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縫天衣四個字果然就好像帶着一種魔力，令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令所有人都閉上了嘴，令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一起。
就連那個冰山般的美人也輕輕的緩緩的把目光放到了沈沉身上。
大小姐更目光似電。
老人目光朦朧，眼中像是蒙着一層深秋遠山中的雲霧，淡淡道：“所有人都知道無縫天衣在卓超羣手上。”
沈沉冷笑道：“所有人都知道卓超羣死了。”
老人也冷笑道：“你既然也知道卓超羣死了，便該知道無縫天衣也就繼續留在了近月樓上。”
老人的聲音忽然緩和了許多，又接着道：“既然無縫天衣在近月樓上，那麼你就不該來問我。”
沈沉還在冷笑，“那麼這樣說來是我找錯人了？”
老人道：“不錯。”
沈沉道：“那麼我該去找誰？”
老人道：“近月樓的樓主樓近月。”
沈沉道：“那麼我該何時去找？”
老人道：“兩天之後，十月十三。”
沈沉道：“十月十三的近月樓上豈非正在舉行天衣大會。”
老人道：“不錯，沒有比這個時候去更合適了。”
沈沉道：“十月十三的天衣大會我一定會去。”
老人道：“所有想要無縫天衣的人都本該在那個時候去。”
沈沉道：“可我不一樣。”
老人道：“有什麼不一樣？”
沈沉道：“我非去不可。”
老人道：“哦？”
沈沉道：“因爲我是沈沉。”
老人沒有笑，道：“我知道你是沈沉。”
沈沉也沒有驚訝，道：“那你還知道什麼？”
老人道：“我還知道你就是十月初九那一夜全福在近月樓上看到的惡魔。”
他的語氣、眼神、表情、臉色就好像只是說了一件很平常的事，他的人正常的也比正常人還要正常。
可他有多正常，衆人就有多麼不正常。
可無論衆人表現得有多麼不正常，都不會引起沈沉身上的一點不正常。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這個老人臉上。
“你看我像一個惡魔嗎？”
老人看他一身黑衣，一張瘦臉，只不過眼很大，眉很濃，鼻子很直，嘴脣很薄，非但使整張臉看起來更削瘦，也更顯冷漠，使人覺得他彷彿對任何事都不關心，漠視一切，甚至自己。
他冷漠的就像是一塊岩石。
只是還有岩石的堅定、不屈和倔強。
但老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張臉上那些瘦的地方若是再多些肉，那這張臉就一定會是自己平生所見過的最英俊的臉。
雖然會是那樣的年輕，那樣的稚嫩，不過臉上的英俊的魅力已足夠了。
老人已年逾七十，走過的橋比許多人走過的路還要多，他若是覺得一個人長得不錯，那這個人一定是已長得很不錯。
一個惡魔怎會讓人感覺很不錯？
其實老人根本連看都不用看的，他當然早已知道有關沈沉的一切，但他還是忍不住仔細地認真地看了幾眼。
這就像兩個高手相遇，兩個人中總會有一個要認真的仔細的打量對方一番。
老人也正是想要從沈沉的外貌上看出沈沉的性格，再以此找出沈沉身上的破綻。
只可惜沈沉令他失望了。
沈沉身上好像到處都是破綻，又好像什麼破綻都沒有。
所以老人淡淡道：“少俠武功蓋世，雄姿英發，實乃人中龍鳳少年英雄，當然不是惡魔。”
他的聲音忽然柔和了許多，又接着道：“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年輕有爲。”
沈沉沒有得意，也沒有展顏歡笑，只是沉聲道：“我不是惡魔，也不是英雄，只是沈沉。”
老人笑了笑，道：“不錯，你既不是惡魔，也不是英雄，只是沈沉。”
沈沉面色忽然一沉，道：“那你們爲什麼要將我說成是一個惡魔？”
老人皺了皺眉，道：“說你是惡魔的人是全福。”
沈沉目光已如劍一般銳利，道：“可你和全福豈非是一路的。”
老人不說話了，一張雪一樣白的臉更白了，白的像紙。
他發現沈沉的話就是一個圈套，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會掉進去。
所以現在什麼都不說比說任何話都有用。
沈沉又接着道：“我知道你和全福是哪一路的，我也知道你和全福爲什麼要將我說成是一個惡魔。”
老人忽然道：“可你一定不會說出來。”
沈沉冷冷道：“因爲我知道說出來我會死的更快。”
老人卻沒有接着他的話說，仍是說道：“因爲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假話又如何能令人信服。”
沈沉一字一字道：“你以爲我是在說假話？”
老人淡淡道：“你只是在說瘋話。”
沈沉笑了，笑中沒有任何嘲弄之意，可就是讓人覺得笑聲中彷彿藏着一柄刀，“我並沒有說瘋話，我只是要做瘋事。”
“哦？”老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沈沉面色卻已緩和了許多，道：“你可知道什麼是瘋事？”
老人目光似鉤子一般盯着沈沉說道：“我只知道你要做的瘋事我一定不會知道。”
“你當然不會知道。”
沈沉臉上已沒有任何表情，又接着道：“你現在當然不會知道。”
老人問道：“那我什麼時候會知道？”
沈沉回道：“兩天以後，十月十三。”
老人又問道：“什麼地方？”
沈沉道：“近月樓上。”
老人的瞳孔驟然收縮，目光似是從一柄劍變成了一支箭，一字字道：“天衣大會？”
沈沉的目光也似箭，飛向遠方的箭，“我剛纔已說過我要參加天衣大會，只不過沒有說我要上天衣大會做什麼。”
老人沉吟着道：“你會在那一天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做的瘋事是什麼事？”
沈沉點了點頭道：“可當這件瘋事做出來後，就不會再有任何人會覺得這是一件瘋事。”
老人的臉色已從一張白紙變成了皺紙，冷冷道：“就會怎樣？”
沈沉沒有笑，連一點笑的意思都沒有，只是說道：“到那時所有的人就會知道原來十月初九那一夜發生的事並不是如你們所說的那樣，所有人也都會明白那一夜的真相，更會清楚誰纔是真正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