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燈如豆,又是一夜來臨。
葉無青靜靜浸泡在一口汩汩冒着半透明淡紫色泡沫的大缸裡,肌膚上的毒氣已消退大半,只是依舊沉沉酣睡。
小蛋只喝了兩口毒血,所以症狀遠較爲輕,經過農百草一番料理後,已恢復如初。隨後他按照記憶照方抓藥,救治葉無青,農百草冷眼旁觀亦不阻止。
待忙碌停當後,兩人在桌邊落坐,小蛋滿頭大汗,神情卻甚爲愉悅。
農百草點燃菸袋,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濃烈的煙霧瀰漫木屋,令昏黃的燈火更顯朦朧恍惚。
他悠悠道:“你亂七八糟地抓藥,總算也把葉無青體內的忘情水毒迫出了七七八八,殘存部分待他醒轉後,倚仗精純的修爲運功逼迫,應該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但山下的人一旦察覺葉無青起死回生,卻未必肯給你們喘息的機會。”
小蛋擡袖抹抹額頭的汗珠,點頭道:“晚輩懂得。等師父傷勢稍穩,我就帶他悄悄逃出覆舟山,找一處無人的荒山野嶺好生靜養。”
農百草沒有回答,深深吸了口旱菸,說道:“適才老朽爲你把脈察毒時,發現你經脈內有兩股異樣真氣。一股自是聖精氣,已然漸成氣候,但是福是禍尚未可知;另一股浩蕩醇正,十分古怪,眼下雖稍顯微弱,可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只是其成長進展異常緩慢,甚而很不穩定,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小蛋撓撓頭,道:“晚輩叫它『大夢真氣』,打我記事起,它便一直在晚輩體內,睡着後也不需意念催動,它便會自動流轉壯大。但每隔一段時日,這股大夢真氣就要發作一次,雖勉強壓制了下去,卻也元氣大傷。就爲這個,乾爹才帶我前往天雷山莊,想從羅大叔收藏的天道星圖中尋找出解決辦法。”
他說着又詳細描述了大夢真氣走火入魔時的症狀,以及後來運用“有容乃大”疏導爆走真氣的情形。
農百草專注地聽完,沉思良久道:“把你的手遞給老朽。”
小蛋依言將右手放在桌面上,農百草探雙指輕按脈門,嘴脣微動似在念念有詞,半炷香後方才徐徐收回,沉聲問道:“你聽說過『靈泉仙流』之說麼?”
小蛋茫然搖搖頭,農百草毫無詫異之色,低笑道:“老朽不過一問罷了。這個名稱莫說你不清楚,環顧天陸億萬蒼生,有曾聽說過的亦是寥寥無幾。而在這其中能夠替你築基洗髓、開源闢流的,據老朽所知,連帶一位已經羽化登仙的舊友在內,絕不出三人。可活着的這兩位,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他們不惜耗損一甲子真元,爲你開拓靈泉仙流的緣由。”
霸下聽得入神,好奇地追問道:“農老神醫,你說的靈泉仙流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農百草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空杯子,道:“這是一個人的丹田,假若它現在是空的,我最多能將壺裡的熱水倒入裡頭,令它盈滿,但也只能僅此而已。一旦把水全喝光了,這杯子自然又會變空。因爲注入杯中的熱水是固定的,並不能通過自身繁衍壯大,更無法做到生生不息,無有窮盡。”
小蛋點點頭,明白農百草是用杯子和水來比喻丹田與外來真氣之間的關係,雖一時還想不通這和自己的“大夢真氣”有何關聯,但聽得仍然非常專心。
農百草接着道:“如果老朽倒入杯中的,並非熱水,而是將它的杯底打穿,連接到一股山泉的泉眼之上,你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嗎?”
小蛋眼睛一亮,回答道:“山泉就會源源不絕的涌入杯子裡,怎麼用也不會乾涸。”
農百草用手輕敲桌面,頷首道:“正是!如你我這般,每個人丹田內無不好似擁有一口泉眼,通過終日不輟的勤修苦煉,使之日益壯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他拿起杯子,指指杯底道:“可是你的丹田內,卻有着兩口這樣的泉眼。一口是經過你後天努力,逐步開鑿的;再一口,卻是有人在你初生未滿週歲之前,便已爲你打通的靈泉仙流,亦就是你所說的『大夢真氣』。”
小蛋聽呆了,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小骯下方,彷佛那裡真藏了兩口泉眼似的。
霸下驚訝道:“農老神醫,你說得也太玄乎了吧,這怎麼可能?”
“天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農百草指指小蛋,說道:“有道是『授人以魚,莫如授人以漁』。魔道所謂的吸精食元之學,與靈泉仙流的神功相比,不啻天差地遠,判若雲泥。
“那施術之人需以元神出竅,渡入你的體內,並以無上玄功在你靈臺上烙下從其元神中煉化而出的一縷神識,而後在你丹田內另闢乾坤,再經築基洗髓,打通諸脈,輸進自身淳厚真元,以作根基。待靈臺上的神識甦醒,即刻會進入到先天之境,催動你丹田內渡入的真元運轉周天,卓然成形。
“整個過程至少也需六個時辰,若出現絲毫的差池,或者施術者神銷形散,或者受術之人魂飛魄散,絕無僥倖之理。”
他長長歇了一口氣,唏噓道:“你們別看老朽說得頭頭是道,卻也僅止於紙上談兵而已。一般的仙林高手,能將元神祭出肉軀兩個時辰,已屬難能可貴;老朽自忖,若竭力咬牙強撐,或能維持到五個時辰左右,再多半刻也是不行。替你施術的那位高人,非但要祭出元神,還需渡入你體內開源闢流,其修爲之高,着實已臻至登峰造極的地步,老朽只能自嘆弗如。”
小蛋久久回不過神,心中充滿難以置信的震撼,不知覺地問道:“他是誰?”
“老朽不能肯定。”農百草回答道:“總之,那人與你定然淵源極深,否則斷不可能心甘情願耗損一甲子真元,冒着如此奇兇大險,甘心爲你作嫁衣。而且,此人的修爲固然超凡入聖,更需精通靈泉仙流之學,這三者缺一不可。”
小蛋心裡一動,思忖道:“方纔農神醫說過,當世能夠通曉『靈泉仙流』大法,並將它用在我身上的人,絕不超出三位。
由此可見,他已隱約猜到了施術者的身分,但他爲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呢?”
只見農百草放下杯子,繼續說道:“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縱然靈泉仙流大法亦不例外。須知,無論什麼東西,不是自己的,用起來終歸不會順手。因此,你體內的靈泉仙流在初具雛形之後,就開始不定期地發作反噬。若無大乘級的高手時時在旁護法,以你目下的修爲,實乃兇險之極。”
霸下大惑不解道:“既然如此,那給我乾爹打通靈泉仙流的人也應當懂得這道理,爲何完事之後便拍屁股跑了呢?這不是管殺不管埋麼?”
小蛋苦笑道:“小龍,你別胡說,想來是那位高人突然有了急事無法抽身;又或者他另有深意,不是咱們現在所能夠揣度。”
農百草卻“嘿”地一聲輕笑,道:“管殺不管埋,說得好!這老道素來如此,想當年──”他猛然察覺失口,立即停頓住話頭,轉而道:“小蛋,雖說你如今用有容乃大控制住了靈泉仙流的發作,但終非一勞永逸之法。你想不想知道,如何才能徹底解決你體內存在的隱患?”
小蛋情不自禁地點頭道:“想啊。”內心卻轉念道:“老道?看來農神醫其實知道此人是誰,可他既不願說,我也不能多問,但這人應是天陸玄門的翹楚人物無疑。”
農百草亦同樣在困惑地想道:“難怪他十八年前會突然登門拜訪,與我一連探討了整整半個月靈泉仙流大法的心訣,敢情就是爲了這娃兒。可眼前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來歷,會讓他這般耗盡心血傾力栽培,甚而延誤登仙之期?”
聽到小蛋的回答,他收住思緒,油然微笑道:“倘使有朝一日你能將靈泉仙流與自身的真元水乳交融,合而爲一,即可百無禁忌。俗話說:『解鈴還需繫鈴人』,真正的解決之道在哪裡,老朽也幫不上忙,惟有靠你自身尋找。”
霸下聞言拖長聲音道:“農老神醫,你這話說和不說有什麼兩樣,自己找?我乾爹若曉得怎麼找,又何須向你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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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百草沒理牠,瞥了眼牆角的大缸中泡着的葉無青,淡淡地說道:“時辰差不多了,再泡下去,他就該成水煮魚了。”
小蛋“啊”了聲,從沉思中醒轉,趕忙起身將葉無青溼淋淋地從大缸裡托出,左顧右盼,不知該將他放在何處。
農百草用腳一踢身邊的躺椅,道:“就這兒吧。”
小蛋將葉無青躺靠進椅子裡,凝目觀察他的面色,除了眉心隱隱還透出一絲淡紫色的毒氣外,其它地方的肌膚基本已恢復正常,只是蒼白憔悴了些。
小蛋稍稍放心,道:“多謝──”
農百草一揮手立刻打斷他的話語,肅容道:“你要搞清楚,我沒救過葉無青,他與老朽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最多,你用了我的一些丹藥和器具,也都只當是我借給你的。”
小蛋心中感動,不再多說什麼,默默無語地向着農百草深深俯身一拜。
霸下百無聊賴打量着桌上的那座小丹爐,奇怪道:“這裡面煉的是什麼?”
“一十八顆『千金茶調丸』,”農百草回答道:“再有六七個時辰也該煉成了。”
霸下嚥了兩口饞涎,盯着丹爐裡騰騰躍動的光焰,問道:“是不是很好吃啊?”
農百草瞪了他一眼,冷然道:“這是老朽爲了救治漢州西南七州十八縣,數萬感染了傷寒惡疾的窮苦百姓而煉製的救命丹藥,你說好吃不好吃?”
霸下眨眨眼,道:“吹牛,區區十八顆小丹丸,能救活幾萬人?”
農百草不屑道:“蠢材,白蟻雖小能潰長堤,頑石固大一無是處。你當我是走江湖賣狗屁膏藥的冒牌郎中麼?盡那麼多廢話。老朽只需將小小的一枚千金茶調丸溶入大鑊裡,儘可供幾千人各飲上一小碗。”
小蛋聽了,不由大受震動,暗自欽佩道:“這纔是真正的天陸神醫、萬家生佛!”
他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月上中天已過子時,當下道:“農神醫,您的大恩晚輩銘記肺腑,不敢或忘。趁着夜深,我這便告辭,設法潛出覆舟山去。”
農百草“咄咄”敲熄旱菸,問道:“怎麼,這就急着走了,是怕連累老朽?”
小蛋被他道破心意,也不隱瞞,說道:“我已想出突圍的法子,前輩無須擔心。”
農百草哼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決意要走,老朽自不強留。不過,跟着葉無青沒什麼好,等他渡過此劫,你最好離他遠點。這番捨命相救之情,也對得起他的狗屁師恩了。若不然,遲早有一天跟他一樣,身敗名裂、亡命天涯。”
小蛋點點頭,又向農百草一拜道:“我明白了,有勞前輩提點。晚輩離開之後,如果還有人追殺到百草仙居,請您只管告訴他們,我是向東走了。”
農百草面露慍色,道:“放屁,你當我是什麼人?要滾快滾,少囉嗦。”
小蛋一笑,抱起葉無青,合着他的雙手再對農百草一禮,低聲道:“農神醫,晚輩去了,您多多保重,咱們後會有期。”側身推開柴門,背影迅速融入茫茫的夜色裡,轉瞬間消逝無蹤。
“呼──”農百草右袖微揚,拂起一股清風,將柴門重又虛掩。屋裡頓顯冷清,惟有丹爐裡尚汩汩冒出縷縷青煙,間或有一兩聲“劈啪”的輕微爆響傳出。
他放下菸袋,拿起一卷醫書挑燈夜讀,不經意裡光陰飛逝,又是兩個時辰。
東方的天際微露魚肚白,曉風從門窗的縫隙裡吹入木屋,悄然曳動火苗。再過四個時辰,桌上的這爐千金茶調丸即可大功告成。
忽然,他放下醫書,霍然起身,捲袖攝過神農百草杖握於手中,望了眼桌上的丹爐,推門而出。目光拂視之處,赫然佇立着去而復返的丹火真君。
農百草漠然哼了聲,心念急轉道:“閣下請的幫手在哪兒,何不一起現身。”
丹火真君暗凜道:“這老兒好厲害,竟猜到我敢二次登門挑釁,必有幫手。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萬萬料不到,老夫這次是帶回的是兩大頂尖高手。”
他不動聲色回答道:“不錯,老夫確有請了幫手助陣。農神醫,你我無冤無仇,閣下何苦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年,開罪正魔兩道各路高手?以我愚見,不如退後一步,海闊天空。免得咱們兵戎相見,誰都不好看。”
農百草冷冷道:“丹火真君,好歹你也是兩度蓬萊仙會上有數的人物,然而今日所作所爲,真正教老朽深感失望。我和你已無話可講,要人,盡避放馬過來。”
丹火真君不怒反笑,只是這笑容裡充滿陰冷,說道:“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嗚──”山風自林間吹過,飄蕩起兩人的衣袂,片片絢爛如血的紅葉從枝頭飄落,似蝶般在空中輕舞飛揚。
農百草驀地靈臺生警,暗道:“不好,果然是調虎離山!”身形一晃幾欲快過迎面吹拂來的曉風,飛退向木屋。
“砰!”房頂被人粗暴的用掌轟碎,一道紅色人影飛墜,徑直迫入木屋裡。
“颼”,碧芒乍閃,如鷹擊長空雄勁奔放,幻出道道光影極盡玄妙,神農百草杖應聲掠至,向破入屋內的那紅衣人胸口點去。
紅衣人似乎沒預料到農百草退得如此之快,不及掣出背後一對青銅魔杖,人在空中趕忙揮掌相拒。
“啪啪啪啪”一串脆響,神農百草杖神出鬼沒,始終不離紅衣人身前要害,令他全力招架,竟無還手之力。
電光石火間,兩人已交手數招,農百草揚聲喝道:“去!”神農百草杖順勢變招一挑,紅衣人猝不及防“呼”地被激彈而出,“喀喇喇”將牆角的那口大缸撞的粉碎,頓時水流一地。
紅衣人這才勉強站穩,雙掌封在面前,兇狠的目光略含驚詫盯着桌前佇立的農百草,大罵道:“你個龜孫子!”
話音未落,門外的丹火真君業已飛掠進來,冥火鳳翅鏜掛動尖銳呼嘯,在屋裡打過一道電光,直削農百草後腦,竟是不顧身分與紅衣人連手夾攻。
農百草並不回頭,反手揮杖“鏗鏗、鏗鏗”連擋四下,將丹火真君的攻招化解。
丹火真君倏地退到門口,藉機打量屋中情形,果不見了葉無青和小蛋,不由又惱又恨,嘿嘿低笑道:“農老兒,葉無青和小蛋去了哪裡?”
農百草一翻眼,不客氣地道:“我有必要告訴你麼?”
那紅衣人正是歐陽修宏,他對於葉無青和小蛋的行蹤,遠不如丹火真君來得關切,一雙眼睛直直緊盯着桌上的丹爐,心道:“這小丹爐一看就不是凡品,裡頭煉製的丹藥也必定珍貴的很,說不定就能補回老子讓那賤人吸走的真元。他奶奶的,老子今次總不能空手而回,先把這丹爐奪到手再說!”
他惟恐丹火真君變卦,舍下農百草去追小蛋,當即縱聲狂笑道:“好啊,先解決了你這老東西,再去找他們也是一樣!”拔出青銅魔杖,嗚嗚鬼嚎閃身劈落。
農百草盡避不清楚歐陽修宏的身分,但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兩人剛纔交手數招,他已試探出對方招式雖稍顯笨拙粗糙,可功力甚是不弱。尤其從掌心裡透出的灼熱火毒更是詭異犀利,略有不慎就會着道。
眼見歐陽修宏的青銅魔杖兜頭砸落,農百草抱定主意揚長避短,不與這莽夫硬拼,施展獨步天下的燕行身法往左一晃,神農百草杖彷似魚翔淺底,從兩根魔杖幾不可察覺的縫隙間破進,疾點歐陽修宏咽喉。
歐陽修宏自高自大,卻絕非笨蛋,見狀心頭一凜道:“他奶奶的,難怪丹火真君好說歹說要拽着老子入夥,敢情這龜孫子的確不好打發!”
他盡收託大之意,身軀後仰雙杖交叉封架。“叮”地一聲,神農百草杖高高彈起,農百草身隨杖走,側轉到歐陽修宏左首,左掌鋒芒畢露,直插對方腰肋。
歐陽修宏一個倒翻閃躲過去,農百草的攻勢業已如滔滔大川,連綿不絕地攻到。歐陽修宏先機已失,疲於應付,狼狽不堪,直氣得嗷嗷怒吼,七竅生煙。
忽然他眼角餘光瞥到門口的丹火真君,見其嘴角含着一抹冷笑,好自以暇地袖手旁觀,竟無出手相助之意,禁不住勃然大怒道:“丹火老鬼,你這算什麼意思?”心神微分之際,腋下一涼,紅袍已被神農百草杖挑破,露出一道殷紅淤痕。
丹火真君內心亦甚爲躊躇,畢竟他志在霸下,也深知農百草不好惹。如今小蛋既已離去,本應立刻設法追趕纔是,可就這麼走了又頗不甘心。於是束手在旁,靜坐壁上觀,想待歐陽修宏和農百草拼得兩敗俱傷後,再做計較。
沒想到農百草委實名不虛傳,歐陽修宏一個大意失了先手,十餘招間居然被殺得丟盔卸甲,盡落下風。假如自己再不出手,恐怕這老傢伙要吃大虧。
聞聽歐陽修宏叫罵,他哈哈笑道:“歐陽兄莫要惱怒,老夫這就助你一臂之力!”冥火鳳翅鏜覓準農百草後心,惡狠狠刺去。
農百草在與歐陽修宏激戰時,少說了分了一半的心神在丹火真君身上。靈臺映射到背後情形不妙,他一掌迫開歐陽修宏,神農百草杖回點冥火鳳翅鏜,錯步閃身,揚起右腿“呼呼”激出九重幻影,飛踹丹火真君小骯。
三人在屋內走馬燈般的越戰越酣,農百草的身形卻左右不離那張桌子。而歐陽修宏和丹火真君也彷有默契,極力避免誤擊到桌上的丹爐。
由於有前車之鑑,兩人一邊屏息凝神與農百草交手,一邊全力催動攻勢,好令對方無暇施展出神入化的藥技。否則屋裡空間狹小,一旦藥粉散開,想躲也難。
如此刀光劍影大戰了三十餘個回合,雙方依舊不分勝負。饒是丹火真君眼高於頂,素來只將蘇真視作平生唯一大敵,此刻亦忍不住暗讚道:“農老兒雖位列天陸正道十大高手之列,但平素僅以醫術聞名,少有見他出手。今日這一戰,方纔知他實至名歸,無愧此譽。我又何苦去招惹他?”此念一生,心中頓萌退意,漸漸地朝外圈後撤,招式裡攻少守多,任由歐陽修宏大呼大喝與農百草拼個你死我活。
這樣一來歐陽修宏壓力驟增,他的修爲本就不如農百草,兼之元氣大傷,又失了護身至寶荼陽蟒帶,眼下更加的吃力。
鬥到着緊處,小腿又被神農百草杖險險掃中,一個趔趄側摔出去,惱羞成怒道:“你奶奶個熊,老子要發飆啦!”荼陽掌灌注十成功力,爆發出一團紅濛濛火浪排山倒海般涌向農百草。
這招看似不可一世,但招式簡陋並無出奇,農百草若想閃躲自是輕而易舉。但他身後就是桌上擺放的丹爐,卻禁不起荼陽掌的蠻力轟擊,勢必會影響到爐內千金茶調丸的煉製。故此農百草不進反退,直攖其鋒,神農杖飛點歐陽修宏掌心。
“砰!”兩股巨力一接,歐陽修宏右臂痠麻幾無知覺,身軀蹬蹬連退,氣血翻涌。農百草的身子亦是劇烈晃動,神農杖上泛起一層殷紅光彩,咄咄熱流直逼體內。
丹火真君瞧出便宜,無聲無息潛到農百草身側,鑽木爪向他的肩頭迅即插落。
農百草無暇調勻內息,只得沉肩側身朝右一閃。突聽“喀喀”窗戶碎裂,兩束森寒碧芒風馳電掣般激射而入,猶如毒蛇吐信,噬向農百草後心。
農百草暗吃一驚道:“竟還有第三人!”生死之間已不容他多想,騰空飄飛,雙足點中碧芒。“啪啪”兩響,碧芒如驚鴻翩飛現出真身,卻是兩道環索。
然而農百草尚來不及喘上一口氣,猛地靈臺警覺,身側風動。一名身着慘綠色衣衫的老嫗憑空欺近,卻是運用了“風遁”
之術,揚起細長的鬼爪偷襲而至。
農百草再無法躲閃,剎那裡只能運勁硬接。
“噗!”血光四濺,鬼爪深深插入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