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乖巧委屈的模樣又是令蘇輒心內一軟,眼底的冷意慢慢散去,溫聲道:“殿下不必擔心,有本王在,斷不會叫你有半點孤單,本王會時時都陪在殿下身邊,好好疼愛殿下。”
阮清哪裡是這個意思,雖然剛剛那一瞬確實是聯想到了自己,脫口而出,卻是沒奢望王爺的疼愛,只念着將來王爺得知某些真相後,能手下留情,別叫她也同這小狐狸一般變成孤苦無依的可憐人罷了。
阮清直覺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忙要起身藉口去換衣服。
蘇輒怎會看不出她的心思,手裡的巾子一轉,將她懷裡的小狐狸裹起拎到一旁,另一隻手卻牢牢的圈在纖腰上,低笑着湊近,“殿下近日身子虛弱,不宜過勞,便讓本王來服侍你更衣可好?”
阮清差點跳起來,“我、我不累,尚有氣力自行換衣……”
蘇輒哪裡肯放過她,直接打橫將她抱起,一邊朝內室走去,低低笑道,“可是本王心疼殿下,不捨殿下自個兒動手。”
阮清掙脫不得,心中納罕王爺不是喜愛男色麼,怎的都知道自己是女兒家了還這般荒誕的做派?難道真是自己誤會了,王爺所言所行果真是出於對小輩的關愛之舉?但她這個小輩已不是七八歲的小兒了,馬上就要及笄了啊!心急之下,忙道:“蘇叔叔,我、我有事要跟你說!”
蘇輒將她放到牀上,渾不在意的擡手就去解她的衣領,“殿下要說什麼,本王俱是聽着,只是殿下不要緊抓着領口不放,莫要再給勒壞了。”
勒壞了?倒是什麼能這麼容易勒壞?
阮清只想了一下便反應過來,小臉刷的紅了。
流氓!
以前聽從桂嬤嬤的話,避免被人看出端倪一直用布條裹緊着胸部,長久習慣了倒也沒覺出什麼,可這幾日突然解了束縛,又是每日三次經由那兩名手法嫺熟的婆子搓弄,原本不算突出的某處竟是腫起來一般大了不少,微微一碰就痛。按那經驗老道的婆子的說法,是因先前束縛的太久,血脈不暢,揉搓之後會有短時間的不適,待過段時間就會慢慢好轉。如今仍是腫痛着,可不就是一勒就受不得。
但阮清初爲小兒女,少年的習性仍在,倒是少了那麼幾許羞澀,梗着脖子道:“蘇叔叔說的輕鬆,倒是換你被磋磨一番試試滋味!”
蘇輒難得愣了一下,望着小兒脹的通紅的小臉,忍不住笑了起來。倒是沒再去強硬的撕扯衣服,鬆了手,柔聲道:“先前你不愛惜自己,偏要用那布條綁縛受罪,如今只是疼上一疼便受不得了?”
阮清這幾日本就心神不寧,胸中吊着一口氣,生怕王爺什麼時候突然翻臉算賬,一直小心翼翼的應付,受那兩名婆子的折騰也不敢說什麼,此時被當面調笑,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翻了上來,瞪着一雙大眼就要掉出眼淚來。
蘇輒沒想到她說哭就哭,頓時有些慌神,當下也不敢再逗她,伸手擦着她溼漉漉的眼角,溫聲誘哄道:“若是疼的受不了本王不叫她們揉了便是,但這衣服溼了,穿在身上容易受涼,只將外衣換了去吃飯可好?”
阮清抽了抽鼻子,倒是慢慢鬆了手。
蘇輒便只替她脫了外衣,重新取了一件寬鬆的袍子給她穿上,又尋了塊乾淨的帕子給她擦了臉,溫言哄着將她抱下了牀,一路抱回了外室安頓在軟凳上,方命人傳膳。
那小狐狸甚是有靈性,被丟到一旁之後便自個兒在軟榻上滾了幾圈,將身上的水滾了個半乾,待下人將飯菜擺上桌後,輕盈的跳下軟榻,順着阮清的膝蓋爬上桌子,很有目標性的盯住了一盤梅菜扣肉。細長的眼睛溜溜一轉,飛快的叼了一塊肉吞了下去。
阮清原本還有些彆扭,憋着一口氣,見狀忍不住被逗得撲哧笑了出來。
蘇輒吊着的心也跟着鬆緩了下來,忽然覺得這小狐狸可愛的熟悉,竟是跟身邊某個小兒調皮的時候頗有些神似。正要將那搶食的小狐狸拎開的手頓住,只取了筷子繞過那盤梅菜扣肉夾了一筷子鮮嫩的魚肉放到阮清的碟子裡。
阮清也不是傲嬌的性子,蘇輒都這般示好了,她若是再板着臉鬧脾氣豈非顯得幼稚了,便低下頭拿起筷子乖乖吃飯。可筷子還沒碰到那塊魚肉,就見那小狐狸棄了那盤扣肉,探着腦袋眼巴巴的盯住了她的筷子,很是垂涎的模樣。
阮清喜愛的不得了,將碟子推到小狐狸嘴邊,看着小狐狸粉紅的舌頭一卷將那魚肉捲入口中愜意的嚼了起來,好像發現了什麼新鮮事物似得,也顧不上自己吃了,將那一整盤紅燒魚端到了小狐狸跟前,摸着小狐狸的頭,柔聲笑道:“原來你喜歡吃魚,那就都給你吃。”
蘇輒眯了眯眼睛,忽然覺得自己竟是還不如一隻狐狸,若不是看在這小畜生逗得小兒破泣爲笑的份上,早就一隻手拎起來丟出門外了。
阮清渾然不知王爺心內的怨憤,乾脆放下筷子逗着小狐狸吃魚。蘇輒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夾了一顆醬豆直接遞到阮清嘴邊,“不要只顧着它自己卻忘了吃,張嘴。”
阮清一心撲在小狐狸身上,聞言無意識的跟着張了嘴,將那豆子吃進嘴裡。蘇輒又夾了一筷子荷葉雞遞過來,阮清亦是乖順的吃了。
旁邊站着的半冬微微瞪着眼,就這樣看着王爺一口一口的喂着自家主子,而自家主子也是渾然享受的一口一口的吃着,時不時挑了肉食投給小狐狸,心內像是翻了五味瓶,滋味不可言喻。
好不容易一頓飯在你投我喂裡吃完了,半冬瑟瑟的看了王爺一眼,心道,那兩隻小的吃的倒是飽足,可王爺全程只顧着餵了,自個兒卻是沒能吃上兩口。人是鐵飯是鋼,何況是矜貴如許的王爺,這要是餓壞了王爺,半夜發起邪火來,自家那個嬌滴滴的主子豈不是又要憑白遭罪?
要不要待會兒再做些夜宵準備着,好堵了王爺的嘴?或者,乾脆在宵夜裡再添點什麼?
半冬這樣想着,也確實這樣做了,秉着全力保護自家主子安危的意志,收拾好碗盤之後便是急急忙忙又跑去小廚房叫人幫着做些可口的夜宵。
宵夜是一鍋芝麻花生圓子,雪白滾圓的圓子飄在蓮花青瓷小碗裡,如同荷葉上滾動的珍珠,只是看着就覺胃口大開。半冬端起碗聞了聞,香甜的味道令她不自覺的嚥了口唾沫,隨即壯士斷腕的放下碗,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黃色的紙包,將紙包裡的白色粉末全數倒進了碗裡,用調羹拌的均勻。
做好了一切,半冬深吸了口氣,適才端起碗準備送去給王爺品嚐,然而轉身忽然一個黑色的身影無聲的立在了眼前,嚇得她一聲驚叫直接將手裡的碗扔了出去。
天四身手矯捷的接住了碗,穩穩的連一滴湯水都沒灑出來。眼睛瞟着香甜可口的圓子,用調羹舀起一顆,明知故問道:“這是什麼?”
半冬驚魂未定,尤其聽到這一句整個人都僵了,可又不能確定剛剛下藥的時候有沒有被看到,便是努力維持鎮定的瞪起眼,“你眼睛不好使麼,竟連圓子都不認得!”
天四也不生氣,面不改色的點頭道:“不認得,沒吃過。”又巴巴的問:“這是感激我上次救了你,特意做給我吃的嗎?”
半冬氣的差點炸了肺,自作多情,誰要給你這登徒子吃!可又擔心剛纔被他看見了,再說給王爺吃會惹來懷疑,一把奪過碗,沒好氣道:“這是我做給自己吃的!”
天四看了看手中的調羹,一臉真摯的問:“這個好吃?”
“當然好——”
話說到一半,突然被一顆軟溜溜的圓子噎住,半冬瞪大眼睛,看着跟前的男人好整以暇的收回手裡的調羹,一口氣沒上來那圓子就順着嗓子眼滾了下去,噎的臉都紫了。
天四抱起胳膊,深表懷疑的望着滿目猙獰的半冬姑娘,嘖嘖道:“看來也不是那麼好吃……”
說完,就見可憐的半冬姑娘氣的眼一翻,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爲了避免再被人罵做登徒子,天四穩如磐石的立在一旁,深表疑惑的喃喃了一聲:“原來真有人喜歡吃嗜睡散,果然是宮裡出來的,愛好與衆不同……”
王爺渾然不知自己無形中躲過一劫。他本就不重口欲,平時也是吃的不多,餵飽了阮清之後,就隨意的坐到一旁喝茶,看阮清餘興未減的逗弄小狐狸。
直到阮清感受到那道緊緊跟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方猛地想起什麼,抱着小狐狸快步走去凌亂的書桌前,翻出了那把匕首和羊皮。
阮清朝蘇輒招手,“蘇叔叔快過來,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蘇輒掃了一眼凌亂了大堆書籍圖冊的桌面,饒有興味的踱步過去。阮清將羊皮遞了過去,“蘇叔叔看一下這是什麼。”
蘇輒拿到手裡狐疑的看了兩眼,“地圖?”
阮清問,“那蘇叔叔可看得出這是哪裡的地圖?”
這一問倒是把蘇輒問倒了,巴掌大的地圖,密密麻麻的繪了一片山脈,乍一看並不看不出具體是那幾座山,且邊緣切斷的痕跡顯示這份地圖還是不完整的走向圖,只從荒漠面積大約猜得到是北地山嶺。
“這是北漠的地圖?”蘇輒問出了心中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