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李恪緊抿的脣角,試探的問了一句:“定王身手不凡,又最是疼愛郡王,郡王跟他在一起的話應該不會有危險,你……”
話沒說完,就被李恪一個冷冰冰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說實話他還是頭一回見到李恪臉上有這樣的表情,記憶中自認識以來,李恪一直都是爽朗明淨的少年,很少有冷臉動怒的時候。可這一刻他分明在李恪臉上看到了殺氣。
李恪渾不在意凌風的想法,冷哼道:“就是因爲阿阮和他在一起,我才更加擔心!不論什麼,我一定要找到阿阮將她帶回去!我這次來找你也是想你幫忙打聽定王的下落,你可有什麼法子儘快將人找出來?”
凌風來西北也有半年了,雖然人脈還沒有完全打開,可這半年來他一直暗中替阮清打理着西北的店鋪生意,在各地都有些耳目,想要打聽一個人還是不難的。只是聽李恪的話音,此事並沒有那麼簡單,倒是要從長計議。
凌風先將李恪引入客廳,下人們已經奉好了茶點。李恪沒有心思吃喝,只坐在那裡陰沉着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凌風畢竟比李恪沉穩多思,喝着茶左右思忖了一番,開口問道:“不知定王來西北所謂何事?”
李恪心不在焉的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是領命來西北處理一些事,具體做什麼皇上並沒有直接告知。且就連皇上也不知如今定王到底在什麼地方,只叫我帶了一個人來,稍後還需得麻煩你幫忙安頓一下。”
李恪還帶了人來?帶的什麼人?但看李恪精神不大好的樣子似乎沒心情多說,也就暫時壓下了心裡的疑問,皺眉道:“如果是這樣,恐怕就不大好找了。定王若是有心要隱藏蹤跡,而不是擺開王架大肆行事,以他的能力想要不動聲色的避開耳目輕而易舉……不過你放心,我們凌家在西北也有些生意,慢慢找定然可以找出些蛛絲馬跡。”
說着就叫了管事進來,細細的吩咐了一通下去。
此時阮清正在陪着王爺用午膳。自從那晚之後,親親抱抱就成了王爺每日必不可少的“零食”,但像那晚突然變戲法似得變出一根刑具來的事情卻是沒有了。這多少令阮清安心了不少,每次王爺喊餓的時候也就乖覺的迎合着,任其上下其手一通了事。
只是,以前她也習慣了王爺抱在一起睡覺,並沒覺得如何,現在卻明顯的感受到了與以往不大一樣,每每被王爺抱在懷裡的時候,手指觸到那片熟悉的胸膛肌膚,只覺得整隻手都灼燒的厲害,心跳也無法控制的總是跳亂一拍。
她想着也許是知道了自己與面前這個人的根本不同,因而所產生的心理差異。時間久了,大概就能慢慢適應了。就是不知王爺這每晚不定時“肚餓”的毛病什麼時候能好。
爲了避免王爺再次喊餓,阮清甚是體貼的給王爺夾菜,不忘關心道:“這幾樣菜都是半冬專門跟當地的廚子學的,都是按照蘇叔叔的口味做的,蘇叔叔多吃一些。以前皇舅母總是訓斥我吃飯不省心,總愛閒暇抱着零嘴啃,對腸胃消化不好。我看蘇叔叔三餐吃的甚少,也難怪總是要吃些宵夜。以後我便監督着蘇叔叔好生吃飯,三餐多吃,這樣夜裡就不會餓了。”
蘇輒聽到這裡,鳳眼不由的挑了起來。以他的聰慧如何聽不出這小兒關懷之外的真正心思,當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笑覷着旁邊的人道:“殿下可是在嫌棄本王能吃?”
阮清一本正經的睜着大眼,“怎麼會呢,蘇叔叔日理萬機,每日處理那麼多事務,自然是要消耗體力的。阿阮只是怕蘇叔叔餓壞了身子,而且經常吃零嘴宵夜對腸胃也不好,我現在都已經聽皇舅母的話將零嘴戒了呢。蘇叔叔是大人了,可不能再跟小孩子一樣不懂事。”
半冬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暗暗疑惑,王爺何時有了吃零嘴宵夜的習慣,她怎麼不知道?
想起那一碗足足讓她昏睡了一日的宵夜,半冬在心裡默默的又將天四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倒是不敢再輕舉妄動,只從旁暗暗觀察。
可這幾日她一直在外面守着,也不曾見過有什麼吃的送進去啊。
王爺倒是領會了那零嘴宵夜的真正含義,不以爲意的笑道:“你身子嬌弱自然不可貪吃,本王不同,多吃一些才更有氣力。”
阮清撩了下眼皮。低低的咕噥了一聲:“難怪每次我都累的不行,原來如此……看來以後我得更加註意,管好自己的嘴……”
聲音雖不大卻實實在在的聽進了王爺的耳朵裡,便是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張微微鼓起的小臉,“那是因爲你平日就吃的太少纔會容易累,更是該多吃一些養的胖一些。不然,本王怎麼辦?”
阮清抓了抓被捏的發紅的臉,想了一下,甚有對策道:“蘇叔叔可以去別的地方吃啊。”
這句話一出,蘇輒的臉瞬間冷了下來,鳳眼瞪着面前的小人兒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阮清當然知道,她還記得當初在相府看到蘇輒與季香凝在一處時的畫面,那時候估計王爺也是餓了,她推開門時看到王爺吃的渾然忘我正香呢。也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王爺一直都是這麼吃的。雖然西北的姑娘又黑又紅像番薯,但她記得王爺以前就很喜歡吃蒸番薯。
想到這裡,伸手將在一旁添舌頭的小狐狸抱進懷裡,撓着狐狸的下巴,低聲道:“蘇叔叔以前不是也不挑食的麼。”
蘇輒蹙了下眉:“不挑食?”
阮清煞有其事的點頭,“是啊,其他人我倒是不知道,但除了季香凝,蘇叔叔還有柳家小姐,這樣看來,蘇叔叔的胃口甚好。西北的番薯應該也很合口味。”
半冬在一旁瞪大眼,恕她愚鈍,竟是難以理解王爺的胃口,這人和番薯如何就能混爲一談?王爺到底是要吃人還是吃番薯?
蘇輒卻是一愣,猛地回味過來阮清所指是何,頓時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兒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口氣很像是在吃醋?
他一直憂愁如何令這遲鈍懵懂的小兒開竅,首先就是意識到自己在她心中的不同,如此看來,心內倒是有了一個計策。當下打量着旁邊的小兒,對半冬道:“去將本王昨日買回來的衣服取來,稍後給你家主子換上。”
半冬不疑有他,應聲出了門去取衣服。
阮清擡起頭,眨着同小狐狸一般漆黑狡黠的眼睛問:“蘇叔叔是要帶我出門嗎?”
蘇輒不動聲色的點了下頭,“天四早上來報,那些送去你的店鋪的東西差不多已經銷了出去,本王打算親自去看一看。而且,你來這裡也有些日子了,如今身子漸好,正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
阮清一聽,眼睛都亮了。見半冬抱了一個盒子進來,忙迫不及待的跳起來,拉着半冬跑進內室去換衣服。
可進去了沒一會兒,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驚疑,“蘇叔叔是不是搞錯了?這幾套衣服好像都不是我穿的。”
半冬也跟着道:“許是奴婢拿錯了,奴婢這就回去找管事問一問。”
蘇輒坐在外面,繼續慢悠悠的吃着飯,淡淡道:“不用問了,這就是本王專門給你準備的衣服。”
因着阮清早早迫不及待的脫了衣服,不好直接跑出來,便扒着屏風露出一個腦袋,狐疑道:“可是,這盒子裡的都是裙子啊。”
蘇輒轉頭看過去,笑意溫柔道:“沒錯,就是給你準備的裙子。你來西北的事情不可肆意張揚,若是以原本的模樣出去,難免會被人認出來,卻是應當慎重的改換一下裝束。畢竟除了我,沒人知道你是女兒家,這樣最爲保險。”
阮清還想反駁,但順着蘇輒的話一想,竟然很有道理。雖然從未穿過女裝,心內十分牴觸,可好不容易纔能夠出去一趟,爲了安穩起見,可以忍一忍。
只是她忘了,這陌生的西北除了王爺他老人家,又有哪個能認出她來。
渾然不覺被王爺套路的姑娘,一臉糾結的把頭縮了回去,由半冬服侍着將一身淡青色的清水紗織錦長裙換上。
這種清水紗表面看起來與普通的布料沒什麼不同,只有識貨的人才知道這看似常見的料子實則市面上都很難買到。選用的是海外專門飼養的幼蠶,在餵養的桑葉裡摻上銀粉,吐出的絲便十分柔韌有光澤,織成的布匹在屋子裡看不出什麼,但在陽光下看便會有種波光粼粼的質感。但這種蠶產出非常少,往往一百隻蠶吐上一個月才能織出一寸清水紗,可謂是寸絲寸金。
阮清對女人的衣飾並不熟悉,只覺得這幾套裙子的顏色素淡,都不是大紅大綠那種突兀的風格,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柔滑細膩的綢緞上面毫無誇張的紋飾,只袖口和裙角繡着淡雅的鈴蘭,樣式簡單,只用一根寬帶束腰,肥瘦和長度也剛剛好,及至腳踝,搭配一雙小巧的珍珠繡鞋,很是秀麗輕逸。
阮清照了照鏡子,仍然覺得不習慣,看着鏡子裡的那個人好像不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