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儘量平復下心口不停翻攪的鬱火,藉着凌風的攙扶,重重的擦了一把嘴邊的血,對凌風道:“今日我們就在城中住下,你叫人立馬回桂豐將府裡那個人接過來!”
凌風反應過來李恪要做什麼,倒也沒有提出異議。這件事本就過分不可思議,雖然不知道蘇輒到底是什麼心思,但也要一試。畢竟阮清還是郡王。
至於好端端的郡王如何突然之間變成了個女人,凌風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他本人是站在阮清這邊的,只想着若是阮清真的犯了欺君之罪,他自是要極力替她隱瞞,想辦法脫罪。
如若不是呢?
那阮清又是什麼身份?
凌風扶着李恪,向白雀告了謝,便匆匆離開了將軍府。
因爲蘇輒所在的別院是白青巖給安排的,白雀也曾跟着白青巖去過一次,所以凌風稍稍一打聽就套了出來。不過他們並沒有立即去往別院,而是先在城中一家客棧暫時住下了。
此時,別院裡阮清正在沐浴。
這一路上蘇輒都是冷着臉,一句話不問也不說,又或者是不敢問,害怕聽到的不是心中想要的答案。但一想到在將軍府看到阮清被李恪抓着手腕的畫面,便恨不得再殺回去將李恪的手給打折。
所以一回來,蘇輒就讓阮清立刻去洗澡,還格外強調一定要洗的乾乾淨淨。
阮清很是莫名其妙,早上出門前才洗過,現在又是將近冬天,連一滴汗都沒淌,倒是哪裡不乾淨了?
如果冷汗也算汗的話……
不過阮清很有眼識的看出王爺的不悅,那張玉白的俊臉黑的都快跟煤球一個色了,也不敢再頂撞,在蘇輒冷冷丟下話轉身走了之後,便乖乖去了淨房。
自從上次阮清拒絕了那兩名婆子高端的服侍後,沐浴之事就重新歸到了半冬手裡。可是今日王爺食言,阮清剛脫了衣服入了池中,那兩名婆子就端了一大堆沐浴用的東西跟了進來。
其中一個進了門就將阮清脫下的裙子全數收走,拿出去扔了。另一名婆子留下親自替阮清搓洗,卻是一個勁的往阮清的左手和手腕上用力,恨不能搓下一層皮來。直看的半冬替阮清喊疼。
倒也沒有真的搓破了皮,可光澡豆就來回擦了五六遍,阮清那嬌嫩的肌膚如何受得住,不一會兒就紅了。
半冬終於忍不住,上前去拉那婆子,“是誰教你這般服侍人的,我家主子身嬌體貴,如何經得起你這樣磋磨!只往一處搓,是要搓出血來不成!”
那婆子一臉爲難,卻不敢停下手上的動作,低聲道:“奴婢也不想,可是公子有令,嚴厲叮囑奴婢要給姑娘搓洗乾淨了,尤其是左手和手腕,至少洗上十遍才成……”
阮清聽到這裡就明白了,原以爲是婆子不會伺候,原來是王爺的命令。王爺爲何專門指明洗左手?
阮清想了一會兒,猛地想起好像之前李恪抓過她的左手。
不禁感嘆一聲,王爺您的潔癖要不要這麼嚴重!
以前每晚和王爺睡在一張牀上,聽人說王爺不喜人接近她還抱着一絲懷疑,眼下算是真正見識了,哪怕是間接的都這般難以忍受,若是李恪拉的不是她的手,而是直接拉的王爺,王爺會不會抓狂之下直接將自個兒的手砍掉?
可這般搓下去自己的手就先廢了。便是冷下臉對那婆子道:“不用洗了,你出去吧,若是蘇叔叔問起,你就說洗過十遍了。”
婆子也是心有不忍,那肌膚搓在手裡好似新磨的水嫩豆腐一般,她都怕力氣大了給搓爛了,甚是有種負罪感,心中也是納罕公子爲何偏偏對這手腕如此執拗,聽了阮清的話頓時如釋重負,忙放下東西退了出去。
這麼一番折騰也泡了大半個時辰。阮清泡出了一身汗,招呼半冬取來衣服穿上,回了內室。
小狐狸趴在牀上睡了一日,見到阮清,立馬睜圓了烏黑的眼一躍撲到阮清懷裡,討好的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
阮清輕輕撓着小狐狸的下巴,“它怕是餓了呢。”
半冬忙道:“殿下中午也是沒吃什麼東西,又泡了那麼久,也該餓的厲害了,奴婢先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可口的給殿下端來。”
“記得看看有沒有魚,有的話多做幾條。”阮清叮囑了一句。
半冬應聲去了。過了小半個時辰就端了幾樣精緻的飯菜回來,還有兩條小狐狸愛吃的清蒸鯉魚。
阮清原本還想叫半冬去看看蘇輒有沒有吃過飯,沒吃的話喊他過來一起吃,可半冬聽了,立馬不滿道:“殿下大度,奴婢可是替殿下心疼的厲害,剛剛王爺可是叫人差點把殿下的皮都搓破了呢,也不知殿下的手哪裡讓王爺看不順眼了。且都這個時辰了,王爺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若是餓了還不知道吃飯不成,估計早就用過飯了。”
阮清想想也對,這都快下午了,王爺若是沒吃飯早就該過來了。於是,將魚放到小狐狸跟前,便心安理得的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阮清不知道王爺還真沒吃飯。自回來之後,王爺就一個人去了書房,坐在書房裡生了半天的悶氣,幾次想要過來質問阮清些什麼,可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怒火真的將人給嚇到,便是強忍着沒動。
可算算時間,澡也該洗完了,他還沒有忘記阮清沒有吃飯的事,想着一會兒洗完也差不多要吃了,等阮清差了人來請他,他再勉強給她個面子過去,總要先佔足氣勢纔好。
可等來等去也不見人來喊,最後等不及讓天四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開火,決定撇下面子,叫人做些吃的,親自帶去和某個小兒一起用飯。誰知天四回來卻一臉苦笑的說,那邊早就做好了飯菜,已經吃上了。
這怎能不叫王爺窩出一把好火,當下面子裡子都不要了,從書房出來直奔主室。
才走到門口,就聽見屋子裡一主一僕正在小聲說話。
蘇輒慢慢停住了腳步,就這樣立在門外豎着耳朵聽着。因爲他聽見那個小宮女正問了一句:“奴婢聽說殿下今日在將軍府遇到了李校尉和凌大人,李校尉突然來金陵做什麼?可是來找殿下的?”
阮清用筷子將小狐狸吃剩下的魚刺夾到另一隻盤子裡,又將另一條吃了一半的魚肉翻過來,道:“恪哥哥是來接我回京的。”
半冬心下一喜,眉眼都笑開了,“真是太好了!那咱們什麼時候走?”
阮清並沒有打算跟着李恪回去,至少現在不會。只笑瞪了半冬一眼,“你怎麼比我還高興。”
半冬吐了一下舌頭,她當然高興,終於可以不用留在這裡每日擔驚受怕了,每次看着王爺走進這間屋子,想到夜裡王爺和殿下睡在一張牀上,半冬只覺得壽命都會縮短好幾年,這樣下去遲早會英年早逝的。
尤其那日早上她替殿下穿衣的時候,不下心瞥見殿下的鎖骨下方隱隱約約似有紅色的印記,當時嚇得心跳都停了,直覺殿下遭到了王爺的毒打,可問殿下,殿下卻矢口否認,只說被蚊子咬了。
這馬上入冬的季節倒是哪來的蚊子?
半冬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再聯想王爺喜怒無常殘忍暴戾的那些個傳聞,便是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疑。原本還覺得王爺沒有對殿下有不軌之舉,還算個君子,沒想竟然私下裡虐待殿下!簡直大逆不道,天打雷劈!
不得不說這一對主僕一個比一個單純無知。
阮清放下筷子,轉頭問半冬:“你可有打聽到恪哥哥傷的如何?如今住在哪裡?”
半冬見阮清吃好了,忙遞過打溼的帕子,給阮清擦手,又遞上漱口的茶水。道:“好像傷的很重,都吐血了……王爺下手還真是毫不留情!”又巴巴的問:“殿下是要去探望李校尉嗎?”
阮清嘴裡含着茶水,只搖了搖頭。全然不知此時站在門外偷聽的人,臉都黑了。
天四膽戰心驚的摸着胸口,唯恐王爺一個忍不住踹了門衝進去。
默默的在心中哀道:王爺最近新養出來愛聽牆角的毛病真是不好,一聽一個準,還全都不是什麼好話,更可惡的是每次聽牆角還都不可避免的被他目睹全過程,事後總是會被當做瀉火的工具,真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天四看着王爺不停變換,越來越冷的臉色,只恨不得立馬衝進去將那個多嘴的丫頭拎出來,再喂她幾包嗜睡散,讓她安安分分的多睡上幾日。
終歸是王爺的忠心下屬,天四悄悄的瞥了一眼緊閉的門扇,替自家王爺心疼不已。裡面的對話他也聽得一清二楚,在將軍府時郡王分明說了不會跟着李恪離開,怎麼回來才這麼一會兒就變卦了?這不是在耍着王爺玩麼!
這還不夠,還要去探望李恪,王爺不生氣纔怪。真奇怪王爺聽了這些話怎麼還能這麼鎮定,沒有破門而入。
王爺確實是打算一腳踹開門而入的,可腳剛剛擡起,身後就跑來了李管事。
李管事跑近,小聲稟道:“公子,將軍那邊傳話來,要公子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早上纔剛剛商討過偷襲戎狄王庭的事情,這會兒又派人來,難道是計劃出了問題?蘇輒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緊閉的門扇,只能轉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