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居高臨下的燈火,值勤軍官眯着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總算看清楚來者正是孫德盛。又聽見孫德盛說出了大事,一個激靈之下也顧不上再答話,趕緊吩咐手下去打開城門。?
孫德盛帶着騎兵隊進城後,並沒有急着下馬,他找到之前值勤的城門軍官,喘着粗氣對其說道:“大事不妙,姓袁的把咱們王大人給扣了,我德字營被他們包圍,好不容易纔突圍起來。你,你趕緊去把城內另外四營管帶都叫到司令處去,咱們要想辦法把王大人救回來。”?
城門營的衆人聽說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一個個都緊張不已,那軍官更是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派人去準備軍馬。?
孫德盛交代完畢後,帶着他自己的人繼續向司令處大營奔了去。?
來到司令處大營,駐守在這裡的是中路巡防營,孫德盛讓士兵去叫醒中路營管帶趙繼時,把灤州那邊的情況又說了一遍。趙繼時聽罷了同樣慌張了起來,連聲叫了幾聲“竟敢如此”,隨後先把孫德盛迎入營內,再派手下去把全營的士兵都集合起來。?
等了一刻鐘的功夫,左路營、前路營、後路營三營管帶陸續趕到司令處大營。在孫德盛的召集之下,衆人齊齊來到司令處小會堂。大家都是剛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不僅精神上還沒恢復,思緒上更是一團亂糟,一時半會誰都拿不定主意。?
七嘴八舌吵了一陣,忽然有人提議先去請王大人的幕僚於繼芳來主持大計。對此大家都沒有異議,畢竟王懷慶向來器重於繼芳,可以說巡防營事無鉅細,於繼芳甚至比王懷慶更加了如指掌。這次王懷慶帶兵前往灤州時,並沒有讓於繼芳陪同一起,目的就是要留下於繼芳在昌黎縣坐鎮統籌,此時理所當然應當請他前來。?
又等了一陣子,於繼芳匆匆忙忙的從家中趕到司令處大營,剛剛走進小會堂,衆管帶連忙一擁而上詢問該如何是好。?
“諸位休慌,諒袁肅那廝是不敢亂來的,他若敢亂來,勢必是沒辦法向大總統交代,縱然他是袁大總統的侄子也擔當不起。孫大人,您再細細說一遍,事情到底如何?”於繼芳先穩定了衆軍官的情緒,隨即又向孫德盛詢問道。?
“我本奉王大人之命,留在城外以備接應,王大人則帶着右營和魁字營進城去了。天色漸黑,我便命令我部人馬在城外結營,本來並無任何異樣,孰料趁我部結營之際,灤州治安團跟民防營悄悄在我營周圍設下埋伏。後來他們一個姓趙的營長帶隊闖營,打算用金錢收買我部,我佯裝答應,之後好不容易纔得了機會帶了本部騎兵逃脫出來。”孫德盛繪聲繪色的說道,一邊說着還一邊嘆息不止。?
“這麼說,你並沒有親眼看見王大人被扣?”於繼芳進一步問道。?
“這倒沒有,不過那姓趙的營長說,王大人和魁字營、右營的人都被扣了。”孫德盛鄭重其事的說道。?
“這不太可能,灤州纔多少人馬,怎麼可能在扣住兩個營的同時還能包圍德字營,老孫,你莫不是被誆了吧。”左路營管帶李勁夫質疑的說道。?
“他們本部人馬確實不多,可是卻還有民防營呀。之前咱們王大人扣過他們的槍,那幾百支槍就是配給民防營的。不瞞你們說,除了民防營之外他們還有洋機槍,就算誆我,我也是不敢亂來的。”孫德盛氣勢洶洶的說道。?
“看來,是我失策了,早先卻算漏了灤州民防。”這時,於繼芳喃喃自語的說道,然而他的表情並不像其他人那麼着急,畢竟自己心裡另有最後的準備,只要把這件事上報到北京去,倒要看看袁肅如何收場。?
“於先生,眼下該如何是好?”趙繼時崔問道。?
“不如,我們帶兵去灤州把大人要回來。”另外一名管帶急躁的說道。?
“諸位稍安勿躁,我突然覺得這件事另有蹊蹺。”於繼芳忽然說道。?
衆人不禁讓這番話驚了一下,目光紛紛聚焦在於繼芳身上,翹首以盼似的等待下文。?
於繼芳不慌不忙的轉過身來,表情嚴肅的盯着孫德盛,有一種審問的語氣問道:“孫大人,你之前說灤州治安團的一個營長意欲花錢收買你們,你能具體說一說究竟怎麼回事嗎?”?
隨着這句問話,其他幾位營管帶立刻又把目光轉向孫德盛身上。?
孫德盛怔了怔,繼而生氣的說道:“於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王大人對我恩重如山,我豈能爲了一時之利而忘恩負義?”?
於繼芳笑道:“孫大人不必激動,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說來奇怪,孫大人究竟是如何得了機會從重重包圍中突圍出來呢?”?
孫德盛氣不可耐,胸口因爲情緒而劇烈的波動着,過了好一會兒才發泄似的吼道:“老子就這麼出來的,姓於的,別仗着你有王大人的倚重就能如此囂張,老子孫德盛纔不吃你這一套。哼,你有什麼話挑明說好了,枉老子連奔幾個鐘頭跑回來報信!”?
李勁夫見氣氛變得異常起來,連忙勸說道:“於先生,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要籌措救出王大人才是,老孫的事容後再慢慢斟酌。”?
趙繼時也跟着說道:“是啊是啊,總得有一個輕重先後纔是。”?
於繼芳淡然的說道:“話雖如此,可有些事情若不先弄清楚,只怕後患無窮。”?
孫德盛冷冷的“哼”了一聲,盯着於繼芳說道:“我算是明白了,那姓趙的營長曾對我說過,袁肅已經暗地裡買通了咱們昌黎縣好些人,你現在不想着去救王大人,倒是一位心思的挑撥離間,看來姓趙的說的那些人,其中就有你!”?
小會堂一下子譁然起來,衆人或驚疑不定、或交頭接耳。要知道這次王大人帶兵去灤州,可正是因爲聽了於繼芳的主意才急忙動身,再加上現在於繼芳一副氣定神閒的態度,不急着想方設法救王大人,還刻意的針對孫德盛,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於繼芳不是笨人,他也察覺到氣氛的異樣,立刻衝着孫德盛反駁道:“好你一個損的,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居然還敢反過來污衊我。你可知道我爲何懷疑你,你們德字營上上下下只有二十餘匹戰馬,可是你卻帶着五、六十騎突圍,這多餘的戰馬難不成還是你突圍時從灤州那夥人手裡搶來的?”?
這一席飛流直下的反駁,再次讓小會談變了樣。孫德盛和於繼芳你來我往的駁問,讓所有人都迷惑不解、分辨不清,雖然德字營突然多出來的戰馬確實很可疑,但也未必沒有合理的解釋,就要看孫德盛如何說話了。?
孫德盛一陣語塞,對於於繼芳突如其來的一問顯然始料未及。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小會堂門外傳來幾聲悶響,好像是什麼東西撲倒在地上似的。衆人不禁齊齊扭過頭向門口的方向看去,趁着這個時候,孫德盛立刻向跟在自己身後的兩名手下遞了一個眼色,三人迅雷不及掩耳似的撥出了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