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現在離開已是不能。
現在更不能鬥勇。
若論鬥勇,三個卓飛雲也不是一個司徒敬天的對手。
江湖上本就很少有人是司徒敬天的對手。
所以現在只能鬥智。
而要鬥智,當然得先要坐下來。
這種時候只有坐下來才能使人平靜。
卓飛雲也果然搬來一張椅子坐下,就坐在司徒敬天面前三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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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敬天沒有動,只是抱着手側身倚在門框上冷冷地看着卓飛雲,彷彿一點也不擔心,一點也不着急。
卓飛雲卻開始着急了。
因爲當他坐下來靜下心後才發現,無論是鬥智還是鬥勇,他都不是司徒敬天的對手。
他也本就不是司徒敬天的對手。
司徒敬天已惡滿天下,而他只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年。
他無論編什麼圈套,司徒敬天都一定見識過。無論說什麼話,司徒敬天都一定聽說過。無論耍什麼花招,司徒敬天都一定清楚明白。
他在司徒敬天面前就好像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如何能鬥得過一個大惡人。
並且在司徒敬天那種常年兇狠冷漠的目光注視下,卓飛雲只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脫光了衣服的人。
脫光了衣服的人當然是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的。
卓飛雲一顆心已沉了下去,臉色更是陰沉的如同是蒙上了一層陰霾。
司徒敬天就是他頭上的陰霾,揮不散打不走,讓他有一種無法可施的感覺。
可他還是沒有絕望。
桌上有酒。
酒在酒壺酒罈酒杯裡。
酒杯裡的酒是滿的,卓飛雲忽然拿起其中一杯,一飲而盡。
司徒敬天冷冷地看着卓飛雲把一杯酒喝完,忽然開口,道:“真是好酒。”
卓飛雲眼中立刻現出了帶着酒醉之後的笑意,笑着道:“當然是好酒。”
他忽然伸手拍了拍之前阿金端來的那壇喝下去就能要命的酒,並接着道:“但這壇酒纔是真正的好酒,我聽說司徒敬天殺人之前一定是要喝酒的。”
司徒敬天嘆了一口氣道:“只可惜我從來不喝別人喝過的酒。”
卓飛雲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可卻又立刻做出一副很可惜的樣子問道:“我能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別人喝過之後,酒裡就會多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穿腸破肚的劇毒。”
“也許這壇酒並沒有人動過。”
“那這壇酒也許真的是好酒。”
說完,司徒敬天竟真的上前捧起這壇酒,倒入了之前阿金端來的酒碗裡。
卓飛雲笑了,笑的就像是一個做了壞事的小孩子,看着司徒敬天已舉起了碗,陰笑道:“當然是好酒,我早就說過的。”
可他還沒有笑完,笑聲便戛然而止,就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
沒有人扼他的喉嚨,他只是看見了司徒敬天一碗酒喝完之後,接着又倒了一碗。
而這一碗酒喝完後,司徒敬天竟又倒了一碗,並且一點事都沒有。
卓飛雲親眼看見金勝銀就是在喝完這壇酒裡的酒後,一個呼吸的時間都還沒到便瞬間中毒而死。
可爲什麼司徒敬天喝下之後卻一點事都沒有?
卓飛雲笑不出來了,也說不出話了,一張臉更是慘白的如一張紙。
三碗酒已喝完。
司徒敬天放下酒碗,像一隻野狼在看自己腳下的綿羊那樣看着卓飛雲,獰笑道:“司徒敬天在殺人之前一定要喝酒,既然酒已喝完……”
接下來的那半句話他沒有說,因爲他已不必說。
他知道卓飛雲一定知道。
卓飛雲怎能不知。
“可你不該來的。你來這裡殺人,實在是來錯了地方。”
“司徒敬天殺人從不分地方,司徒敬天殺人也從不分人。”
“但這裡是在近月樓,今夜的近月樓跟以往有些不同。”
“但對我來說只要是能殺人的地方都無分別。”
司徒敬天在冷笑,冷笑聲像針一樣尖,無論誰聽到都會很不舒服。
卓飛雲沒有不舒服。
因爲這個時候他絕不能有任何不舒服的動作,任何不舒服的動作都能要了他的命。
而司徒敬天之所以還沒有動手也正是在等他身上露出不舒服的動作。
“地方雖無分別,可人有不同。”
“有何不同?”
“以往近月樓上來的都是才子佳人,而今夜來的都是什麼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來的都是各路高手,而只要是江湖上的高手沒有不想要我命的。”
司徒敬天沒有害怕。無論是臉上的神色還是身上的動作,都沒有表現出一點害怕。
並不是因爲他不能表現出一點害怕,只是因爲他根本不必爲此感到害怕。
卓飛雲卻還是冷冷道:“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現在走還來得及。”
話音落完,司徒敬天非但沒有走,站在原地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我當然知道只要卓公子一聲喊出,立刻就會有十幾位幫主掌門出現在屋內,到那時我便是插翅也難逃。”
“那你爲何還不走?”
“只因爲我更知道一點。”
“哦?”
卓飛雲眉已皺得很緊。
司徒敬天的目光已變得如劍一般銳利,盯着卓飛雲一字一字道:“卓公子一定不敢喊這一聲。”
卓飛雲咬着牙道:“我爲何不敢!”
司徒敬天冷笑道:“因爲你只要開口一喊,喊聲還未傳出房門,下一聲就永遠也喊不出去了。”
只有死人才會永遠喊不出聲。
卓飛雲當然知道司徒敬天既然能夠說出來,就一定能做到。
所以卓飛雲到現在都還沒有喊人。
更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抗。
司徒敬天又接着道:“而且卓公子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有人來。”
卓飛雲的瞳孔驟然變大,臉色瞬間陰沉如霾。
沒有說話。
卓飛雲已說不出任何話。
說話的人當然是司徒敬天。
“無論來的人是誰,都會知道仁義無雙的卓大俠到底是怎麼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的。”
卓飛雲還是沒有說話。
說話的人自然只能還是司徒敬天。
“卓公子放心,我絕不會亂說,也絕不會說錯。”
“卓公子是怎麼做的,我一定怎麼說。”
這句話說完,誰知司徒敬天忽然嘆了一口氣。
這一嘆也讓他整個人都忽然變得說不出的蕭索。
“卓超羣,你還是比我先死了。可你實在不該死的,你一死江湖豈非就少了很多樂趣,我也少了一位知己之敵,你我之間的未完之事又該找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