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恨恨的瞪了柴茂建一眼,看向柴茂雲和柴茂志道:“二少爺,三少爺,你們誤會了,奴婢承認我確實在身份上騙了你們,可正如我剛纔所講的,你們只看到奴婢騙了你們,卻忽略了奴婢說的話。”
“那日,奴婢親耳聽到寒秋的話,因她是奴婢之前的好姐妹,我不想看着她一路錯下去,這纔出言提醒兩位公子的,奴婢只是擔心兩位公子因爲寒秋而被薛老夫人責罰,兩位若是對奴婢的解釋不滿意,那大可殺了奴婢來解氣。”說着把脖子一橫,眼眶裡卻帶着盈盈淚水,讓見者都心生幾分憐意。
柴茂建眉頭一擰,心道這個阿文還真能說,她似乎天生有一種扭曲事實的本事,壞的說成好的,死的說成活的,卻還叫人聽不出任何異樣。
柴茂雲一聽,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立馬笑道:“哈哈,誤會誤會,原來是爲我們考慮的,倒是我們錯怪你了。”
柴茂志也是信了七八分,再一想,阿文竟然能爲了正義而大公無私的揭自家人的短,着實難能可貴,便道:“原來是誤會,那我便自罰一杯,今日這裡,沒有少爺小姐和奴婢,只有咱們六人不醉不歸,七小姐你意下如何?”
阮子君微微頷首。
他又看向柴茂建道:“大哥,你最癡酒,這話便不經過你的同意了,反正你無論如何都會喝的酩酊大醉才肯罷休,到時候肯定又要我倆給擡回去。”
柴茂建不置可否,抱起一罈酒就咕嚕咕嚕幾口,甚是瀟灑。
阿文本就不是拘小節的人。雖然她一直自稱奴婢,可也沒有半點自卑,甚至言談中還隱隱透着一股與生俱來渾然天成的自信,這讓柴家兄弟錯愕詫異的同時,越發對這個不簡單的丫鬟好奇了。
“喝白酒多沒意思。你一杯我一杯的不好玩兒,咱們來玩兒個遊戲,誰輸了誰喝酒。”阿文幾杯酒下肚,玩心漸起。
柴茂建問道:“那我們玩投壺?”
“投壺?!有沒有搞錯,這是你們文人雅士弄文嚼字時玩兒的,我粗人一個。玩不來。”阿文翻了白眼道。
“那你說我們玩什麼,我不信你還有什麼更好的建議。”柴茂建哼哼道,對阿文駁他的面子感到很不舒服。
阿文嘿嘿一笑,她以前玩兒的遊戲可多了,她眼珠轉了轉。心中已經想到一個。
“我們玩兒的這個叫‘打槓子’。”
她將拿起六根筷子,分別遞給其他幾人,最後自己手中留了一根,她在一個碗上瞧了瞧,繼續道:“這個遊戲很簡單,咱們每人手裡有根筷子,現在有四個詞,老虎、雞、蟲子、槓子。遵照的便是老虎吃雞,雞吃蟲子,蟲子蛀槓子。槓子打老虎的原則,奴婢手中的筷子敲在碗上,咱們同時報出一個詞,假如奴婢喊的是雞,大少爺喊的是蟲子,那奴婢就贏了。大少爺就要喝酒。”
幾人聽的都很入神,待阿文講完。柴茂雲率先笑道:“哈哈——這個遊戲確實有意思,從前都沒玩兒過。”
阿文笑道:“二少爺是文人雅士。自然不知道這些民間小玩意兒。”
柴茂雲也是一臉的躍躍欲試,“雖然沒玩過,但是很新奇,你這丫頭,倒是有幾分意思。”
“多謝三少爺誇獎。”阿文微微一笑。
阮子君和冉拂亦是很感興趣。
“再重複一次,老虎、雞、蟲子、槓子,任意喊。”阿文說完,就準備好筷子,突然猛地敲在碗邊,發出清脆的一聲,六人同時喊出心中的詞。
船上,不時的傳出陣陣笑聲,有喊喝酒的,有喊你輸了的,有喊我贏了的,也有喊必須喝的,總之啊,是熱鬧非常,有經過這艘船旁邊的其他船隻,都會忍不住停下來看一會兒,就看到六個分不出是公子小姐還是奴婢的人,每個人手裡拿着筷子喊着什麼話,然後就見一羣人你指我我指着他的嚷嚷着喝酒喝酒的話。
天邊的太陽漸漸西斜,六個人都喝的有些迷迷糊糊的,柴茂建尤爲厲害,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阿文踉蹌着起身,準備到船頭吹吹風醒醒酒。
冉拂見她站起來,也跟着站起來,走了兩步,又折回去取出一瓶米酒,來到船頭道:“真是沒想到此生還有這麼愉快的經歷。”她是做夢都沒想到,跟主子竟然還能玩兒的這麼高興和自然。
阿文拍了怕她的肩膀,笑道:“其實我們做奴婢的,並不一定要對主子畢恭畢敬卑微低頭,他雖然是主子,我可以尊敬,但絕對不會愚忠的沒有自我。”
“你說的對。”冉拂輕輕笑道,“可是我做不到你那樣,你天生就與衆不同,我卻平庸的只是奴婢而已,阿文,其實好多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羨慕你那麼大膽的敢說敢做敢於反抗,更羨慕你還能得到這麼多人的關心和在乎。”
阿文怔了怔,笑道:“或許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幸運,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爲何這麼說?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小姐把你當親妹妹看待,老夫人把你當親孫女看待,就連四少爺,都喜歡你,若換做是我,我都樂壞了,你卻還要拒絕,我真想不通,你還有什麼可求的。”
“你不懂,很多事都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麼光滑潔白。”阿文嘆息一聲。
兩人沉默了一瞬,冉拂忽而笑道:“好了不說這些了,總之今天多虧了你,讓我過了一個此生難忘的一天,真的是不同於往日,不再是卑微的奴婢,我很感謝你,來,這杯酒就當是我敬你的。”她倒了杯酒遞給阿文。
阿文面露苦相,“還喝?這待會兒走不回去了你揹我?”卻是接過了酒杯。
“放心吧,只是米酒,我多兌了些水,不烈。”
阿文無奈的嘆息一聲,一仰頭喝完了。
“再來一杯。”冉拂又給她倒了一杯,道:“這一杯敬你幫小姐和我度過了那麼多的劫難,沒有你,恐怕小姐和我早就被後宅那些人啃的渣都不剩了。”
“你今天感慨挺多的。”阿文挑了挑眉調侃道,又是一飲而盡。
接着又是幾杯酒下肚,阿文搖着頭擺手道:“不行不行,我——我不能喝了,怎麼——怎麼這麼暈吶——”她在原地打着轉兒,眼前越來越模糊,接着眼前一黑,身子一歪。
“撲通”一聲,有什麼東西砸向湖面,盪漾開一圈圈的水波。
柴茂建正從船艙裡走出來,剛好看到這一幕,怒吼道:“你在幹什麼?”
他立馬跑到船頭,臉上焦急慌張各種情緒一閃而過,瞪着冉拂道:“她若出了什麼意外,我便拿你的命相抵。”
冉拂呆了呆,忽然大叫一聲,“阿文——”然後二話不說咚的一聲跳下去,然而她根本不會游水,在水裡撲通撲通的掙扎,湖水嗆入口鼻,眼看着腦袋越來越沉入水裡。
柴茂建皺了皺眉,大聲喊道:“二弟三弟,快來,有人落水。”說完自己便跳下了水,不過卻是朝着阿文的方向而去。
阿文只覺得口鼻耳朵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這讓她呼吸都沒辦法進行,她努力的想睜開眼,卻覺得手腳無力,身體越來越沉,這種窒息另她抓狂,即便沒有清晰的意識,她依舊張牙舞爪的掙扎,突然,她抱住一個東西,出於生存的本能,八爪魚似的纏了上去。
柴茂雲和柴茂志帶着人趕了出來,阮子君隨後,見到冉拂還在苦苦掙扎,嚇得容顏大變,急道:“快救救冉拂,快救救她。”
船上的隨從紛紛跳下去,分作兩撥,一撥去救冉拂,一撥則幫着柴茂建將阿文救上了船。
因爲救的及時,阿文只是吐出幾口水就幽幽轉醒,醒過來還茫然一片,“我——我這是落水了?”
“可不是落水了。”阮子君拉着她的手,急的眼眶都紅了,“幸好大少爺救了你,否則你就真的沒命了。”
阿文轉頭去看渾身還溼噠噠的滴水的柴茂建,第一次由衷的感謝道:“謝謝大少爺的救命之恩。”
柴茂建哼哼兩聲,將頭別向一邊,道:“裡面我找了套小廝的衣服,你將就着換了身上的溼衣服。”
阿文又道了聲謝,聽到耳邊有人道:“大少爺,她——她沒氣了。”
阿文猛地轉頭,冉拂就躺在她不遠處,她皺着眉,爬過去道:“讓開。”
她在冉拂的心臟處聽了聽,旋即將冉拂的頭朝後仰,又用帕子將後者口腔裡的泥沙擦乾淨,擡起下巴捏住鼻子,口對口猛吹入一口氣,又在心臟處按壓,如此循環了幾次,直到聽到冉拂微弱的心跳聲回覆,她才停下來。
小廝又探了探冉拂的鼻息,驚恐的看着阿文,喃喃道:“活了,活過來了,有呼吸了。”
所有人都如看怪物一般的瞪着阿文,這種將死人復活的本事,着實衝擊了他們對生死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