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三日之局定下以後,夜沫與往日無異,每日在沫館中看診治病。
當日定下的醫術比試有三局,這三局分別爲:醫論、診治和解毒。
所謂醫論,就是指將一種疾病的概述以紙上談兵的方式細寫下來。其中包括:症狀、、臨牀反應、用藥、治療手段、以及預後。寫的好的,方爲勝!
診治,自然是兩邊各挑選出5名病患,比試治療手段。更快跟好的解除患者病痛,方爲勝!
解毒,則是由對方使用毒藥於自身,最先替自己解毒,則爲勝!
這兩日看似一切正常,卻有好像有些不同,比如往日來的很早的墨香,現在卻來得很遲。而且,墨香不再叫離洛公子,而是直呼其名叫他“離洛”。
而離洛,也並不在意。
這兩個人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這些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不如不想。
“夜美人,想什麼如此出神呢?讓我猜猜,可是在想我?”調侃的聲音從背後的窗子傳來,一襲黑色衣衫遮住了陽光。
夜沫扭頭,便看見墨香無限擴大的臉,還有一捧非常漂亮的雪櫻花。雪櫻花是滄國一種比較稀有的花種,花瓣白色輕薄,花蕊細碎紛雜如鮮血般殷紅。每當冬日,在雪地裡盛開,與雪花爭豔相映。
在帝都,這雪櫻便是達官貴人附庸風雅的奢侈玩物,這小小的渭縣,哪來的這麼一大捧雪櫻花。
夜沫看着雪櫻出神,這花瓣確實如雪晶瑩剔透,潔白無瑕,非常漂亮。
墨香看着夜沫的神情,右邊的嘴角勾起一個微弱的弧度。
很好,她喜歡!她的向來樸素,最常戴在髮髻之上的簪子便是一隻雕刻着雪櫻花的普通白玉簪。
“你很喜歡採花?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也是如此。那你可知道,花究竟是什麼嗎?”夜沫淡淡開口,從一瞬間的溫情變的淡然,還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呃?”突如其來的問話把墨香問的一愣。
“花是植物的*!也就是相當於你的……你的愛好真夠特別的。”一句讓人超級無語的話從夜沫口中迸出,微微側頭若有似無看向墨香身下,眼中帶着一絲戲弄。
墨香徹底無言,只感覺身下一涼,繼而露出一臉癡呆的表情。
這樣的表情在墨香身上簡直罕有!簡直可謂見所未見!
他確實很難想象,如此露骨的話由一個女子說出。
“不過,花很漂亮,謝謝你。”看着墨香白癡的表情夜沫不由輕哂,眼底的笑意淺淺漾開,不再戲弄於她。
墨香的表情越來越豐富了,調侃他確實很有意思,至少可以排解煩悶。犯傻的墨香,有點呆呆的,卻也是極爲可愛的,用現代詞彙表達大概就是一個“萌”字吧。
只是,若是離洛露出這樣的表情,會是一番如何的風情呢。
夜沫不禁想起那日笑着威脅人的離洛,看似溫柔和善,實則隱晦深沉。離洛有一張撲克臉,讓人看不清他的心,他人很難撼動。
“跟我一起還在想誰?離洛嗎?”墨香不滿的說道。
他原本也被面前的景色所迷惑,流連,那是莞爾一笑的清麗容顏。
她意外的笑顏聖潔清澈,但也清楚的意識到她的在想着別人。心底一抹不滿的情緒促使他將一大束雪櫻花推到她面前,打亂她的思緒。
夜沫挑眉,看着他淡淡說道,神色又恢復到往日的冷清:“我在想這麼貴重的雪櫻花你是從哪偷來的,初遇之時你說自己是採花大盜,倒也沒有說謊。”
自己想什麼管他什麼事,而且墨香如此直白的問她,讓她感覺很不爽,有種心思被揭穿的尷尬。
她剛剛確實想到了離洛……
“這雪櫻花自然有來處。這樣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看一樣好東西,如何?”墨香眯着眼睛神秘一笑,似乎有什麼很稀罕很奇特的東西。
夜沫看着他這樣的笑背後發涼,不經意的生出一種會被他算計的感覺,涼涼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去!”
“真的不去?”墨香笑着再次確認,臉上顯露出的全是你不去絕對會後悔的神情。
夜沫:“真是不去!”
墨香:“真的?到時可別後悔。”
夜沫:“……”
兜兜轉轉,夜沫還是架不住好奇心與墨香的糾纏,坐上了他一早準備好的馬車。冬日的午後雖然有太陽,但依然涼風徐徐,冷的讓人不想伸手。
而墨香,早已將一早準備好的銀灰色雪狼皮斗篷小心的爲她披好。厚厚的狼毛將夜沫的臉襯的越發小巧,如同一握。
不僅如此,漂亮華麗的馬車上除了備有斗篷外。還有錦被,手爐,軟毯,……
有這些東西將自己包圍,倒也真的感覺不到寒冷了。
馬車前行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已然出了渭縣。只天氣太冷,她也無心窗外的風景,幾乎快要在慢悠悠的顛簸中睡去。
“夜美人,我們已經到了哦。”墨香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他等了一會,卻不見有迴應,輕輕的挑開車簾,看着螓首微垂的夜沫。
她睡着了?
夜沫感覺有動靜,咻然睜眼。只是一刻,便睡意全無,眼底一派清明。就好像從未睏倦過,混沌過一般。
夜沫起身順着墨香撩開的車簾,看向馬車外。
這是,雪櫻林!
好大的一片雪櫻林,雪櫻樹樹相接,繁茂的雪色花瓣遮天蔽日,繁花似錦,榮華似光。以雪櫻的價值來看,這手筆真不可謂不大也!
夜沫呆呆的看着。
徐風吹過,幾朵嬌弱的花瓣隨風輕揚,如雪飄散。這落櫻繽紛的樣子確實很美,這是這美灼痛了夜沫的心。
雪!飄落的雪櫻花好像那日粉飾太平的雪。
夜沫連忙閉上了雙眼,喉頭有些發澀的說道:“墨香,……我們走吧。”
墨香正在爲她突然之間轉換的表情感到訝異,她是在害怕嗎?他看着連身體都繃的僵硬的夜沫,忘記了下一步舉動。
冬日的風好似不甘寂寞,在此刻時間猶如靜止的時候總是要做點什麼。
一陣強勁的風颳過,將滿樹的雪櫻花席捲而下,飄灑而至。順着撩開的車簾,襲向夜沫小巧的臉頰。
感受到冰涼涼的東西觸及自己的臉頰,夜沫心底的恐懼瞬間爆發,使勁的垂下頭。一雙慘白顫抖的手一把抓住蹋上的錦被,直往自己頭上蓋。
墨香爲自己面前的一幕所震驚,那個平日淡然堅強的夜沫,現在竟然如此無助,猶如受傷的困獸。
“雪,雪……”虛弱如同蚊子叮嚀的聲音。
她將雪櫻當做了雪?她害怕雪?
看見如此無助恐懼的她,墨香下意識的將她緊擁入懷,輕柔溫和的說道:“沒有雪,這裡根本沒有雪。這只是雪櫻花的花瓣,雪櫻花的花瓣。不信你睜開眼睛看看!”
說着,順手抓住幾瓣花瓣,遞向還蒙着錦被的她。
輕聲誘哄。聲音不同往日的不羈調侃,而是帶着一絲天然的甜膩,一絲初生的誘惑,一絲蠱惑人心的媚,這與平日的墨香根本不是一個聲音。
夜沫不動,任由墨香將錦被扯下。
她看向他手中的花瓣,眼中的恐懼漸漸降低。但任然不敢看向馬車外,不敢看向那迎風飄散的雪櫻花。
墨香看着懷中的女子。
不同於往日的冷清幽然,清雅恬淡。此刻,她一雙霧氣氤氳的雙眸,冷清靈動、楚楚動人,情不自禁的俯下頭靠了上去。
溫熱的脣輕輕碰觸向她的雙眸,掃過那雙如刷般的眼婕。眼睫滑動,帶着一絲輕癢,撩人心絃。
輕柔的碰觸,清晰的呼吸。
這一刻,時間仿若又突然靜止了,只留下曖昧的餘香繚繞在鼻尖。
是墨香身上特有的清香。
夜沫因爲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呆愣,忘記了反應。
又是一陣風,透過正對着的馬車車簾,依稀可以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
身影傲然直立,猶如寒日裡的青松,挺拔自然。只是,那抹身影有些過於蒼白,在雪櫻花的驟然飄搖下逐漸被掩蓋,消失不見。
片刻後,馬車內傳來一聲的痛呼!
“啊!好疼!”
“……”
“夜美人,你下手真狠!”
“敢佔我的便宜,你活該。”
“太狠了,太狠了……”
翌日,入夜。
月朗星稀,清風繚繞。
一個身穿紅色長袍的男子倚在雪櫻花樹前,衣襟上繡着大片妖豔的曼陀羅。張揚順滑的黑色長髮,鋪散在長袍之上,分外妖嬈。
此時的雪櫻樹枝幹乾枯,花落的所剩無幾。分開的枯枝,在黑夜中猶如張揚的鬼爪,分外淒冷。
一朵拼命頑抗的雪櫻花瓣終於掙脫“鬼爪”的束縛,從上至下緩緩飄落,落在了他的臉頰之上。
此刻,塞雪晶瑩的雪櫻花瓣竟還不及紅衣男子塞雪欺霜的*肌膚。
一個黑衣男子半跪在紅衣男子面前,恭敬的低着頭,毫無情緒的說道:“少主,這些強行轉移過來的雪櫻花樹已經全部死了。”
“呵,是嗎?沒有根的樹自然是活不了的。既然它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那就,全部燒掉吧!”男子舔了舔自己如血般豔色的脣,嘴角夾着一抹笑。
“是,少主。”
滿天的火光照亮寂靜的夜,星火燎原之後所有的一切終將化爲灰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