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回頭一看,是個不起眼的太監,他脾氣本就不好,又喝了兩口酒,現在一聽這太監討好之中全無敬意,不禁怒道:“大膽,你可知道本官是誰?竟然這樣對我說話?”
小太監笑了笑,跪下磕了個頭:“奴才自然知道大人是誰,瓊州貴縣雨花村的趙秀才,現如今的太子少師,大人,您貴人多忘事,三年過去了,不知還記不記得雨花村的那棵老槐樹呢?”
趙簡驚的手中的酒杯都滾落在地上,卻不自覺,酒清醒了幾分,他喃喃道:“你—你是誰,你如何知道這些的?說,誰派你來的?”
小太監站起來,微微弓着身子,隔得遠了看過去並無什麼不妥,可靠近了,卻聽他聲音懶洋洋的毫無恭敬之色,“奴才是誰不重要,打從哪兒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知道大人還記不記得當年您的髮妻和孩子。”
趙簡眼睛猛地一瞪,惶恐的倒退兩步,“你----你想幹什麼,來人吶,來人吶。”
“大人若是想叫人進來,也沒關係,奴才不介意讓皇上看到這東西,若是皇上知道,堂堂太子的老師,竟然也是個賣女求富的人,恐怕對大人您的看法就要換個角度了。”
趙簡臉一下子垮下來。
是的,三年前的他,籍籍無名,有妻兒,可妻子不爭氣,生了個賠錢貨,他又沒有能力去掙錢,最後便一狠心將孩子賣了,換了倆錢買了酒喝,髮妻知道這件事後。竟然直接吊死在房樑上。
這件事當時鬧的沸沸揚揚的,哪怕是現在去雨花村,也是被人津津樂道的話題,這些陳年舊事,若真的被劉昭知道。他丟了飯碗不說,恐怕還會以誤人子弟爲理由而殺了吧。
趙簡看着那太監,故作鎮定的道:“本官不管你是誰,速速離去,本官還能大人不記小人過的饒了你,可你若是再胡說。就休怪本官對你不客氣了。”
小太監哈哈一笑,拿出無名給他的東西,抖開道:“大人是覺得奴才沒有證據嗎?看看,這上面可是大人您的親筆字啊,看看吧。還有什麼比這白紙黑字的賣身契,更有說服力呢,大人想想,若是這賣身契真的去了皇上那裡,那恐怕後果就----”
趙簡面色一僵,怒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太監慢悠悠的將賣身契摺疊好裝進了自己的袖口中,站直了身子,“奴才聽說大人平日上課的脾氣不大好。可因爲皇上最重視教學,所以諸位皇子們即便心裡有氣,卻也對大人有所忍讓。免得到時候平白背了個不仁之罪,太子是個冥頑不寧之人,恐怕時常惹得大人生氣吧。”
趙簡心中一跳,剛從這人的說話中,他知道後者是四殿下劉闊身邊的人,可這話裡的意思。又是什麼呢?太子和四殿下,他隱隱能猜出些什麼。瞳孔猛地一縮,心中似乎想到了什麼。
小太監見他已經明白。鬆了口氣,淡笑道:“大人今夜回去,小心腳下,可別被什麼小石子的絆倒了-那奴才這就先退下了。”
趙簡看着他躬身退下,卻連一句駁斥的話都說不出口,心中有千萬個疑問,看着旁邊的酒壺,確實再也沒有心思了,就起身準備回去。
他腳步急匆的往家裡走,路過一條悠長的石子路,只是還沒走到一半,眼前就一黑,接着就被一根麻袋套着拉到角落,被一陣猛打踢踹。
趙簡疼的哇哇大叫,卻無力反抗,也不知被打了多久,總之聽到旁邊沒有聲音了,他纔敢將麻袋取下來,卻疼的臉手腕兒都擡不起來。
想起那太監說的話,他面上慼慼,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聽說沒有,太子竟然對自己的老師趙大人下手。”
“聽說了,沒想到,太子平日看着那麼溫和人,竟然也有動粗的時候。”
興德宮內,劉昭滿臉戾氣的在殿內踱步,小太監匆匆跑進來道:“皇上,太子少師趙大人在外求見。”
劉昭揮了揮手,“讓他進來。”
趙簡帶着皮青眼腫的慘樣出現在興德宮,一見到劉昭,就痛哭道:“皇上,您要爲微臣做主啊。”
劉昭看着他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將事情的原原本本都說出來。”
趙簡一面哭一面道:“微臣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與別人不同,可人一旦懶散下來,很很容易迷戀上那種狀態,太子是未來的一國之君,怎麼能被這樣的情緒影響,所以微臣向來是秉承着嚴師教導的原則辦事,只是微臣沒想到,昨天不過是責備了太子兩句,他---他竟然派人將微臣打成這樣,皇上,您要替微臣做主啊。”
其實昨夜被打了那一通之後,趙簡就明白了那小太監的意思,首先,女兒的賣身契在小太監的身上,他若是不聽後者的話,將來被皇上知道了,等待他的就沒有活路可言。
其次,昨夜打他的人,一定是劉闊派人做的,只是趙簡想通了後者的打算,這才說了今日的這番話,只要將這責任推到太子身上,那劉闊就會放過他吧。
太子沒有尊師重道的優點,不仁不義,何以定天下?這分明是想讓劉昭對劉玄失望。
他不敢深想下去,只能先度過了眼前的難關再說了。
劉玄莫名的被叫到興德宮,一眼就看到滿頭是包的趙簡,上前急道:“少師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被打成這樣?莫非是遇到劫匪了?”
趙簡眼裡閃過一抹歉意,面上卻皇宮的退後,直至退至角落,才道:“太子,下官雖然對您嚴苛了些,可這些都是爲了太子好,您又爲何要派人,趁着下官回去的路上,將下官打成這幅德行?
劉玄茫然的看着他,“少師大人,你在說什麼,誰把你打成這樣?難道是本宮?”
他錯愕的指着自己。
劉昭不想在繼續聽下去,怒道:“放肆,太子,你竟然敢派人毆打老師,如此不仁之心,實難擔任大任,朕命你,回去面壁思過,沒有朕的命令,不得走出青宮半步。”
劉玄終於有些明白了,不禁怒道:“少師何出此言,本宮何時派人毆打過你,你這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本宮並不知情,你何要賴在本宮身上?”
劉昭氣的瞪紅了眼,一個劉志已經讓他很惱火了,沒想到堂堂太子,竟然也做出這種事,“夠了,太子,朕命你,立刻回青宮思過。”
劉玄委屈道:“父皇,兒臣不曾做過,一定另有其人,兒臣怎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又轉向趙簡,沉聲問道:“少師,你可真的見到本宮打了你?”
趙簡有些訕訕的垂頭,他倒也聰明,知道話不能說的太死,否則還會引起劉昭的懷疑和劉玄的記恨。
想了想,爲難又歉意的道:“太子,下官真的聽到那些動手的人是說‘回去給太子覆命’的話,否則又怎敢亂說。”
“太子,你還有什麼話說?”劉昭呵斥道。
劉玄呆滯的退了一步,喃喃道:“不可能的,父皇,真的不是兒臣,兒臣沒有做過,請父皇明察。”
本來阿文的事情就已經讓劉昭很惱火了,卻不想一向敦厚善良的劉玄,竟然也會走出這種事?他是太子,肩負着整個九幽,可這種惡劣的行徑,卻是比不學無術還要可惡。
他不想再繼續聽下去,呵斥道:“還愣着做什麼,將太子帶下去。”
司籍庫外被重兵把守着,阿文則優哉遊哉的在屋內看書喝茶。
無憂走過來道:“外面的人太多,白天出去不方便,只能換成晚上。”
阿文不在意的嗯了一聲,“無所謂,反正我們已經大致的知道了那些人的動向,哦對了,青宮那邊可有消息了?”
無憂點點頭:“正如你所說的,劉玄給關在青宮之內不得進出,而這件的幕後----”
“我知道,某人設的‘一石二鳥’之計,這件事,若是皇上查,沒有查出什麼來,那興許太子會背罪,若是查出什麼人來,那當替罪羊的可就是四殿下了,某人不禁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還能借此機會在皇上面前得臉。”
無憂瞭然點頭:“若是皇子當中最出色的三位,已經有兩位出局,那麼剩下的,自然是得寵愛的。”
阿文笑了笑,喝了口茶,“劉巖是個有野心的人,而且懂得隱忍,這很有可能會成爲他成功的原因之一,不過嘛,太子那邊,我們可得幫襯着些,老百姓總歸是需要一個仁愛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