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調整狀態的方式都不一樣,是以每個人的巔峰也都不一樣。
只不過沈沉調整狀態的方式卻是最獨特的。
是以沈沉以巔峰狀態揮出的刀也是最獨特的。
獨特的刀已很難有人能接住,何況還是最獨特的。
這一刀必定已是極致巔峰的一刀,無堅不摧的一刀,已臻化境的一刀。
已不知走了多少步,更不知走到了哪裡。
沈沉也沒有看。
沒有看卻能感覺到。
沈沉已能感覺到踩在地上留下的每個腳印的深淺和每個腳印間的距離的間隔都完全相同。
無論是在鬆軟的土地上還是在堅硬的石板上,都彷彿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沒有誰見到後不會大驚失色。
平常人會震驚於他的腳力。
江湖人會驚訝於他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的配合已協調到極致。
沈沉也的確終於將狀態調整到了巔峰。
人已巔峰。
巔峰的人揮出的刀也是巔峰的刀。
神擋殺神,仙來誅仙。
誰若是來,必定無法擋住他出手一刀。誰若是來,就只能是來送死的。
只可惜沒有人來,刀也只能仍留鞘中。
既然不會有人來找,爲何還要將狀態調整到巔峰?
這樣豈非是多此一舉。
看起來是多此一舉,但對沈沉來說卻是非常有必要。
因爲將狀態調整到巔峰並不是爲了禦敵,只是爲了要讓自己進入禦敵的狀態。
所以他沒有停,仍在繼續走。
只有不停地走下去,才能一直將狀態保持在巔峰,才能讓自己一直進入到禦敵狀態。
難道他是想將這種狀態一直保持到明日的天衣大會上?
此時距離天衣大會還有整整一夜,甚至還得再加上一個上午,一共八個時辰。
足足八個時辰。他要從黑走到白,從黑夜走到天白,還要從充滿朝氣的清晨走到驕陽當空的正午。
他不累嗎?
累。
他不需要休息嗎?
需要。
所以他纔要走。
他只是不能停。
有的人走路是在耗費體力,而有的人走路卻是在恢復體力。有的人越走越累,可有的人卻越走越有精力。就好像走的不是路,是人的這一生。
人的一生豈非就是一條路。
可又有多少路夠他走的呢?他又得走多少路才能走完這八個時辰?他要走的路在何方?
他不知道。
世間的人豈非都是如此,只想走,卻不想知道爲了什麼而走。又有多少人知道該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停?
可難道不就是因爲這樣,纔會在沒有目標的前方、在沒有路的地上走出一條又一條本沒有人走過的路。改變世界的往往不都是那些別人眼中的瘋子傻子笨蛋和蠢貨。
但這些沈沉並不知道,沈沉只知道路在腳下,就不能停。就像你只要活着,生活就會永遠繼續。
也許走過四下無人的夜,穿過人山人海的街,就會發現終點就在眼前。
眼前就是近月樓,天衣大會就是他的終點。
只是這樣走下去,就算過後並沒有浪費掉不能浪費的體力和精力,可是到最後的狀態還是一直處於巔峰的狀態嗎?八個時辰前的狀態和在保持了八個時辰的八個時辰後的狀態還會是一模一樣的嗎?還能是完全相同的嗎?
狀態畢竟是一種狀態,八個時辰前的狀態畢竟和八個時辰後會有所不同。無論是下降還是提升,無論毫釐還是千里,都是已有了變化。而無論是下降所帶來的變化還是提升所帶來的變化,對沈沉好也好,壞也好,始終都是有了變化,是不能控制和無法抗拒的變化。
一個東西,一種東西,若是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無法抗拒,無論是什麼,都會很可怕。
因爲這些都是未知的、無法預料的。
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致命的、傷害你的,不都是這些不穩定的、無法控制的、無法抗拒的。
帶着無法控制的因素去戰鬥,沈沉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擔心。
面對無法抗拒的東西,沈沉就一點也不害怕嗎?
害怕。
可他還是要這樣繼續下去。
不是他的自信打敗了擔心和害怕,他只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他要的只是這種狀態,雖然的確是一直保持下去的狀態,但不是一直保持處於巔峰的狀態。
只要能讓自己進入到這種狀態就足夠了,巔峰與否和是否一直如此並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提前讓自己的身體進入這種戰鬥狀態,才能讓自己的身體提前熟悉,每一塊肌肉、每一個毛孔、甚至是思考和呼吸,都會從這一刻開始時刻以戰鬥狀態的方式進行。
有時候就是這樣,無論你在做什麼事和你準備去做什麼事,只要你能比別人先進入到狀態,那麼最後就一定會比別人做的更好更出色。
雖然生活中總是充滿了意外,雖然凡事都有例外,可有些事……就是沒有意外和例外的。
他現在就進入到戰鬥狀態,熟悉一夜加上一個上午一共八個時辰,然後到了天衣大會上,就會成爲他的優勢,別人沒有而只有他有的優勢。
所以不要總是隻看到別人的成功,更應該看到成功的背後,都是如愛般的付出。
爲了明日該要上的戰場,沈沉付出的將是他的全部,甚至會是他這才見過了二十個冬夏的一生。
現在。
天色已經很晚。
夜已經很深。
有多晚?
晚到無燈無火的街上只能看到他一個人的影子。
有多深?
深到星星那麼亮,彎月那麼明。像眼睛又像目光。
古人好夜觀天象,如果按古人所說,明天一定會朗朗乾坤光天化日。
但若要沈沉自己來說,只是今夜很好,明天定很不錯,適合逛街,適合郊遊,可就是不適合去殺人。
以他的學問,看着這片有星有月的天空,的確是只能說一句很好。
是啊,這樣挺好。是啊,這樣就好。
空空蕩蕩的街沒有人來也沒有人往,兩邊房屋無燈無火,他就這樣走在路的中間,迎着月光和星辰。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和光陰的故事,因爲他擡首望天的這一刻,像是永恆。
他不覺得安靜,他只是看到天與地之間那條亙古存在的線彷彿消失了。
走過不說話的路,路過不說話的屋,他也不知道前方是哪裡,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去向何方。
因爲他已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