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軒點了點頭,將方纔所見一一和她說了。
慕雲歌皺眉:“從服飾來看,那人應當就是祁家業沒錯了,至於蓋着白布,那麼榮景公子所料應當不錯,那祁家業應該就是在進行改換容貌的步驟。”
帝軒面色有些陰沉:“可惜讓他們給逃了。”
慕雲歌聞言,卻是神神秘秘的勾了勾脣角:“那可未必。”
帝軒愣了愣,慕雲歌看他一臉茫然的模樣,心中好笑。
“你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方纔在府門前給了祁家業一個解暑香囊。”
帝軒點點頭。
“想來也正是因爲那個香,才掩蓋了你身上的味道,但是它還有一個功效,你卻不知……”
“那就是,追蹤。”
落塵雙眼一亮,繼而又有些消沉:“可那香氣如此微弱,他們又走了這麼遠去了,我們哪裡還找得到呢?”
慕雲歌卻是胸有成竹:“你不行,但有的人可以。”
帝軒思索片刻,看着她的眼神含着隱約的笑意。
“折月弟子。”
重巒疊嶂,山勢起伏,一處隱蔽的山壁前,茂密的樹叢掩映,忽然,樹枝搖動,從中鑽出一個身着侍衛服飾的年輕人。
他四周望了望,見周遭沒有人影,這才鬆了口氣,從洞穴中走出,卻不料才走兩步,頸間驟然一涼,有人自身後悄無聲息地用匕首抵住了他。
侍衛頓時身形一僵,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古怪的腔調。
“外頭可有事?安全嗎?”
那抵在頸間的匕首又緊了緊,侍衛抿了抿脣,驟然發力,想要反擒住他。
下一刻,卻見不知從何處忽然冒出來許多黑衣人,如雨後春筍一般,個個神情冷肅,着統一的黑衣,手中一把寒光凜冽的匕首,合圍過來,看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侍衛嚥了口唾沫,登時不敢再動了。
那石壁暗道中的人聽不到回話,頓時有些警惕,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侍衛只覺得抵在頸側的匕首又緊了緊,一股粘稠的液體立刻蜿蜒而下,侍衛脣舌顫了顫,忙竭力平靜心神,開口道:“樓主,無事,一切……一切安全。”
“真的?”
“當真,屬下不會騙你。”
那人聽了,似乎終於相信,樹叢搖動兩下,從中走出一個灰撲撲白衣的人來,他頭髮花白,面容卻十分年輕,只是尖嘴猴腮,十分難看。
黑衣人挾持着侍衛,靜悄悄退到暗中隱藏起來。
那怪人手中還牽着一根繩子,繩子那端,一個臉上覆蓋着白布的人一一瘸一拐地踉蹌跟在身後,白布上隱隱滲出血跡。
那怪人出來後,停步一望,沒看到侍衛,頓時一驚,想要回到暗道中,卻是爲時已晚。
黑衣人驀然從四面八方涌出,一擁而上,將這怪人和那頭蒙白布的人一把按在地上。
“別動!”
無數把銀亮的匕首對準他們二人,那怪人面色漲紅起來,不住地喘着粗氣,綠豆大的眼睛裡射出陰毒的光。
“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裡!”
“想知道?不如問你身後的……祁家主?”
慕雲歌扶着帝軒的手,在崎嶇山道上如閒庭信步一般,脣角噙着一絲笑意。
那怪人好似沒有想到慕雲歌會說出身後人的身份,臉色頓時十分難看。
慕雲歌和帝軒走到二人身前,折月弟子們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祁家主,我沒叫錯人吧?”慕雲歌輕笑道。
那白布蒙臉的人好似是微微一僵,慕雲歌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來,湊近他,在他鼻端晃了晃。
“祁家業”還沒有什麼反應,那古怪老頭卻忽然叫道:“是這個香囊的香味!”
慕雲歌笑道:“正是,此香名爲‘追魂香’,千里之內,攜有此香之人,無處可逃。”
那怪人周身發起抖來,怒目向身旁同樣被制住的蒙臉人:“蠢貨!都怪你!”
慕雲歌心中冷笑,手指忽然往下移了移,想要揭開那蒙臉的白布。
半途卻被一隻手攔了下來,慕雲歌側頭去看,只見帝軒定定看着她,對她搖了搖頭。
慕雲歌懂他的意思,只好無奈地後退兩步。
帝軒俯下身,手指捏住白布的一角,猶豫了片刻,忽然一把掀開。
“啊!”
慕雲歌忍不住驚叫一聲,後退兩步,被人輕輕地從背後的扶住,這纔沒有摔倒。
榮景從她身後繞到面前,關切道:“沒事吧?”
慕雲歌死死盯着那張白布下的面容,面露驚恐,心口被狠狠揪起。
那白布下的人臉,已經不能叫人臉,蒼白無血色,半張臉是祁家業的模樣,另外半張卻是露出了血肉,皮肉翻卷,只有一隻未成形的眼睛,正僵硬轉動着看着周遭衆人,鮮血混雜着些許彷彿是顏料的東西,正滴滴答答落下。
慕雲歌忽然推開榮景,轉身跑到一棵樹下,扶着樹幹乾嘔不止。
腦海中不時閃過那張不似人的面孔,還有什麼不明白?
這個假的祁家業,就是靠着這個方法改換形貌,幾十年地掌控着祁家。
帝軒將白布重新扔在了他臉上,一旁的祁長老湊上來,義憤填膺。
“少爺,現在可以確定,這個祁家業果真就是假的!當務之急,應該快些拷問他真的家主的下落!”
帝軒垂眸站在原地,半晌無語。
地上的怪人還在不斷咒罵,榮景忽然上前兩步,與帝軒並肩而立。
“北翟國的易容聖手,寒石老怪。”
帝軒看了他一眼,榮景點點頭,那地上的怪人聽見榮景的話,果然立刻止住聲,怪笑道:“小子,你怎麼認出我的?”
榮景淡淡道:“素聞北翟國有寒石老怪,擅長易容改形,本是貢院的工筆畫聖手,卻因爲遭人陷害而捲入爭鬥,被毀去了容貌,以至於性情大變,從此研製出以藥水融化、刀削斧鑿、顏料繪面的易容方法,重又收到北翟國的重用。”
寒石老怪桀桀怪笑:“小兒既然知道,還不快快放了老夫!”
榮景冷冷道:“你改換祁家家主的容貌,找人替代,可也是受了北翟國的指使?”
那寒石老怪聞言,立刻閉上嘴,只看着榮景詭笑,卻不再說一個字。
但是事實也已經十分明瞭。
帝軒走到沐浴過呢身邊,輕輕拍着她的背:“可還好?”
慕雲歌直起身,拍了拍胸口,心頭複雜難言,只是點了點頭。
帝軒握住她的手,忽然雙臂一個使力,慕雲歌只覺得身體一輕,立刻離地而起,慌亂間忙伸開雙臂抱住了帝軒的脖子。
第
帝軒抱着她往山下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回頭吩咐道:“將兩個人帶回祁家。”
“開宗祠,給家主,以死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