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從樹林裡的每一棵血梧桐的樹下,都微微泛着血紅色的暗光,就像是那土層下面埋着什麼東西,想要冒出來一樣。
我往揹包裡一摸。就想去摸那把巨吃劍,誰知道摸了個空。
我一愣,喊道:“我劍呢?”
廖光明瞥了我一眼,“你是夠賤的。你不是插在你挖坑的地方了嗎?”
我這纔想起來,當時確實是隨手插到了地上。
我急忙衝到那血坑旁邊,這時我卻發現我那把巨吃劍,通體血紅。也在泛着微紅的光。而且我好像是看到有一絲絲的血脈從地底順着劍身爬了上來,在劍身上縈繞不去。
“我的劍……”我不知道巨吃劍怎麼會這樣。結果我正想着那巨吃劍,那劍身就開始抖動起來。
我衝過去想要拔出那劍,那劍隨着抖動就已經脫離了土層,我一把就抄了起來。
這簡直是太神奇了,難道是我跟着巨吃劍有了感應?
廖光明湊過來,也注意到了這個。他分析說道:“巨吃劍是鍾馗神器,地下有腐血,你插到地上之後,給這巨吃劍飽飲了腐血,看來這劍更具靈性了。你應該是距離自由控制鍾馗,更近一步了。”
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穫,也是我沒想到的事情。
不過樹林裡的情況並不樂觀,那些樹下的地面上,依然在冒着紅光。就像是有血水冒出來一樣。
“出來了……”廖光明低聲說了一句。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注意到了,從地下首先冒出來的,是一顆顆人頭。
隨着是肩膀、身體、雙腿……
地下冒出來一個個人形,看到這些人的裝扮,跟印象中的清朝士兵很是想象。聯想到這裡曾經在清朝的時候,發生戰爭。我基本可以確定,這些人應該就是在那場戰爭中死去的亡靈。
我身體哆嗦着,看着樹下的亡靈,如雨後春筍般地從地下冒出來。
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我掘開了土坑,觸發了什麼?
他們全都是清一色的清朝士兵服飾,手裡各自提着腰刀。
而且我注意到他們臉上的表情,他們表情各異,並不呆板。有表情,說明他們的鬼魂年代久遠。只見他們表情盡顯憤恨之色,面色慘白。
他們鑽出來之後,全都以我和廖光明爲中心,齊齊地看向了我們。
我嚇了一哆嗦,我也看清楚了,這些亡靈是從每一棵血梧桐下面鑽出來的。一棵樹就是一個亡靈,這樹林裡怎麼也有百十來棵樹,也就是說,我面對着一百多的亡靈。
那一百多亡靈,移動腳步,竟然朝着我們走過來。
我提着巨吃劍,有些發憷。這時候跑吧,還擔心埋在血坑裡的骨牌。不跑就要面對這一百多的亡靈,我低聲問廖光明:“咋整,打還是不打?”
廖光明在後面迴應道:“再等等,能吵吵,儘量別動手。”
我嚥了口唾沫,就眼下這局面,我也真的沒有勇氣衝過去和他們打。
這時候,那些亡靈的隊伍裡走出來了一位,看裝扮和其他人有些不同,看着高級了許多,應該是他們之中的頭頭。
他錦袍銅甲,頂戴花翎,手持腰刀,看年紀能有三十多歲。長相甚是威嚴,走過來的時候,帶着一股陰冷的涼氣。
我握着巨吃劍在胸,眼見着那個領頭的越來越近,我所感覺到的陰氣也越來越濃。
那人走到距離我三米左右的地方,便停住了腳步。我感到那陰風鼓吹得我整張臉都麻了。真不知道他如果再往前走會怎麼樣?
我死盯着他,他的腰刀在腰裡挎着。針對他的這種氣場,如果他拔刀,我幾乎就要落荒而逃了。
沒想到他竟然衝我們一抱拳,施了一個清朝的禮。
我嚇得沒敢吭聲。
那人施禮完畢,竟然恭敬地說起了話:“二位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此人的聲音聽起來空靈而低沉,但是說起話來很有力道,讓我登時沉下心來,那種懼怕的情緒走了大半。
“你……你們是……”我磕磕巴巴地問道。
“大清京郊遊牧副尉遊擊營外委千總先鋒副管帶黑子泰,想請二位幫忙。”那人抱拳自報家門。
他說了一大串,我卻只聽清楚了,他叫黑子泰。
我看他說的挺客氣,也就擺擺手:“黑……黑將軍,有事你就說吧。不用這麼客氣……”
“好,二位壯士,這事需要從頭說起,不知你們可否聽在下敘說?”
我苦笑了一聲:“說吧說吧。”
我心說都這時候了,我倒是不想聽你說,可我不能走啊。
黑子泰點點頭:“大清咸豐三年,我們小隊二百四十名弟兄奉命在此集結,準備進山剿滅一幫悍匪。結果中了埋伏,被包圍在這個山谷。當時對方匪衆千餘,把我們圍得水泄不通。”
我插話道:“你們搞毛啊?對方一千多,你們才二百,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黑子泰嘆了一口氣:“還不是情報有誤嘛。”
“那後來呢?”我問道。
“當時我們的管帶姓莊,叫莊雄。當時悍匪頭子讓我們派人跟他們談判,莊雄自告奮勇去談判,我們就目送着他走出了山谷。我們本指望他能跟匪首談判,救得一干兄弟的性命。結果誰也沒料到,他在出了山谷之後,突然搶了一匹馬,落荒而逃。當時悍匪們也沒料到他會撇下我們逃命,所以也沒加提防,被他鑽了空子跑了……”
我啐了一口:“媽的,太不仗義了。”
“後來,悍匪惱羞成怒,便下令格殺,以千餘匪衆格殺我們這二百多人。我們經過死戰,全都戰死在這山谷之中。我是最後被殺的,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真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當時的山谷裡都被染紅了。場面慘不忍睹。”黑子泰說到這裡,原本木然的臉,突現悲慼之色。
“所以,你們揹負着對莊雄的仇恨,不肯投胎,冤魂一直遊蕩在這山谷之中,每到深夜的時候,就重演着一百多年前的一幕……”廖光明在一旁說道。
“是這樣。開始的時候,我們不想投胎,但是到了後來,在我們魂靈的滋灌下,生出了這麼許多的樹,我知道你們都叫它血梧桐。這些紅葉,都是我們空流的血……”黑子泰說道。
“那……你剛剛說要我幫忙,我能幫什麼忙呢?”我問道。
“我們這些冤魂,經過這麼許多年,也糾結了許多年,也想重新輪迴投胎。只是這些樹,已經和我們融爲一體,這些紅葉常年受我們百年腐血的澆灌,陰氣十足。我們需要把這陰氣驅離,才能與這些血梧桐脫離,前去投胎。”黑子泰解釋道。
“你講這些,對我來說沒用。你只要告訴我,我怎麼做能幫到你們就可以了。”我擺擺手,實在懶得聽他說這些。只是覺得他們的經歷也很悽慘,倒是很想幫幫他們。
“以陰治陰,如果能有更陰的東西澆灌樹木,就可以……”
我一愣,“更陰的東西,我們哪裡有?”
“你有。”廖光明看着我說道。
“我有?你……啊,你不會是說我的血吧?”我身上有鍾馗,血也是極陰之物,這在之前早已經驗證過了。我一時間竟然沒想起來,不過我這總要出血讓我很不爽。
“除了陰血,沒有東西可以解脫他們。”廖光明說道。
我一皺眉,看着那片樹林。出點血倒不是不可以,可是這尼瑪,這樹林裡的樹?足有一百多棵吧?
黑子泰像是看明白了我的意思,忙說道:“樹林裡一百零八棵血梧桐,樹林外的樹,還沒成氣候,也就不勞少俠費心了。”黑子泰說道。
我暗暗叫苦,一百零八棵樹,不知道我身上這點血夠用不夠用。
我衝黑子泰說道:“既然我身上的血能幫你,我也願意幫忙,你說怎麼做吧?”
黑子泰在一旁指點:“你先用劍尖點取自身之血,而後將劍刺入血梧桐的樹幹就行了,只是您需要受苦了,取自身之血的時候,需要不同的傷口。也就是說,你需要割自己一百零八次。”
“啊?你怎麼不早說?我這一百多傷口在身上,我還能活嗎?”
“沒問題的,如果您出問題,我們負責。這一百多劍,也算黑某欠你的,以後如有機會,一定補報。”黑子泰趕緊說道。
“補報就算了,能讓你們順利去投胎,我也算功德一件。”我經歷的事多了,越來越相信因果,相信輪迴,功德對於一個人的前生來說,是很重要的。
我忍着疼,用巨吃劍的劍尖在身上刺一個傷口,然後一棵一棵樹地刺過去。這幫清兵鬼魂就在我身後跟着。
廖光明在後面提醒我,“雙七,不用太大的傷口,只要用劍尖在身上點上血就可以了。”
我點頭,精心選擇身上比較肉厚的地方,即便是如此,在我刺了五十多棵樹之後,就累的氣喘噓噓,疼的直呲牙。身上那些小傷口,雖然不會致命,而且點了血之後,傷口就很快癒合了。但是那種絲絲的疼,更是讓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