夜,把李搖鈴配好的藥交給他。
“我不管你下到酒裡,混在湯裡,還是放在菜裡,總之,今天務必讓她吃掉。”
夜默不作聲,我惱了,“怎麼,又想反?”
“何必如此心急?”聲音冰冷有勝昨夜刺骨的寒風。
我**着胸前的“鳳啓”,“天不藏奸,我,是替天行道!”
“有密報,繼曉潛回了京城。”
“啊?”
“我今晚出宮,凡事心。”捏緊藥丸,瀟灑的轉身,全程未施君臣之禮。
拍怕手,金蓮走了進來。
“金蓮,委屈你了,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金蓮跪在地上,抽泣着:“娘娘,金蓮明白,爲了殿下和娘娘,爲了煙雲姐姐和那些無辜枉死的人,金蓮願意一試!”擡起臉,眼中是與年齡不符的堅強和倔強。
我突然很後悔自己的決定,伸出手,卻沒能攔住眼前嬌的身影,任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東宮。
又是清晨,朱佑樘起得很早,見我不安分的翻身,就親了親我,幫我夜好被角,讓我多睡一會。我知道他今天要隨成化皇帝去天壇祭祀,便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慵懶的爬起身,迷茫的看着窗外遮天蔽日濃霧,聽着殿外宮娥太監的陣陣議論,竊竊私語。只覺好笑——不就是死個人嘛,人誰無死?又不是你媽,值得大驚怪嗎?
“娘娘,娘娘?該起了,出事了。”
“哦,”我站起身,等着一羣宮女爲自己洗臉、洗手、漱口、刷牙。看着其中一個粉面桃花,眉眼有幾分像芷芙,捧着鎏金盆的陌生宮女,便問了句,“你叫什麼?”
宮女靦腆的低下頭,跪地回話,“回娘娘,奴婢名叫嬋娟。”
“嬋娟——千里共嬋娟,呵呵,你的名字不錯。起了吧,我這兒沒這麼多規矩。”
“謝娘娘,嬋娟之名,是殿下爲奴婢所賜。”
是他嗎?我笑了,滿心的柔情,“嬋娟,如果你不介意,以後就伺候我吧。”
“奴婢,奴婢謝娘娘恩典!”嬋娟激動的再次跪地謝恩。
我輕嘆口氣,或者更像煙雲吧。
“對了,殿外何事喧譁?”假模假樣問了一句,卻在心中笑翻,萬貴妃,無論如何,你都玩不過我。
“回娘娘,貴妃娘娘中痰猝薨了,皇上和殿下正往宮中趕回。”
“怎麼走得如此急?”
“回娘娘,奴婢們聽連日來,貴妃娘娘一直悶悶不樂。今兒一早,不知哪個宮女觸怒了貴妃娘娘,娘娘盛怒之下,用拂塵鞭撻了那個宮女,結果,結果惹得肝火攻心,痰鬱猝薨。”
“知道了,哎……”假意嘆息,“速速更衣,擺駕昭德宮!”
“萬侍長去了,我亦將去矣!”悽然的哀嘆在昭德宮內徘徊。濃厚的傷感,讓我止步不前,不是自責,不是負罪,只是那聲音,觸到了心中最後那片柔軟。
宮女、太監畏畏縮縮的跪了一地,不住顫抖着,怕禍及自身。
“父皇身系天下,龍體要緊,貴妃娘娘已去,請父皇節哀!”朱佑樘跪地懇求。
成化皇帝置若罔聞,只是坐在牀上,老淚縱橫的抱着萬貴妃的屍身,不斷低喃着,“愛妃,朕來了,朕來了……”
我錯了嗎?面對一個深情的男人,我有些失神。不,我沒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她這是罪有應得!
“娘娘。”嬋娟聲喚我。
我回過神,上前施禮。成化皇帝混沌的看着我,似自言自語,“貴妃一去,朕亦不久於人世了。”
“皇上乃真龍天,上蒼庇佑,萬歲萬歲萬萬歲。”我跪地回話,對我來,他永遠是皇上,不是父皇。
“呵呵,好,好啊,朕,朕萬歲,呵呵,愛妃不在,朕萬歲何用?哈哈……”一陣愁雲慘淡的苦笑後,傳御醫覲見。
太醫院院使帶着全體御醫,顫顫微微的跪在我身側,回着成化皇帝的問話。無非是把早晨宮女們的傳言,複述了一遍。
“當真,不,不是,是人,人毒,毒害?”成化皇帝目光潰散,恢復了口吃。
“回皇上,貴妃娘娘本就肝火旺盛,此一行,確是五臟不調,急火攻心啊!”
我在心中冷笑,就憑這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御醫們的道行,如何驗出李搖鈴的手段。更何況,我要他配的,確實是補藥,適合氣虛肝弱之人吃的‘大補藥’……
“宮,宮女呢?氣死,朕,愛,愛妃的宮女,何,何在?”
“回,回皇上,那個宮,宮,宮女不見了。”樑芳哆哆嗦嗦的回話,竟也變成了口吃,是啊,萬貴妃死了,他的靠山沒了。
“你們,你,們好啊!”成化皇帝憤恨的大喝一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父皇!”
“皇上!”
……
場面頓時混亂……
我拍拍裙,站了起來,跪得真累啊。
成化皇帝當然被救醒了,只是更加癡癡呆呆,或者陷入了迷茫,生無可戀。每日宿在空曠的昭德宮裡,回憶着曾經的歡愛,號稱夜御數女的他,再沒去寵幸過其他妃嬪。甚至下旨輟朝七日,舉國同悲,以盡哀悼。殊不知,除了他,普天之下,只有萬氏一族兔死狐悲,再無一人爲之落淚,無不暗中拍手稱快。
我可以麻木的殺死一個人,卻無法面對一個苟延殘喘的深情男人。更在擔心,有朝一日朱佑樘知道是我向外貴妃下的黑手,牽累他父皇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那我們將如何面彼此……
“了不要再繡花,不適合你。”朱佑樘拿走我手中依舊沒有一個針孔的花繃,疲憊的靠在軟塌上。
“很累吧。”我轉了方向,讓他倒在自己懷裡,幫他按摩着太陽穴。
“嗯。”閉目養神,應了一聲。
哎,皇帝不上朝,能幹的太自然要全權處理朝政。可面對一個奸佞當道,大權旁落的朝廷,他肩上的壓力何止巨大。而我,不得不承認,朝廷的事,我不懂;政治,髒兮兮的,我不懂。
“殿下,殿下!”
“何事慌慌張張?”我嗔道。
“娘,娘娘,回娘娘,太后請殿下速速前往昭德宮!”
“可知何事?父皇又要找佛師唸經嗎?”自從萬貴妃死後,成化皇帝就招來一批批佛師、真君、真人來念經。對此,朱佑樘心中反感,勸諫了幾次,都不得成效。
“奴才不知,聽聞,好像是皇上要追諡貴妃娘娘爲後,太后和皇后……”
“知道了,退下吧!”朱佑樘站起來,眉頭深鎖。
“人死都死了,就是封個王母娘娘又能如何?”我不解。
“嫣兒,皇室體統要緊!若是任憑這個稱霸後宮,心狠手辣,毒殺我若干兄妹,險些斷了我朱家龍脈的女人爲後,豈不貽笑天下?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佑樘,如果,如果我也心狠手……”
溫暖的食指,覆上我薄涼的嘴脣,“嫣兒,不許你胡思亂想,玷污自己!你們是不同的,截然不同,她算什麼?人得志,一心爲己,禍國殃民。你要記住,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朱佑樘最愛的女人……”吻落上額頭,“今生今世,唯一的愛人。”
“一起去吧。”我。
他看了看我,主動牽起我的手,“好,一起去。”
哎,不管我是否願意承認,他們始終是父,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諸如情深意重……
昭德宮內,又是一番熱鬧,熱鬧到通傳太、太妃駕到都沒有激起波瀾。
太后氣得雙手發抖,不顧身份的怒吼道:“皇上,你,你要氣死哀家嗎?爲了一個女人,一介賤婦,你置朝綱於不顧?皇后這麼多年,爲你苦撐的體面,你是一點都不懂嗎?!”
皇后聞言擡起頭,平靜的雙眸中隱約泛起一絲波瀾,很快又回覆了沉寂,死水般的沉寂。
我垂下眼簾,一個做了十幾年皇后,看似光宗耀祖,卻仍是冰玉之身,從未享受過魚水之歡的女人,背後的心酸誰人能懂?
“朕意已決,母后不必多。”不再結巴,堅決、冷靜。
“你,你,你……”太后一口氣沒順上來,險些撅了過去。朱佑樘和王皇后忙上前扶好她,尋內侍上了平息的藥丸。
這樣僵持下去,只是兩敗俱傷,徒增傷害。我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皇上,兒臣有話要!”
“哦?太妃來了,是來拜祭朕的貴妃嗎?”
“皇上,逝者已矣,請皇上節哀!”
“哼!你們一個個都盼着朕的貞兒死,好過你們的日是不是?!”
我很佩服口吃的人,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能夠暢順的話,亦或者,世間再無任何事情,值得他真正激動……
“皇上請息怒,聽兒臣一言,兒臣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圓了皇上對貴妃娘娘的一片癡心,又可全了皇家禮數。”
“當年,我答應過貞兒,只要她依祖制,尋得‘鳳啓’,朕就會摒除萬難,立她爲後,朕不能食言!”
我……朕……嘆息一聲,何嘗不是深情無悔。
“皇上,兒臣敢問,貴妃娘娘在您心中可是獨一無二,世間無雙?”
“……”
“可皇上已先後有了吳、王兩位皇后,再立萬氏,不過是第三位皇后,尊貴有餘,卻無法詮釋皇上對貴妃娘娘至死不渝的真摯感情。”
“你是何意?”成化皇帝眼中,終於有了一抹光亮。
“兒臣請皇上,冊立萬貴妃爲皇貴妃,前無古人,昭顯聖恩。”
“皇……貴妃?皇、貴、妃!朕,唯一的皇貴妃,有資格站在皇帝身旁的貴妃……好,好一個太妃,果然蕙質蘭心,與衆不同!”
“兒臣愧不敢當,皇上謬讚了。”
“呵呵,”成化皇帝眼睛一眯,“你,當得起,當之無愧啊!朕的太,很有眼光,不錯,不錯啊,哈哈……”
我正猶豫是否該謝恩,卻聽成化皇帝道:“來人,傳朕旨意,賜諡萬貴妃‘恭肅端慎榮靖皇貴妃’,依皇后之禮,厚葬於天壽山!”
“嫣兒,謝謝你。”回到東宮,朱佑樘從後面抱住了我。見我心不在焉,關心的問起了原因。
“沒什麼。”我笑下,還是沒有勇氣向他坦白,尤其看了那樣落魄的成化皇帝后。
“嫣兒,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傳御醫診治。眼下局勢詭譎,朝廷上,我勉強應對,無暇分心照顧你,答應我,保護好自己。”
“樹倒猢猻散,萬氏一死,不是就天下太平了嗎?”我傻乎乎的問。
“傻丫頭,萬氏雖去,可根基仍在。他們的主心骨沒了,爲了活着,必然要孤注一擲,拼個魚死破。試想一下,他日我登基爲帝,豈能留下他們繼續爲禍朝廷?”
“那你不是很危險?”我急了,只想着殺之而後快,忘記了萬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集團,一股籠罩着朝廷的黑暗勢力。
“不要緊。”溫婉的笑容,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佑樘,我們沒有軍權,身處深宮,簡直是任人宰割!”我終於記起自己一直忽略的東西——喋血宮廷,屢見不鮮。“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的錦衣衛在萬通手上,若是他不惜一切代價,要剷除我們,我們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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