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也緩過神來,“對,對,我這就去找唐福!”說完逃難似的跑了出去。
我扶正祝枝山,心中疑惑,唐寅的舉動實在太容易讓人想入非非了,我會誤解爲他對我有意的。難道,難道他知道我是女兒身,或者性取向真有問題?不會吧……我用力捶着腦殼,想讓裡面的豆漿,不,腦漿活動一下,省得醬成了豆腐,影響正常分析。
“算了,不管他知不知道。只要我努力不成爲他下一個‘妹妹’就是了。A—ZA,A—ZAfighting!”我振臂高揮,不能運籌帷幄,就兵來將擋吧!
一回頭,正見到唐寅站在門口,猶豫進不進。我窘迫的笑笑,直想抽自己兩個耳光。心中泛起了嘀咕,他什麼時候回來的,該不會聽到我的自言自語了吧?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低着小腦袋擔心的問道。
“我,我纔到!就見嫣兒喊着沒聽過的音節,‘非~停’什麼的。別的,別的就沒聽見了,真的!”
看唐寅比我還緊張的樣子,我安心了不少,沒聽見就好,我就fighting了,你打天把我當成神經病了。於是笑道:“呵呵,我也喝多了,就胡亂喊喊,讓自己清醒下。”
唐寅笑笑,那笑容有點自嘲,有點寵愛,“那~清醒夠了嗎?”
“夠了,夠了!”
“好。”唐寅走進門,沒多說話,一把扶起了祝枝山,把他的肩膀半身搭在自己身上。我也學着他的樣子,想把祝枝山另一隻胳膊搭在身上,卻被唐寅制止了,“嫣兒別上手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這哪兒行?你一個人多費勁啊!再說祝兄也不舒服。”
“你,你怎麼可以?你,你……你身子骨那麼單薄,對!你太瘦了,沒那麼大力氣!”
“我可以的!伯虎不要小看人,搭把手總沒問題吧。”我邊說邊把祝枝山的另一個胳膊搭在自己不算消瘦的肩膀上。
唐寅拗不過我,只好應下,“只能稍微搭上一點點哦,多了多了,不行!再往上點……對,不行……嗯,勉強這樣吧。”我被唐寅指揮得莫名其妙,最後只把祝枝山的胳膊剛剛搭過脖子,好歹能使上力了。就這樣,一堵小搶,以一個非常傾斜的角度向客房移動。
走到院中,唐寅指揮我先去客房。打點好一切,轉身去接,卻見二人到了門口,幫忙把祝枝山扶進門檻,一路送到牀上,本想幫他脫掉外衣,唐寅又蹦出來阻止,“嫣兒,你幹什麼?”
“脫衣服啊!穿着外衣怎麼睡?”
“我來吧!”唐寅一把拉開我,親自幫祝枝山寬衣解帶。見我在旁邊傻站着,哭的心都有了,苦着臉問我怎麼還在。
“我不在這兒,在哪啊?”我反問。
唐寅無語了,想了半天,說:“這樣吧,你去幫吳嫂收拾桌子!”
“好吧,別忘了把祝兄的鞋脫了。”我叮囑。
吳嫂手腳利落,等我折返回飯廳時,桌子已清理得差不多,我拿抹布擦了遍就宣佈收工。看着古箏,想着這玩意不該歸到廚房啊,就去找唐寅問他往哪兒收。
唐寅迎面過來,見我抱着古箏,搶着爭着自己抱過來。我沒好氣地說:“幹嘛,我還能整壞不成?給你,給你!”
唐寅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古箏那麼大、那麼沉,怕你抱得辛苦。”
“嗤,我又不是紙糊的,沒那麼誇張了!”
唐寅笑笑,“知道嫣兒能幹,我來就行了。”
“祝兄睡下了?”
“嗯。不早了,你也歇了吧!我不喜歡彈箏,難得嫣兒喜歡,就送到你屋吧。”
“伯虎也會彈?哇噻~~果然是大才子耶!涉獵領域廣泛,什麼都會!”
“呵呵,學過一些。嫣兒可知何謂‘六藝’?”
“是不是《周禮·保氏》中說的:‘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這‘六藝’啊?我就知道這‘六藝’了。”
“是,簡單說來‘六藝’就是指‘禮、樂、射、御、書、數’這6項技能。我們書院以‘六藝’爲名,自然要教習每位童生這些技藝。”
“哦,原來如此。”我點點頭,“看來學生‘減負’問題歷史悠久,不是新中國的特產了。”
“咦?”
“沒,瞎說的!”我推開房門,“晚安。”我用一個自以爲是甜得流蜜的笑容,打發唐寅回房。
不料唐寅給我潑了盆冷水,“傻笑什麼,快去歇着。”
“傻?不會吧?沒品!”我不滿的抗議。
唐寅扭頭看向別處,“不傻,不傻,但也不聰明。”
我佯裝生氣,“哼!誰比你腦子靈活啊,再不理你了。”
“不要不要!嫣兒,我錯了,你笑得很漂亮,最漂亮就是你!”
“真的?”
“反正嫣兒總有道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賴皮!”我一嘟嘴,和唐寅默契一笑。
唐寅道:“洗洗再睡,明早我來找你。”
“好!那~拜拜!”
“等等,‘拜拜’爲何物?”
“自己想去吧,聰明人!嘻嘻……”我關上房門,留下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抱着古箏,靠在門上,心潮澎湃。錯覺嗎?不,是直覺,直覺告訴我唐寅不一樣了,對我比對朋友好太多太多,他的眼神好像……我心中猶豫,或許到了攤牌的時候,然後……或者再等等,佛曰: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唐寅也在門外徘徊,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聽到他默默離開的腳步聲。
我放下古箏,揉揉發酸的手臂,更衣洗漱。低頭洗臉時,“鳳啓”從衣領中滑出,在我的眼前悠悠晃動着。看着通體白璧無瑕、栩栩如生的美玉,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好疼,好疼……彷彿佛說的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蘊熾,通通經歷了一番似的。水面上隱約浮現出朱佑樘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輝的雙眸,此刻溢滿了擔心和焦慮。手下意識一抖,水面化開了,我慌忙去尋,哪裡有俊朗的身影。我失望的後退幾步,自嘲的笑笑,完了,喝多了,出現幻覺了,難道這酒後返勁?
匆匆洗了把臉,跑到牀上找周公老伯。心中默唸:趕緊睡着,趕緊睡着,要是發酒瘋可慘囉!我拉過被子矇住腦袋,也許是白天過得太刺激,也許是酒精的偉大作用,我很快沉沉睡去。夢中,又依稀看見了那雙令我心疼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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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惺忪的睡眼,揉揉太陽穴,一手撐着挑開簾帳。窗外射進的陽光有些刺眼,時辰不早了。哎,怎麼一喝酒就睡過頭呢?這可不行。我搖搖頭,爬起身梳洗着裝。估計除了海量的唐寅外,祝枝山也在矇頭大睡呢;而唐廣德、邱氏這兩日高興,才放縱我們,沒差人一早來叫門。可不能給臉上鼻樑,我想着加速了自己的動作,剛穿好聽得一陣輕緩的敲門聲。
“誰呀?”
“是我,伯虎。嫣兒起了嗎?”
“起了!”我口中應着,快步上前打開房門。迎面是那張如陽光般燦爛的笑顏,原來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爽能爽好幾天。
“有沒有頭痛?我還擔心嫣兒不舒服,賴牀呢!”
我一撅嘴,“我酒量有那麼差嗎?伯虎竟小看人。”
“不差就好,我讓唐福去叫祝兄了,我們去飯廳等他吧。”
“好!”
“怎麼沒見伯父、伯母?”
“爹爹一早去聯繫四鄰下午宴慶之事,孃親和婉娘去集市了。”婉娘一直在雜貨店幫忙,平時很少來酒肆。今次和邱氏一起去採購,想必是廚房的吳嫂忙不開手了。
“我怎麼覺得比成親還忙?伯虎,難爲你了!”我“深表同情”地看着他。
唐寅知道我打趣自己,也不生氣,笑道:“若是成親真如童試一般容易倒好了,怎麼,嫣兒想成親了?”
“成親?和誰啊!哈哈,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緣分的問題。再說年紀輕輕的成什麼親?”我故作老成地拍拍唐寅的肩膀,“年輕人,把精力多放在學業上吧,學無止境呀!”
“嫣兒說得有理,不過成了親也一樣可以讀書。”祝枝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嘿!祝兄來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我見你昨晚被伯虎灌了不少酒呢!”
祝枝山憨厚一笑,“是我自己酒量不行,嫣兒別怨伯虎。”
我佯裝不滿,脖子一梗,“哼!你們真真是親兄弟啊,我這好心的卻成外人了。”
兩人哈哈大笑。祝枝山道:“嫣兒這小人精本就生得清秀,有時看來真像個小姑娘一樣可愛。”
“祝兄,你誇我損我?我挺男人的好不好!長得漂亮也不是我的錯啊!”
又是一陣大笑。唐寅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嫣兒是在責備自己長得太漂亮嗎?也是,無論男女,嫣兒都有幾分姿色。”
誇我美麗動人,氣質高雅能死啊!非說得那麼保守,我咕咚着嘴,“伯虎的意見到是中肯,難得呀!”
唐寅盛了碗白粥放在我面前,“莫不是我一直很偏激?”
“有點,有點。”至少今後是,我在心裡補充,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唐寅見我再不吭聲,也不追問,給祝枝山和自己分別盛了粥,低頭喝了起來。
祝枝山昨晚沒吃多少,除了聊天就是喝酒,如今早就餓了,拿起酥餅大嚼了幾口。兩張下肚,胃裡有了食,就“復活”了,問起了我的“持久戰”。
“完是完不了了,暫時嘛,算告一段落。”
“那明日就來書院吧!我和伯虎可等不及了,周先生也問起你好幾次呢!”
“明天?好啊,反正沒事。”
“不行!”唐寅橫來一句,把我和祝枝山嚇了一跳。
祝枝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沒聽錯吧,伯虎說‘不行’?該是‘太好了’纔對吧!”
“是呀,爲何不行?我考試過了,學費交了,憑什麼不去?”
“我,我……你,你,你怎麼能去書院那種地方?”唐寅磕磕巴巴說不出個理由。
我挑挑眉毛,“去書院又不是去妓院,怎麼就‘那種地方’了!祝兄,哦?”
“可不是!伯虎之前不是很盼着嫣兒去書院嗎?怎麼突然變了?”
唐寅急了,“我,沒有……那,書院全是男的,雖說是讀書人,但良莠不齊。嫣兒,你怎麼就不懂呢?”
“呵呵,伯虎這話從何說起,書院哪有女人呀!”祝枝山坦言。
“可不是嘛,竟說些個‘臭氧層’,我不管了!”我轉向祝枝山,滿口承諾:“我明天一定去!”
祝枝山笑笑,“好,書院見!”
唐寅萬般無奈的看着我,“嫣兒打定主意了?”
“嗯,我是想感受下書院的文化氛圍嘛!”心說:不管樂不樂意,來古代機會難得,當然要哪兒都轉到了。不過,最重要的還不是因爲你唐寅,這個沒心沒肺的,居然不讓我去,可惡!
“罷了,罷了!要去就去吧。只有一點,嫣兒書讀得不多,到書院後要謙虛低調,凡事切莫強出頭。”
“沒問題!”我爽快的應下,本也不指望在書院裡揚名立萬,瞎咋胡啥呀。
見唐寅微微頷首,我“嘿嘿”一笑,早這麼說多好,何必惹我小不高興一把。
“伯虎記得抽空把字畫取回來,嫣兒呢?有何安排?”
“我啊,等人‘贖身’!”我沒經大腦,竟實話實說。
“什麼,贖身?嫣兒欠誰銀兩了嗎?”祝枝山當即反問。
我下意識看向唐寅,那雙桃花眼此刻不在“迷離”,而是“出離”,真是快瞪出來了。
“不,不贖身,那個,那個……”卡文,嚴重卡文。
“嫣兒,你是不是還有事瞞我?”唐寅儘量平靜着聲音,可任誰都聽得出他語氣中的不安和隱約的別有所指。
“沒有瞞,不,那個,其實吧……”我眼珠子一轉,編出了一個無恥之極的理由,“其實是這樣的,我昨天回來時在集市上看到個小姑娘賣身葬父,嗯,就是葬父。我見她小小年紀挺可憐的,就動了惻隱之心。可銀子沒帶夠,就和她說好今日補上餘下的。就這麼回事了!”
唐寅聽完我假的沒邊的解釋,釋然的笑了,由衷的讚揚我心地善良。
祝枝山讚賞道:“嫣兒有情有義,就是用詞不當,引得我們白擔心一場。”
“是我太笨,太笨了!”我堆出一臉皮笑肉不笑,心中這個汗顏呀。蒼天啊,大地啊!我不想再當騙子了,請賜給我個機會,噹噹真正的好人吧!
“不如我陪你去,既是賣身葬父,或許能幫上忙。”唐寅熱心的說。
“陪我去?!”開什麼玩笑,我上哪兒找一個賣身葬父的小姑娘呀!我忙道:“不用了,伯虎在家陪伯父、伯母招呼親朋吧!你這個主角缺席怎麼行啊?”
“用不上許多時間,我就陪你去一趟吧!”
“不行!呃,我的意思是說,時間是用不了多少,可葬父不吉利嘛!對,很不吉利!你剛中了秀才,鴻運當頭,兩者相沖得很,我怕陰氣煞到你,還是不要去了!”
唐寅一笑,“嫣兒何時信鬼神虛無之說?我唐寅行得正、坐得端,偏偏不怕這些!”
“一切皆有可能。”我借用某品牌經典廣告詞,“這種事不能盡信,但也不可不信。你說是吧,祝兄?”我把希望寄託在祝枝山身上。
祝枝山哪有我那麼多花花腸子,認真點點頭,“伯虎,信與不信是一說,但該避諱下。要不伯父、伯母又該擔心了,他們操勞那麼久,該省省心了。”
唐寅見祝枝山和我同一戰線,只得敗下陣來,“好吧,嫣兒要早去早回,別讓我……父母擔心。”
我假笑,低頭接着喝粥。早不早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況且今兒個宴請街坊四鄰,說是下午開始,指不定幾點完事。聰明如我,當然不會趟這渾水,躲都躲不起呢!
早飯過後,我偷偷看了眼表,掐算着去天香樓的時間——10點,現在去可不合適,搞不好人家尋思我蹭午飯呢!畢竟在這方面,我沒有人品可言。想了想,便去廚房幫吳嫂的忙。
吳嫂見我來是打從心眼裡高興,客氣幾句就讓我幫忙。縱然她兒子吳貴達能打個下手,殺雞、洗菜的,可今天的廚房還是忙亂不堪。我想以邱氏的死心眼,去集市肯定也是買“生鮮食品”回來。便悄悄把吳貴達拉到一旁,讓他陪我去買些現成的。
“這怎麼行?我娘知道是不會答應的,又要跑去和夫人說張公子亂花錢了!”吳貴達比唐福活潑,生得也機靈,因此唐廣德才把他放到酒肆跑堂。見我平日對他娘好,自然願與我親近。熟了,說話就站在我的立場上了。
我嗔了幾句,回頭忙不過來,丟了唐家臉,她娘不還得落埋怨。
吳貴達感激的對我道:“張公子想得周到,小達子聽您的便是。您若是有事只管吩咐,小達子絕對幫您辦到!”
“好,到時你可別推辭哦!”
“您就放心吧!”吳貴達拍拍胸脯,一副小男子漢的模樣。我倒沒細問過他和唐寅誰大,不過,這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也懶得開口。
擄胳膊挽袖子,準備打水淘米。卻聽唐寅的聲音響起,“嫣兒,你在幹嗎?”
“啊?伯虎,你不是在廳裡陪祝兄聊天呢嗎?”我不答反問。
“祝兄回府換衣服去了,我見你一去不返,才四處找找,你這是要作甚?”
“不作甚,做飯。搭把手,伯虎找我有事?沒的話,麻煩讓讓。”我笑着揮揮手,讓他騰出地方。
唐寅閃下身,說想約我去德寶軒取字畫。我把水倒進木盆,翻攪裡面的大米,推說不去。
“那我也來幫忙。”
“你幫忙?”我眨眨純真的鳳眼,“你會嗎?做飯可是一門大學問,說道多着呢!”
唐寅挽起袖子,輕鬆的說:“學囉!有那麼難嗎?嫣兒別小看我,我學東西很快的。像釀酒,爹爹教我一次便會了。”
唉!我忘了身邊這位是本屆蘇州府童試第一,未來名滿天下的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寅,智商與我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加上淘米本身沒技術含量,唐寅很快明白了流程,興高采烈地幹了起來。真不知淘米有什麼可高興的,竟能幹得熱火朝天。很快,一整桶米就淘完了。唐寅一臉興致的問我接下來幹嗎。
“還沒幹夠?”
“因爲和嫣兒一起嘛!”
我一愣,似乎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那麼,我可以理解爲和我一起很快樂嗎?
“嫣兒,還要做什麼?嫣兒——”唐寅推推我,“想什麼呢?魂遊太虛去了。”
我緩過神,看唐寅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心想自己又YY了,輕嘆一聲,“魂去哪兒都沒用,現實終是現實。”拿圍裙擦乾了手,“剛見柴火不夠了,伯虎去柴房取些過來吧。”
唐寅點頭,轉身就到柴房搬柴火去了。
吳嫂笑道:“張公子真有辦法,我看着少爺打小兒長大,這十幾年少爺在廚房呆的時間加起來,怕是都沒今兒個多!”
“我看他是愛屋及烏,自己得了秀才一高興,連油煙瘴氣的廚房也喜歡來了。”
吳嫂搖搖頭,“我看少爺是衝張公子來的,少爺和張公子的關係真好!”
我笑笑,我也希望如此啊。走到另一個菜板前,選擇了容易下刀的土豆。
“慢着點,刀才磨的,快着呢!”
“知道了。”我應着,不緊不慢的切起了土豆。穩紮穩打,呃,穩紮穩切,速度雖慢,但保證了產品質量,嗯~是我能達到的最佳水準。和吳嫂是沒得比,但好歹片像片、條像條。
眼看着一小盆土豆見了底兒,我正美滋滋挺有成就感,不經意聽唐寅從背後喚了我一聲。
手一滑,菜刀傷到了食指。“哎呦~”我一痛,收回了左手。
“怎麼?切到手了?快給我看看!”唐寅不顧禮數,一把搶過我的左手仔細檢查,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才放心地吐了口氣,“好在沒傷到骨頭,嚇死我了。”
我只感到一陣頭暈,臉色發燙,骨頭跟着酥了半截,任憑自己的芊芊玉手在唐寅手中緊攥。他作勢要將我切傷的食指放進嘴裡吮吸,就在輕觸脣邊的一剎那,我猛地一激靈,反應過來,強迫自己抽回左手。開什麼玩笑,旁邊還有倆“觀衆”呢!而且,太……
“我,我沒事。”聲音很低很柔。
唐寅也發覺自己的失態,有點不好意思,“我,我……你,你手指很疼吧?”
“還好,破了點皮,算不了什麼!”
吳嫂湊了過來,“張公子,快拿水沖沖,冰一下能舒服不少!”說着遞給我另一個盛滿水的小盆。
我伸手接過,謝了一聲。
“呀!這小臉紅的,那麼疼嗎?要不要去看看郎中?”
我趕忙擺手,“不,不!不痛!真不痛!不用麻煩了,吳嫂,我沖沖就行。”心裡卻道,找郎中有什麼用,找個心理醫生還差不多。
“真的不要緊?可臉是真紅呀!”
“我,我熱的,我這個人吧,很懶的,很少幹活,是一干活就出汗。今天穿得太厚了,汗發不出,硬把臉憋紅的!”我都佩服自己能整出這麼不入流的理由。
唐寅忍俊不禁,我白了一眼,這小子最近怎麼了,總和我玩曖昧,實在忒考驗我的毅力了。吳嫂將信將疑,但還是把剩下地土豆沒收,不讓我再幫忙。
唐寅笑道:“得了,既然幫不上忙,陪我去德寶軒吧!”
還笑?要不遭你,我也不能切了手呀,幸災樂禍!什麼德寶軒,哼,本小姐偏偏不去!我一使小性,“不去,不去,我去贖身!”
“嫣兒又亂講話,早說那不是贖身。”
我解下圍裙,“不管叫什麼,我今天就是不去!”
唐寅見我臉色不悅,只得妥協,“好,好,不去不去。嫣兒千萬別惱!”
我嘆了口氣,“你自己去吧,我也想看看東坡真跡。快去啊,免得回來晚讓街坊四鄰等你這個主角兒!”
唐寅不情願的點點頭,囑咐要我等他。
我剛想說自己也要走了,卻見唐福從前院匆匆跑來,氣喘吁吁地說保長一家到了。
唐寅無奈,“只能明日去了。”
我回報一個理解萬歲的微笑,“多聽伯父的話!”
我招招手,叫來吳貴達,讓她去看看邱氏買回東西沒有,然後去後門找我。吳貴達乖巧的應了一聲,就追着唐寅、唐福去了。我轉身和吳嫂說了聲,也離開了廚房。
回房取了銀子,我就到後門,沒多會兒,吳貴達顛顛跑來向我彙報,“牛肉、排骨、蔬菜、點心,沒別的了。”
我笑笑,“我們去買別的。”
酒肆不大,滿打滿算就那10張桌子。宴請的人再多,也只能擠那10張,因此我只需買10份同樣的菜餚即可。我先買了片好的烤鴨,又到酒樓買了水晶餚蹄、清蒸桂魚和清燉雞孚。付足銀子和小費,請小二幫吳貴達把菜完整的運回唐家。不忘叮囑吳貴達一路小心,又讓他知會唐寅今日可能晚歸,吳貴達滿口應下了。“買單”完畢,我便打發他們回唐家,自己去了天香樓。
剛拐進後巷,就見金蓮在後院門口張望。我笑着揮揮手,豈料她一見是我,立刻以一副“革命親人”,“終於來了”的表情迎,不,衝了上來。“張小姐,您可來了,急死我們了!”
“怎麼了?用跑得比劉翔還快嗎?”
“出事了啦!”
“出事?難道……”我第一反應是玉凝不願接客,惹出了麻煩。
“三言兩語說不清,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您快跟奴婢來吧!”
我加快腳步,和金蓮去到玉凝的小院。
“姑娘,張小姐來了!”
門一開,玉凝也是一副“姐姐,總算見到你”。
“這是怎麼了,一個個的,出什麼事了?玉凝,你還好吧?”
“嫣兒,你若是再不來可就遭透了!”
我嘴角一歪,警覺地問:“你~有話要和我說?該不會是要給我講昨晚的,呃,‘過程’吧?”開玩笑,我這麼純潔,A片也只被小宮“逼”着看過一次而已,讓我聽那些風花雪月的激情片段,不是太難爲我,太考驗我了嗎?
“是啊!”玉凝認真點點頭。
我暈倒,“真,真要講啊?我可不可以不聽?”
玉凝急了,“你怎麼可以不聽?”
我也急了,“我幹嘛一定要聽?”
“事情鬧得這麼大,如今整條無柳街上的人都知道了,你怎麼可以不聽我說?”
我看了下玉凝身後的繡牀,眨眨眼,“鬧得很大?那就不是……恩,你殺人了?”
“不是我殺人,是有人要殺人!”玉凝扭頭對金蓮道:“金蓮,你去告訴沈媽媽一聲,張小姐來了,不必再派人尋了!”
“是!”金蓮應了一聲,匆忙出去了。
“莫非,和我有關?”我試探地問,“不是你接客的?”
“接客?託你的福,昨晚整個天香樓被人包下,沒一位姑娘接成客的!”
我自嘲的大笑,一定是最近情動思春,YY太嚴重了,才動不動把事往“牀”上想的。
“你還笑得出?沒見我們都急成什麼樣子了!”
“呵呵,當然好笑,包下整座天香樓卻不讓姑娘接客,還不好笑嗎?我若是有錢包下整個天香樓,肯定讓你們這羣美女輪番伺候個遍!”
“嫣兒,我在和你說正經事!”
“好,好,我聽,洗耳恭聽。需要做筆記嗎?”我見不是那檔子事兒,便放鬆的坐在椅子上準備“聽講”。
“咳,真不知從何說起!”
我倒了碗茶,潤潤喉嚨,“那就撿重點的,誰那麼有錢能把天香樓包下來?”
“是朱佑樘,朱公子。”
“撲——”我一口茶全噴了出來。真的假的?有錢沒地方花跑來包青樓?擦了把嘴,“這話從何說起?”
“從你說起啊!”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反問。
玉凝見狀,坐到我身邊娓娓道來:原來,朱佑樘因擔心我在青樓“吃虧”,昨日便去而復返,帶足了銀兩來“贖”我。可天香樓哪有我這號人物,沈媽媽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沒能使朱佑樘相信。朱佑樘的親隨又找來5、6個手下,逼沈媽媽交出我來。那羣手下,一看就是武林高手,還各個忠於主子,一副魚死網破、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眼看就要動手,劍拔弩張,情勢緊迫的情況下,還是朱佑樘壓住了火氣,豪爽地掏出500兩銀子包下整座天香樓,讓沈媽媽請出所有姑娘,他一一過目。
那些姑娘不少見朱佑樘年少英俊,出手闊綽,便百般挑逗。可朱佑樘不爲所動,一心尋我,終也沒有結果。他不甘心,又問了每個人關於我的事情,樓裡所有人異口同聲,搖頭說沒見過我這個人。如此鬧騰了2個多時辰,事情再度陷入了僵局。
朱佑樘的親隨要叫人將沈媽媽逮捕送官。玉凝見勢不妙,忙將他請到雅間,將與我相識的事情一一敘述。朱佑樘先是不信,聽完了始末,問了玉凝幾個問題,見她對答如流,這纔有些相信。朱佑樘對沈媽媽言道,如果今日日落時分我仍不能出現,他便命人拆了天香樓,送沈媽媽一干人等以拐賣少女、逼良爲娼等罪名坐牢。
沈媽媽是說什麼也想不到溫潤如玉、文質彬彬的朱佑樘竟有這般果斷決絕的一面,哪敢怠慢,因不知我的住處,便連夜差龜奴們四處打聽。整個蘇州府的大小客棧找了個遍,連帶着蕭亞軒都翻個底兒朝天。即便這樣,朱佑樘仍不放心,獨自在天香樓的大廳坐到天明時分,纔在親隨的百般勸說下勉強離去。
我心中泛酸,沒想到朱佑樘這麼夠義氣。擱現代,這樣的人怕是早絕種了。其實,多少有點解氣。該!叫你個沈媽媽閒的沒事給我找麻煩,這下好了,我的“清譽”毀了,你也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惹禍了吧!
玉凝剛講完錯過的精彩好戲,沈媽媽就急匆匆的趕到了。一見我,不用多說,也是一張明擺着“總算來了”的老臉,緊緊拉住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打趣,“沈媽媽又不是沒經過風浪的人,怎麼被一個區區朱佑樘給‘鎮住’了?”
“區區?嫣兒,老身是看走了眼,那朱公子定不是普通貴族子弟!嫣兒當真不知他的來歷?”
“我早說自己是第二次見他了,你們偏不信,才見兩次的人怎會知曉他的底細?”
“朱公子溫文爾雅,渾身散發的貴氣令他有種不怒而威的攝人力量。老身坦言,從沒見過這樣的角色,是栽了,栽了!”
“貴氣?鬼氣吧!哈哈……”我揚聲大笑。
“嫣兒啊,你竟比老身的眼力還差,沒個識人之術。難道真是‘只緣身在此山中’?”
“就算是山,也不是廬山,土堆打天了!”
“你呀!”沈媽媽搖頭嘆息。
“後悔了吧?沈媽媽,這回不打算把我推銷給朱佑樘了吧?唉……”我挑着蘭花指,萬分遺憾,“‘淪落青樓’,縱然想嫁也嫁不成囉!”
沈媽媽知我在氣她,也不動怒,只道:“老身原是一片好心,想考驗下朱公子,如今看來,倒是前途未卜了。不過,朱公子昨夜便是憂心忡忡、氣急敗壞也沒壞了自家修養,更經得起燕瘦環肥的誘惑,老身是打從心底佩服的。”
嘿!沒想到沈媽媽如此專一執着,我哭笑不得。
玉凝擔心的問,不知朱佑樘會否遷怒於我。
我想了想,遷怒該是不會,朱佑樘不像暴戾之人。但事情鬧得這麼大,怕是難逃被他誤以爲和沈媽媽是一路的。我往椅背上一靠,“天妒英才啊!”
“我看朱公子不是嫌貧愛富、嫌娼忌閒的輕浮之輩。即便不能全信,也不會輕易拋棄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