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欒宮正殿,左右的丫鬟婆子佔了一院,屋內卻只有四人。
衛氏笑盈盈的道:“賢妃今日怎麼想起我這裡了,你不來,我都差點以爲自己是住在冷宮了。”
關氏微微一笑,“誰不知道後宮剩下的三妃當中,除了德妃,也就只有淑妃這裡,能讓皇上踏足了,不像我那安處宮,倒是真的無人問津了。”
衛氏哈哈一笑,“這麼說來,這一月當中,能來個一兩回的,也是榮幸了。”語氣中充滿了自嘲,還有那幾不可覺的哀怨之意。
關氏敏銳的察覺到了,幽幽嘆息一聲,“若說起來,你我二人處境一般,倒是德妃,皇上對她寵愛有加,這一月當中,至少有半月時間是在德陽宮,剛剛從德陽宮門口經過的時候,我還聽到裡面的歡歌笑語聲,這女人吶,容顏逝去之後,就多寂寥起來,皇上不過問,也只有我們姐妹能互相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了。”
衛氏眼神微微一動,不動聲色的道:“是啊,別人德妃有本事,能籠絡皇上的心,就算你我羨慕去了,也只能認了,沒法子。”
“這有沒有法子還兩說,關鍵還是看妹妹是否願意放手一搏了,我聽說宮外很多人都喜歡賭博,有時候輸光了所有身家,可有時候,若是咬咬牙狠命與老天做一次鬥爭,未嘗不是最後的大贏家。”
衛氏搖搖頭,“我是沒有這些心思了,這麼多年,不也這樣過來了嗎,我不同於貴妃,她忍受不住孤獨,我卻知道自古帝王多無情,我現在什麼也不盼了,只希望六殿下能夠健健康康的就夠了。”
關氏心裡冷笑一聲,看來這是防着她呢。
六殿下劉志,若是放在民間,就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不學無術,時常捉弄的教書先生是跳腳不已,劉昭對這個兒子也是頗爲的不滿意,可哪怕是當着面兒的教訓了,轉眼人家還是照樣,好不擔心。
“我聽說,六殿下今兒早剛剛被皇上訓斥了一通,這次似乎要在簡學所關上半月,六殿下自來是喜歡熱鬧的,這杯關上半月,只怕不好受。”關氏惋惜的道。
衛氏面上有些僵硬,她唯一心痛的,就是自己的這個兒子,毫無建樹不說,還不思上進,弄得她在劉昭面前根本提都不敢多提。
而關氏口中‘今早的事’,卻是因爲劉志不服先生的管,撕了書不說,還出言不遜,不恰正好被劉昭看到,當即怒的將他禁足在簡學所,命半月之內不能出來。
被戳到痛處,衛氏面色有些不好,“賢妃若是沒事兒的話,就請回吧,皇上今日定會宿在德陽宮,我這裡只怕拿不出好茶招待了。”
關氏則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繼續道:“其實六殿下只是還太小了不懂事,若是好好兒教,未來成就不見得就比其他的皇子差,只是若是有人存心在六殿下旁邊使壞,那可就不一定了。”
衛氏心中一動,狐疑道:“莫非姐姐知道些什麼?”
關氏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多說,只留了一句“妹妹若是有空的話,可以去查查,今兒早上,都有哪些人跟在皇上身邊”的話,就起身告辭了。
紫雲很快就回來覆命,氣喘吁吁的道:“娘娘,奴婢查到了,今早上是內閣學士崔大人,說有事要稟報皇上,這才和皇上走到學房去,後又遇到了六殿下。”
頓了頓,繼續道:“娘娘,您難道是懷疑,學士大人在背後故意給殿下使絆子?”
衛氏陷入了沉思,賢妃之所以敢跟她說,一定是提前就打聽清楚的,她一面懷疑這件事真的如賢妃所說的那般,是崔浩仁在背後使手段,一面又怕是賢妃想要挑唆她,以此來對付德妃。
紫雲顯然知道她的擔心,提議道:“娘娘,這件事咱們可以先記在心上,也不急着動,先看看情況再說。”
衛氏覺得有道理,便暫時將這件事壓在了心頭。
周嬤嬤面帶喜色的走進永壽宮,“太后,真是天助我們也,我們的人發現那阮子君竟與天朝的人有所往來,這對我們來說,可是大好的消息啊。”
汪氏滿意的點點頭,“事情都準備好了?”
“一切都準備好了,太后您就儘管放心吧。”
翌日,阿文照常坐在樹下看書,突然大門口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敲門聲。
她不解的起身去開門,門剛一打開,就見涌進來一羣帶刀侍衛,三四人將她圍住,剩下的人則朝着書庫走去。
“奉太后懿旨,抓捕亂黨阮子君,其餘人等,進去搜查,但凡發現可疑的東西,立馬報上來。”
阿文被兩人抓住手臂,她怒道:“放肆,這裡可是皇上的司籍庫,等閒之輩豈敢隨意亂搜,若是真要搜查,帶了皇上的聖旨過來。”
門外響起一冷哼聲:“哼,哀家倒要看看,一個司籍竟然也如此不將哀家放在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周嬤嬤扶着汪氏走進來,冷眼看着阿文,眼裡帶着不屑和嘲諷。
很快,就有侍衛拿着一個黃色包裹走出來,打開一看,竟然是一隻展翅欲飛的九鳳釵頭。
阿文冷笑一聲,接下來恐怕就要治她一個私藏鳳釵的罪名了吧。
汪氏厲聲呵斥道:“阮子君,你還有什麼狡辯的,這鳳釵是皇后專屬之物,如今從你的房裡搜出來,你說,你私藏鳳釵,是不是早就覬覦了皇后的位置,哀家念在你們阮家爲朝廷效命多年的份上,暫時先將你收監,待這件事稟明瞭皇帝,再由皇帝做決定。”
阿文脖子一揚,高聲道:“太后,奴婢冤枉,奴婢若真有異心,又怎會留下這鳳釵在自己屋裡,況且誰又能保證這鳳釵真是從奴婢的房裡搜出來的?”
周嬤嬤眼神一凜,怒道:“大膽賤婢,還敢狡辯,這裡的這些侍衛都看到了,鳳釵是從你屋裡搜出來的,莫非你想說我們太后冤枉了你?”
阿文冷笑一聲,“這裡不乏別有用心者,既然奴婢是在皇上手下當差,這件事理應由皇上派人出面調查,若是真的查出什麼,奴婢自然無話可說,可若是有人故意陷害,那太后今日的所作所爲,未免就上了那背後小人的當了。”
周嬤嬤臉色陰沉,哼了一聲,“這件事有太后做主,你私藏鳳釵,恐少詹事對這件事也知情,現在禁衛軍已經去了阮府,一旦搜出了任何皇家的東西,那可就不能怪我們秉公辦理了。”
阿文面上淡淡,眼裡閃過一抹笑意,任由這些人將她帶走。
卻說此時阮府內,靜謐中透着緊張。
阮雲貴眼睜睜的看着禁衛軍在書房內翻箱倒櫃的尋找。
方德過來悄聲道:“老夫人已經醒過來了,夫人陪着。”
阮雲貴點點頭,瞳孔猛地一縮,卻見一人從屏風後面竟然翻出一個灰布包裹。
那人帶着審問的味道:“這裡面是什麼?”
阮雲貴正奇怪屏風後面怎麼會有這東西的,正準備搖頭,卻聽方德道:“只是我們老爺的衣物。”
說着就伸手去拿那包裹。
侍衛卻是一躲,防備的看着他,三兩下將包裹打開。
屋內的其他人也都停了下來,似乎要一看究竟。
阮雲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此時也是一臉緊張的看着那侍衛,隱隱覺的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他本還在吃飯,守門的小廝卻匆匆來通報,說一大羣的禁衛軍來了,他是驚的連忙放下飯碗,禁衛軍是皇宮的軍隊,怎麼會平白來他這裡,只是沒想到這些人見到他,不但半點敬重沒有,還直奔書房,接着就一陣翻箱倒櫃的,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莫非就是爲了找這個包裹?可他自己都不清楚屏風後竟然有包裹,他看向方德,後者卻一臉的緊張。
他心中狠狠的一跳,一個嚇人的想法冒出來,旋即又立馬打消了,不會的,他既沒得罪誰,不可能的。
包裹打開的那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而當大家看到那真的只是一件灰布衣服的時候,眼裡或失望或不解或慶幸的都有。
禁衛軍一無所獲的離開,方德這纔有機會在阮雲貴耳邊道:“這件事,老奴早兩日就收到了宮裡的信,老爺,宮中不太平啊。”
阮雲貴一臉的駭然,“你是說阿文傳的消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德這纔將事情的原委理清了告訴他。
原來是早在兩日前,他收到一封阿文寫的秘密信函,信上竟然寫了不出幾日,宮中就會有人來搜查,讓他好好將府內上下都找尋一遍。
方德雖然茫然,卻也私下裡將府內上上下下,連花園裡但凡有曾翻動過的痕跡的土壤,都重新翻了一遍,沒想到竟然真的在書房的屏風後面發現了一件黃袍,他心驚肉跳的瞞着所有人將黃袍燒了,又換了件普通的衣服,可心裡,卻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