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頓時恍然大悟。但同時又十分不解。要說索要也是阮清來索要,怎的千里之外的王爺出面索要?那匕首倒是一看就知貴重,他不好私藏,也正打算怎麼藉着還匕首再見佳人一面。可衣服又是怎麼回事?不過就是幾件換下來的舊衣服,王爺也要親自要回去,實在是發人深省。
秦煜當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這些東西你也說了是保平郡王落下的,爲何遠之來跟我要?”
天七面不改色道:“那些東西是郡王的沒錯,但也是我家王爺的。我家王爺要回自己的東西有何不妥?”
若是在以前,天七說這話可能還會猶豫一下,但自從天四那裡聽說了王爺與郡王的關係……
雖然兩人同爲男子,但這樣的關係就註定了不分你我,尤其他家王爺還是個佔有慾甚強的人,自然是要將郡王的一切都打上王爺他老人家的標籤,不能容他人染指肖想。
天七自認替自家王爺宣佈了主權,又立了一個大功,便是恨不得趕緊拿了東西飛奔回去搏王爺他老人家一個笑顏。
不知道王爺一高興,會不會答應將前幾日白將軍送給王爺的那把銀月戟賞了他把玩。
那銀月戟可是他老早就相中的一把兵器,原是尤家珍寶閣裡的寶兵之一,後來尤家倒了,尤家名下的產業也相繼關了門易了主。等他再去珍寶閣打算看上幾眼寶兵過過眼癮時,那些寶兵卻不知了去向。再後來,便是機緣巧合被白將軍從西北的一家鋪子裡買到,送給了王爺。
就在天七憧憬着寶兵的時候,秦煜也陷入了一番沉思。天七的話無疑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可不管是哪一條都足以令他震驚。蘇輒的霸道他是清楚的,可這也太霸道了吧?什麼叫郡王的東西就是他王爺的?如今西北還沒平定,整個堯宮就是他蘇家的了不成?
難道,他那位野心勃勃的老友不聲不響的在西北做了什麼,這就要改換江山了?
秦煜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可轉念又覺得不對。便是真的要篡位成功,也不必急吼吼的從千里之外命人跑來索要幾件舊衣服啊。那麼……其實索要衣服的人不是蘇輒,而是阮清?
秦煜忽然間好像抓住了什麼,擡頭對着天七好一陣打量。
天七警惕的錯開一步,“小侯爺因何這般盯着屬下看?”
秦煜搖着扇子沉默了一會兒,方輕輕笑道:“東西嘛,既然你家王爺要我自然要給。不過,聽說遠之出事之後我一直很擔心,早就打算去西北探望,剛好,我跟你一塊回去看一看遠之,順便將東西親手交還。”
天七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突然這麼說。王爺至叫他來取匕首,可沒叫他帶個“情敵”回去,他敢保證,王爺一定會宰了他的。且他總覺得那話裡有什麼不對,忙道:“我家王爺一切都好,那點小傷早就沒事了,還請煜小侯爺不必掛心,屬下帶了東西回去交差時,定會向王爺好好轉達小侯爺的關心。”
秦煜卻好像沒聽見,踱回桌邊坐下,玉扇輕搖,笑意風流道:“就這麼決定了,東西我會帶好,明日就出發。”
到了這裡天七已經不懷疑那一點不對勁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秦煜說的親手交還,不是交還給王爺,而是交還給真正的主人。秦煜知道了郡王在西北的事情!
雖然來時王爺也沒有刻意強調隱瞞此事,但煜小侯爺就這麼闖了去,最後遭罪的一定是他們。
要不,乾脆一拳打昏對方,搶了東西跑人?
可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對方就心靈感應似得高聲對門外喊:“來人,帶這位去西廂客房,好生安頓!”
於是,天七被突然從天而降的七八個高手團團圍住了。天七當然不會順從的客居侯府,眼下隻身一人對上這麼多高手沒有勝算,只能先出去等天黑再做打算。
可秦煜是什麼人,作爲蘇輒的摯友,耳濡目染,沒學到蘇輒的十分狡猾,也學到了七八分,這邊將將把天七狼狽的逼出門外,那邊就命人飛快的收拾好了包袱,開了後門,直奔北城門而去。
等到天七夜半翻牆而入,還在疑惑守衛竟然如此鬆散薄弱時,煜小侯爺早已馬不停蹄的奔出了百里之外。
聰明如秦煜,到了現在如何想不出其中的蹊蹺。佳人之所以避而不見,不是因爲病重,而是根本不在宮中。如此算來,佳人定是那晚從金佛寺直接離開去了西北,可若是佳人自己主動離開,絕不會粗心的落下東西回頭再派人來尋,那麼,一定是佳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強行帶走,纔會來不及收拾衣物。
從皇上封鎖了消息,李恪又悄悄離京來看,便是沒錯了。李恪是領了皇命去西北尋人了!
可摯友突如其來的這麼一手卻是爲了什麼,秦煜有點琢磨不透。但這並不妨礙他會見佳人的決心。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日思夜想的佳人,□□的駿馬便是跑的更加有力了。心計絕不能落在李恪後面,被人搶先將佳人帶走。
而李恪此時早已抵達桂豐縣,距離金陵也不過半日的路程。李恪之所以選擇在桂豐縣落腳,一方面是不知蘇輒究竟在什麼地方,一方面也是因爲桂豐縣有他的好友,凌風。
凌風雖只是桂豐縣的同知,想要打聽一個人還是要比他矇頭亂撞要好的多。且此次行事隱秘,別的人他也不敢放心。
凌風聽說了李恪的到來,先是吃了一驚,隨後便是匆匆忙忙從山上下來,趕回家中迎接。
半年多不見,兩個人都有了變化,相比李恪的一貫英朗,凌風的變化更明顯一些,許是在地方上經歷了不少磨礪,曾經青澀溫和的少年已經漸顯沉穩內斂,清秀的面部線條也硬朗了幾分。但在見到好友時,臉上的笑意還是愉悅真摯的。
凌風進了門就看到李恪正長身玉立的站在院子裡欣賞窗下那片嫩竹。便是揮手命人去準備茶點,調笑着走上去,“真是意外之喜!沒想到御林軍外廷校尉居然大駕光臨西北寒地,可是得罪了什麼人物,被貶黜到了這裡跟我作伴來了?”
李恪聞聲慢慢回頭,俊朗的面容也浮起了一抹誠摯的笑意,甚有特點的一口白牙在陽光下熠熠閃光,轉手就給了凌風肩頭一拳,“你倒是不盼我點好!看你的樣子,在西北待的甚是得意,連個子都又長了一塊。”
凌風本就比李恪小一歲,髮長的又晚,不像李恪習武之人早早就拔了個兒,比普通人都要高挺。此時他也不過剛到李恪齊眉的位置,被戳中痛腳,頓時磨着牙瞪着眼道:“你莫不是專門來笑話我的?據我所知如今京中流行的可是膚白孱弱的美男,像你這般身材高大又皮膚黝黑的,莫不是在京中混不下去了,才跑到西北來跟我們搶飯碗?”
不愧是與郡王一脈相承,刺起人的手段也俱是撿着要害,一針見血。
話落,就聽李恪突然沉下臉道,“阿阮不見了。”
凌風先是一愣,對着李恪看了半晌兒,意識到李恪這話不是在開玩笑,跟着也變了臉色,上前一把抓住李恪的手臂急急道:“你說什麼?郡王不是應該在宮裡嗎,如何會不見了?”
就在月前凌風還收到了阮清的來信,也是因爲阮清信中的一句“君子當如竹,彎而不折”,他才興起命人在庭中栽種了這片翠竹。每日看着這些竹子慢慢生長,就會不自禁的想起京中那個智慧而又堅毅的少年,才能夠在面對各種疑難和困境時咬牙堅持下去。因爲他知道,只要堅持下去,總有回到京中的一日,再與少年同桌而坐,把酒言歡。
那個少年不僅僅是朋友,也是他人生路上的啓明燈。
可是,不見了?凌風一時竟反應不過來這麼簡單的幾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恪雖然此前曾經將凌風看做潛在的對手,可如今真正令他惶恐不安的卻是另一個人。他不知阮清來西北是自願還是被迫,但無疑都與定王蘇輒脫不開關係。他更加不敢想象蘇輒是不是早已知曉了阮清的身份,對阮清又究竟是什麼心思。
若是真如他所猜想,以蘇輒的陰險狡詐,阮清那麼單純的人必然難逃毒手。更何況他比誰都清楚,從一開始在阮清心中,蘇輒都是不可取代的一個存在。
想到這裡,李恪就覺得半刻也等不了,恨不得立刻將西北挖地三尺。“若是無誤,阿阮此時已經來了西北……同定王在一起。”
凌風愕然張大嘴,有些不能反應。
他也是知道阮清跟定王的關係的,尤其那一次阮清失蹤被綁,定王震怒之下血洗黑風寨,幾日不眠不休瘋狂尋找的記憶,簡直令他無法忘懷。若說在這世上最寵愛阮清的是皇上和皇后,那麼定王就是那個在意阮清入骨的人。
如果按李恪所說,阮清此時跟定王在一起,應該十分安全才對,爲何李恪看起來如此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