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齊記者率先推門進了去,站在一邊,必恭必敬的說道:“高主任,他們來了。”
坐在大寫字檯後面的是一個很文雅的中年男人,大概有四十歲上下,留一背頭,見我們進來,順手向後抹了一把自己的頭髮,很禮節性的站起來,對我們微笑道:“請坐。我聽小齊說了你們的事兒,感到非常的震驚,也非常的同情,同時也想盡我們微薄的力量幫你們一把。”
小霞嫂子接着客氣道:“我們遇到您可真是遇到好人了。”雖然說的是老話,但語氣裡依舊是那麼的尊敬。
我坐在一邊差點笑出聲來,小霞嫂子的詞彙也太貧乏了吧,跟那個齊記者就是遇到好人了,來了這高主任這裡,還是遇到好人了。
那小齊記者並沒隨我們坐下,在旁邊忐忑了一會兒說道:“高主任,要是沒事兒,那我就先出去了。”
那高主任對他宛如對付一個叫花子似的,揮了揮手,眼神都不帶給他的,就把他打發走了。
我默默的在一邊打量着這個所謂高主任的辦公室,心裡暗歎文化人的素養。在李主任那裡見的是現代書香美的打扮,而他這裡卻是一種古典美的裝飾。雖然這個屋子裡,沙發,寫字檯,都是現代的東西,但點綴在高主任身後書架上的幾隻花瓶,掛在牆上的幾副字畫,就把古典的韻味給勾勒了出來。
那高主任等齊記者離開後,才又說道:“你們喝水嗎?喝水自己倒。”
其實他這話里根本就沒打算讓我們這些俗人來品嚐了他這裡的聖水。小霞嫂子謹慎的回道:“謝謝高主任,我們不渴。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接待我們,就是我們的福氣了。”
這高主任呵呵的笑了兩聲,伸手又向後抹了兩把自己的頭髮說道:“你這個事情的材料小齊都給我看過了,我們要發的話,難度不小。但對你遇到這個事情,我們又特別的關注,所以我跟主編談了幾次,當然了,裡面的難度,我就不跟你們細說了,最終也算是爭取到了主編的點頭。”
小霞嫂子臉上馬上露出了驚喜,道:“真的啊?太謝謝你了,我們真是遇到好人了。”說着走向前去,拉住這個主任的手,使勁的搖晃着,似乎這喜悅只有通過這個搖晃才能表達出來。
主任伸出一隻手,做請狀,讓小霞嫂子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接着說道:“主編點頭是點頭了,可是我們現在沒版面了,所以想登你們這個事情,就必須要擠佔廣告頁面,所以這部分的損失…”
小霞嫂子趕緊的說道:“不着急,不着急,下一期也行啊。”
看着這精明的主任,我笑了笑道:“多少錢吧?只要是我們能承受的起,損失我們來承擔。”
那高主任見我這麼一說,才又帶着笑紋對我說道:“我們幹報紙的現在也不容易啊,市場壓力很大的,所以很多正經的事情也不得不給商業行爲讓路,文化的悲哀啊。一版三萬。”
他們的報紙我在世面上就沒見過,但我想他們報紙的名字起的這麼大,應該是走機關單位的吧。這對給我們這個事情造勢還是很有幫助的。
但我也算是看出來了,他們這是在賣版面呢,那是他媽的好心幫我們啊。不過他開出了價碼,那就有我還價的餘地了。我想還的不是真正的價錢,而是他能給我造成的形式。畢竟這些錢比起我的自由而創造出的利潤來那是小兒科了。
我把小霞嫂子向後拉了拉,坐到了這個高主任的寫字檯旁邊說道:“錢沒問題,我就想知道的是你幫我們辦這個事情究竟能辦到什麼程度?”
高主任見我說錢沒問題,順手又向後抹了抹自己的頭髮笑道:“我們的報紙是國家制定政策的參考報紙,主要發行的部門是咱們國家的各大部門,還有各個省裡的政府機關,所以,這個東西刊登了之後,影響面肯定是很大。而且我也看了那位女同志所寫的材料,事實很明顯嗎,只要有一個大人物給你批了條子,那這個事情還不立馬就給解決了呀,你說是不是啊,年輕人。”
我心裡暗罵,操,你把老子當傻瓜了來玩啊。但面子上還是保持的微笑說道:“是啊,我們就衝着你這個報紙的名分來的,而且也是特想給這個事兒找一公道。您也知道我們這些在外面幹活的,累死累活,一年下來也不見得能賺到幾個錢,所以花錢的時候就特別的謹慎,希望您別怪嫌我們。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我們在您這裡花了錢,到底能拿到多大的效果,也就是說,你能給予我們多大的承諾。”
那主任順手的拿起了小霞嫂子的申訴材料,順手又向後抹了把頭髮道:“呵呵,我已經把你們的材料好好的研究過了,你看,你這裡附的證人證言,醫院的病理,這就很能說明問題拉。現在缺的就是管理部門對你這個事情的處理態度,你說對吧。我們不是執法部門,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把你這個問題給社會化了,以引起執法部門的足夠重視,所以我無法給你承諾。小夥子,三萬,在你眼裡可能是很大的一筆錢了,但在我眼裡…”說到這裡,微微的搖了搖頭,象是很不屑的樣子。
我心裡罵道:“少跟我扯淡,你要不爲錢,就不跟我談錢了。”但還是笑道:“呵呵,是啊,我們這些人那能跟高主任比啊,那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正是因爲我們在地下,所以才顯得目光短淺,當然這也就吝嗇了,做什麼事情都先講個結果,如果看不到結果,那是絕對不會做的,所以我一直想讓高主任給我們一個承諾,我們得了這個承諾,心裡也就塌實點了。”
高主任直勾勾的盯着我,大概是在衡量給我承諾後帶來的後果吧,等得片刻,才一抹頭髮,笑道:“呵呵,你小子。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訴你,通過我們,你絕對能找回公道,但我這人做事兒,向來是做好了再說,你非要我先說了再做,心裡不免就有點不習慣。”
我呵呵的一笑道:“謝謝高主任能給我這樣的答覆。我是這樣想的,爲了彼此制約,我這錢不能一次給你,但也爲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把餘下的這部分錢拿出來,存銀行裡,存摺呢我給你,密碼我自己設,如果你能給我把事情辦成了,錢你取走,如果不象您說的那樣,我就掛失,你看怎麼樣啊?”
我這樣說,並不是想這麼幹的,因爲我知道這也不可能,我只是想看看他對我這個提議的態度,畢竟我對他這個什麼彩報編輯部還存了不少的疑問。
那高主任笑道:“小夥子,你很聰明啊,呵呵。在這個事情上我不想跟你多糾纏,你願意我就幫你們,要是不願意那就算了。你說呢?”說完就站起身來,有送客的意思。
看他的態度不象做作,笑了笑道:“那好,什麼時候交錢吧。”
高主任平淡的道:“隨你吧,不過現在我們的版面比較緊張,我跟我們主編談的是後天上,最好你是在明天之前能把錢湊夠了,這樣就能趕上後天的版面了,如果不行,那咱再說,好吧。”
看他真是不拿我們這個事情當事兒,我也就放心的點頭道謝,拉了聽到要錢就滿臉愁容的小霞嫂子向外走了去。
出的門來,見太陽已搖搖欲墜,慘淡的斜陽影的小霞嫂子臉上的愁容更盛。我笑道:“嫂子,是不是覺得他們要的錢多啊?”
嫂子臉色除了愁容又帶了慚愧的道:“我沒想到他們要錢的。”
我笑道:“現在那有白幫你忙的啊,咱這是各取所需。再說了,他們報道我們這個事情也是承擔着風險的,不給人點報酬,他能這麼熱心嗎?”
嫂子好象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也是,那我明天就取錢給他們送來。”
我伸手攔了一輛出租,把嫂子送進去道:“呵呵,就你那點錢,別跟我這兒顯擺了,還是老老實實的過你的日子吧。”說完,隨手把車門推上,跟着車屁股擺了擺手,算是做了別。
心情大好,話也自然就多了起來,坐在出租上也開始跟司機糞土起了江山。那司機也配合我的心情,跟我在一起聊的就如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正談的興起,手機響了,看一眼,是郝燕,我樂着把電話接了過來道:“呵呵,喂,什麼事兒啊?”
郝燕語帶關懷的說道:“你跟嫂子把事情商量的怎麼樣了?”
我笑道:“他們答應給做了,前途光明啊,呵呵。”
郝燕大概是心裡已經有了這個結兒,所以並沒有隨我高興,而是問道:“他們是不是跟你提錢了?”
我道:“那當然拉,現在誰白幫你忙啊。不過,咱現在爭的是這口氣,氣出了,那點錢算什麼。”
郝燕見我落得興奮,接着說道:“你現在在那兒啊?我約了我同學,正在說你這個事兒呢,你要方便,就過來一下吧。”
看來郝燕對這個事情還是很上心的,我不由一陣感動,道:“你們在那兒啊?”
郝燕回道:“我們現在在XXX路上,正打算去新華書店看看呢,你到了這裡,再給我打電話吧。”
我微笑着點點頭,嘴裡恩了一聲,就對司機說了要去的位置。
司機淡笑道:“女朋友吧,你們真幸福,象我們這種幹出租了,每天屁股就得粘在這椅子上,那來的時間陪女朋友啊,結果談了幾個黃了幾個。”他說這話的時候就象是在說別人的事情,看不出一絲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