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牙口與吃口

康寧郡主夏侯和意是個無憂無慮的姑娘,也是個大方的姐姐。她是靖王的第一個孩子,雖是女兒,卻獨佔着父母心頭第一份柔軟的情感。她一歲尚在襁褓中咿呀學語的時候,她的大弟弟降生了。等她稍大一些開始記事情的時候,弟弟早就浸透在她的日常作息裡,是理所當然的存在。彼時,她幼嫩天真得尚來不及學會排斥或嫉妒,反而覺得弟弟是聽話的玩伴。小姑娘單純的認知裡,包容成了一種天性。所以,二弟弟平安出生時,她樂見其成。隊伍又壯大了呀!端寧堂姐只有一個弟弟,她有兩個,她比大堂姐厲害呀!

反觀靖王長子,對於失去“唯一的”弟弟這個位置一直有些耿耿於懷。平安總是生病,總是佔據母親許多時間,被迫出讓權益的阿滿表示有些小情緒。可當初姐姐把孃親讓給他,卻從不生他的氣,他也沒有理由生平安的氣。而且平安那麼弱小,他不好意思欺負小孩子。有時候,阿滿會想,如果平安是妹妹,他大概就不會失落了。

因爲榮王妃命人炒制堅果,給大郡主磨牙吃,湯正孝立時就派出兩撥採購的人。秋天正是豐收的季節,近一點的有山郊的栗子,遠一些的東北的榛子都是好東西。小德寶帶人專門尋着東北的商販,他不懂裡頭的門道,裝模作樣地看看品相,指着最貴的買。商家雖然貪圖小利,卻也不敢戲耍王府的採買,見他出手爽快,也撿着上品的好貨供應。

膳房裡,湯正孝在院子裡架起燒水的大鐵鍋,把淘澄乾淨的砂子用沸水煮過兩邊。砂礫細小受熱快,裹着堅果翻炒時,可以保證每一粒堅果受熱均勻。但翻炒用的砂子不能太細,篩不乾淨會混在堅果裡。萬一磕了主子的牙,索性把自己炒也罷。炒熟的堅果也不能直接呈上去,榮主子吩咐要砸出細縫來,方便郡主慢慢啃。其實即便主子不吩咐,他們也不敢拿不開口的堅果對付,又不是和自己過不去了。湯正孝看着徒弟們用黃銅小錘子又輕又快地敲擊,裂縫既要遍佈果殼,又不能裂成碎瓣兒。

崇儀一進屋,就聽見嘎嘣嘎嘣的脆響。羅漢牀上,兩個大的正比賽剝核桃,比誰剝得更好更快。雙手捏着核桃不停用牙齒啃齧的樣子,好像林間一對調皮的小松鼠。

孟窅一見他,如見救星,熱情地推着他坐到孩子一起。

“讓你們爹給你們做裁斷,娘叫小膳房給你們做酥皮奶油捲來。”她抱起平安往外走,逃也似的頭也不回。平安已經被餵了好幾瓣胡桃仁,再吃下去,容易上火。回頭還得讓湯正孝把山楂雪梨湯燉起來,讓孩子們都多喝幾碗。

臻兒正和一塊果殼較勁,齜牙咧嘴地對崇儀一笑,手上和牙上齊齊使勁。

“爹,吃胡桃。吃我的。”阿滿擦擦手,拈着指甲片兒大的胡桃仁,往崇儀嘴裡送。他一頭剝一頭吮果殼上的調味,胡桃仁上頭全是亮晶晶的口水。

崇儀索性也不細看,就着張嘴吃下去。玉雪提過孩子換牙的事,他沒想到會整出這一桌。條桌上,五瓣梅花式食盒盛着山胡桃、榛子、松子、瓜子、花生和栗子。裝着山胡桃的那格里稀稀落落沒剩下幾個。

“阿滿很能幹。”他拍一拍兒子的腦袋,“你娘吃過了嗎?”

“吃了,阿孃吃很多,我也給平安吃。姐姐也給吃。”阿滿點頭,把剝到一半的胡桃又撿起來。姐姐又剝下半邊殼,他得抓緊了。

“阿爹吃我這個,臻兒剝的,漂亮!”臻兒跳起來,興沖沖撲進崇儀懷裡。她剝得可小心,力道大一些會碎,太小又剝不下來,好在她不氣餒,越剝越熟練。

果然是完整的一瓤,就是顏色深了些,入口也是溼乎乎的。崇儀吃了一嘴軟爛的胡桃仁兒,苦笑着心說,怪道玉雪找藉口溜得飛快。

第二天,湯正孝迎來黝黑的陸麟。自從他陪靖王出了一趟遠門,風吹雨淋星夜兼程,曬了太陽曬月亮,活生生被曬成一隻小黑炭。奇怪的是,他回來已經一年,一點也沒有恢復的跡象。

湯正孝笑得促狹,樂呵呵地把人迎進門,對徒弟小德寶吩咐。“去,給你陸哥哥盛一碗杏仁茶來。剛煮的,還沒來得及給榮主子那裡送去呢!”

聽說,康寧郡主愛喝杏仁茶。榮主子說喝杏仁茶,皮膚會變白,康寧郡主每天午睡後都喝一碗,都不用人哄。湯正孝打量着陸麟秀氣的五官,這小子曬去一層細皮嫩肉,倒掩去了他面相裡的女氣。可惜是個閹人。

陸麟急忙擺手道不敢。“湯爺爺疼我,快別消遣奴才!奴才哪配喝榮主子的杏仁茶。”

可小德寶只聽他師傅湯正孝的話,腳下踩着風火輪似的。沒等陸麟把話說完,他已經提起爐子上擦得黃澄澄的銅壺。他比陸麟大兩歲,可奴才裡也有輩分。在府裡,年齡大小不做準,誰離得主子近,誰纔是人物。靖王府裡,高斌第一人的地位,是絕無人置喙的。張懂在靖王的書房裡當差,還保管王爺的印信,第二人的位子當之無愧。他的師傅管着靖王的胃口,也是王府默認的一位。雖然沒法和高爺爺、張爺爺兩位攀比,卻也是後頭膳房那位熊管事不可等量齊觀的。沒聽陸麟也得恭敬地喚師傅一聲“湯爺爺”。小德寶得意地想,即便是東苑王妃那裡的秦鏡,也未必能讓他師傅高看一眼。不過,淑妃娘娘派來的方總管更厲害,那是連高爺爺也不敢怠慢的人物。這都是大人物,單是年紀資歷就擺在那裡。他小德寶跟着師傅,已經賽過府裡許多人。年輕一輩裡,也就王爺身邊的陸麟,榮主子跟前的徐圖能比他“高貴”,至於秦鏡那個賊眉鼠眼的徒弟陶正,成日裡四處逢迎,日子過得尚不如他逍遙呢!

“陸哥哥辛苦,喝一碗。”小德寶給陸麟端過去。他不覺着丟人,是他技不如人。等他練就師傅的一手好廚藝,叫王爺、榮主子、郡主和公子們都愛吃他的手藝,到時候高爺爺也得高看他一眼。師傅說過,廚子手裡的長勺和將軍手裡的刀劍是一樣的,把握住王爺的口味不亞於把握了王府半邊命脈。

茶湯倒進碗裡,斷沒有再倒回去的。陸麟喝也得接,不喝也得接下來。他飛快地擦擦手,一邊向湯正孝道謝,一邊捧起碗。熱騰騰的杏仁茶泛着獨特的香氣,暖氣驅散秋風裡的涼意,從鼻腔鑽入肺腑。

湯正孝十分有耐心地等他喝上一口,慢悠悠地壓着菸斗裡的菸絲。他其實不怎麼抽,煙的氣味大,還容易吸附在衣物和膳食上。好廚子必須有靈敏的味覺,偶爾抽一口提提神可以,若是成癮,反倒耽誤差事。

“說說,王爺有什麼吩咐?”

“三爺問,除了胡桃松子,有沒有別的脆口的。湯爺爺想想法,換着樣給小主子們呈進去。”

“莫非炒的味道不好?”湯正孝細心地追問,心下不以爲然。喜雨今天還來拿走一匣子煮瓜子。那丫頭是個直腸子,不會騙人。

陸麟露出一個古怪的神色。“就是味道太好,小主子們愛吃。不但自己吃,還給三爺和榮主子一起吃。”

湯正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炒貨吃多了上火。所以,我還備了梨湯和菊花飲。”

陸麟低頭笑笑。他不好說,是因爲三爺不想吃小主子們的口水。榮主子爲了給他們磨牙,故意不給小錘子,小孩子剝殼全靠一口牙。湯正孝炒制的味道極好,大郡主每回都把果殼上的調味吮乾淨,然後纔開始剝殼。她剝出來的果仁都是潮的,還有什麼滋味……

“湯爺爺果然想得周到。勞您再費個心,叫主子們嘗一口新鮮的。”

主子有吩咐,湯正孝雖然存着疑惑,也不敢耽誤。送走了陸麟,他就和小德寶商量起來。榮主子要給郡主和大公子磨牙,得找硬的、脆的、有嚼勁的。

小德寶跟着湯正孝學了這些年,四書五經不會,各類食材香料爛熟於心。湯正孝才一發問,他立時熟稔地唱起來。

“肉脯、肉乾、臘肉、鹿筋、烤魚乾、鴨信、鵝掌……”

都是些溫熱的食材,天天吃着,只怕難耐秋燥,說不得還要流鼻血。總不能讓主子啃豬腳,爲免不雅觀。筒子骨倒是現成有,那是預備燉爛了吸骨髓吃的。

“晚膳先上一道香酥可口的蒜香骨吧。”湯正孝把煙桿兒套起來,掛在腰帶上。“今天的螃蟹不錯,蒸着吃。大郡主愛這個。”

這個簡單,排骨、雞蛋、大蒜、圓蔥、新姜,今天送來的菜裡都有。小德寶幹勁十足,帶着人去選用食材。蘸蟹的姜醋汁還得師傅親手調配,姜多一分嫌辣,醋多一分搶味,糖多一分則不鮮。晚上師傅調姜醋汁的時候,他可得伸長脖子一眼不錯地看。湯正孝調醬汁從來不嘗味,手一抖一顛比醫館秤藥還準,那纔是真本事呢!

湯正孝重新擬了膳單送去椒蘭苑。喜雨一看有螃蟹,等不及給臻兒報信。

“阿孃,這回可以吃十個腳吧!”她就愛吃螃蟹腳,肉多容易剝的部分,肉質沒有蟹腳部分嫩。可螃蟹爲什麼只有八隻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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