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樣的蒼髮,雪一樣的臉色,雪一樣的長鬚,雪一樣的白衣,雪一樣的……人。
只這些就已吸引了屋內很多人的注意。
於是所有人忽然發現這個老頭子全身沒有一點年老的氣息,彷彿還很年輕。
他又老又幹的眼睛裡又明又亮,就像一顆剛剛燃起的新星,充滿了希望、朝氣和精神。
無論是誰看到他,都不會相信他已是個年逾七十的老人了。
因爲他看起來是一個冰山一樣的人。
而冰山無論如何都不會令人聯想到年老。
冰山總是會跟美人出現在一起。
然後冰山一樣的絕世美人就來了。
她也是一座冰山,冰山般的絕世美人。
她就跟在那個白衣老人的身後,老人走一步,他就走一步。老人沒有停,她也沒有停。老人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她就坐在了老人身後的那張桌上,比寸步不離還要緊密。
有些人一出場就會帶走所有的光芒,說得無疑就是她這樣的人。
現在滿屋子的目光幾乎都已聚集到了她身上。
如果此時流星出現,目光也不會移開。
她比流星出現的那一剎迸發出的所有光芒還要耀眼。
如果此時曇花一現,目光也不會移開。
她的美比曇花開現的那一瞬間更永恆。
如果此時無縫天衣襬在面前,目光也不會移開。
她的美本身就是一件寶物。
她有多美?美的可以讓人不惜犯罪。
那些犯罪的目光,似箭,似是要將她的心穿透。似刀,似是要將她的衣服扒光。似狼,似是要將她一口吃了。
可也只能是想想。
只能想想,只能看看。
他們都是常年飄在江湖上的人,江湖使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救命的道理。
若有一個絕世美人在夜間獨自行走,不是擁有絕世的武功,就是身邊擁有一個擁有絕世武功的護花使者。
不知白衣老人是她的護花使者,還是她的武功也如她的容顏一樣都是絕世的?
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敢知道。
無論哪一樣是真也好,是假也罷,都惹不起,也不能惹。
惹的不是禍,是奪命的災難。
所以他們只能喝酒,拼命的喝,拼命的把自己灌醉。
只可惜手中無論有多少酒都喝不醉。
酒只會更加刺激神經,然後越喝越清醒。
其實他們本就醉了,醉的糊塗,糊塗的連眼睛都不好使了。
眼裡只看到了她這個冰山般的絕世美人,卻看不到屋子裡早已坐了一個絕美的人。
就在挨着窗戶的那個牆角坐着,兩個人。
兩個黑衣如墨的人。
沈沉和大小姐。
大小姐若是摘下頭上戴着的斗笠或是撩開帽檐下的黑紗,他們的目光也會像看那個冰山般的美人時那樣看大小姐。
會那樣看,也會那樣想。
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們也許會喝的更多。
幸好大小姐並沒有摘下戴在頭上的斗笠。
她似是並不在乎別人的目光。
別人愛怎麼看就怎麼看,與己何關,否則她怎會心甘情願戴頂斗笠出行。
世上頭戴斗笠出行的人很多,理由也有很多,可在江湖上戴斗笠行走的人通常只有一個理由。
秘密。
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大小姐身上是不是也藏着很多秘密?秘密未解之前絕對不能摘下遮擋相貌的斗笠?
無論怎樣,這樣的打扮只會使她顯得更神秘。
所以那個冰山般的美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冰山般的冷眼,寒霜般的目光,刀鋒般的掃視着大小姐。
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全身上下一處都不放過,彷彿是真的想要把目光當成刀鋒來用。
用刀鋒把斗笠劈落,把衣服挑開。
這樣的看根本不像是在看一個神秘的人,倒像是在看一個犯人。
她也不是在看犯人,只是在看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女人。
只不過有時候女人看女人比男人看女人還要仔細。
有時候也就是現在。
她已看出,在這頂斗笠之下,必是一張傾倒衆生的面容。
因爲她看到了大小姐那隻正在拿筷子的手。
這隻手只能用完美來形容,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可形容的詞語。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隻手,手的美麗她也從未在任何人的臉上看見過。
她相信手有多麼完美,臉就有多麼的完美。
她也是一個女人,自然懂得女人美不美看手的道理。
於是目光忽然從寒霜變成了利劍,凌厲無比的利劍。
世間又有哪柄劍能比目光化成的劍更凌厲?
女人看女人比男人看女人還要仔細這句話的確不錯,可如果兩個女人都有着傾城之貌,那就會比男人看女人還要狠。
是以大小姐的眼裡也像是藏着一柄劍,同樣凌厲無比。
大小姐從她第一眼注意到自己的那一刻起,也就注意到了她。
大小姐從小就受過很好的家教,知道這樣盯着一個人看很不禮貌。
但她更知道如果不看的仔細一點,認真一點,豈非更不禮貌。
美麗本就是要人欣賞的,任何都是如此。
懂得欣賞一個人的人,豈非更是一種美德。
只不過兩人的目光中看不見一點美德,只能看見火星,閃着的火星。
目光裡怎能看見火星?
因爲目光裡有火。
如果兩人之間放一堆乾草,那麼就早已燃起了嫉妒的火光。
只可惜目光只是目光。
但目光畢竟是目光。
大小姐和她已分別從對方的目光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話。
兩人想要什麼話?那就只有去問她們兩人自己了。
也只有她們兩人知道。
所以兩人的目光都已從對方身上慢慢移開。
大小姐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自己面前的沈沉。
她在看沈沉。
她竟然在看沈沉。
只這一點,就會令很多人吃醋。
吃了醋的人往往會說一些平常絕對說不出的話,做一些平常絕對做不出的事。
可大小姐既沒有說什麼無理的話,也沒有做什麼無理的事。
大小姐根本就沒有說任何話,沒有做其他任何事。
大小姐畢竟是大小姐。
大小姐對沈沉的信任是和沈沉信任大小姐是一樣的,都是沒有任何理由的信任。
信任就足夠了,足夠說明一切。
可這個冰山般的絕世美人爲什麼要看沈沉?屋子裡那麼多人,其他人爲什麼不看,就偏偏看他?
因爲滿屋子的男人都在盯着她看,只有沈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