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被訓斥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言慕已經是毫無理由的偏袒眼前這個女人了,她現在若是還硬來,只會激怒言慕。
想了想,才勉強一笑道:“臣妾只是想來看看妹妹,哪裡就是要她做奴婢了,這樣的可人兒,就該伺候在皇上身邊。”
言慕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對外面的人道:“送皇后離開。”然後扶着阿文往屋裡走。
跟在他後面的楊堅忍不住微微點頭讚道:“好一個弱柳扶風,這樣的女子,難怪皇上如此上心
趁着言慕不注意的時候,阿文回頭對劉文微微一笑,面上只有善意的溫柔,可眼裡,卻是極盡嘲諷和挑釁。
紫蘭捂着腫了半邊的臉,怒道:“娘娘,您看她,根本沒有將您放在眼裡,仗着有皇上的寵愛,竟然如此無法無天,這才進宮就這樣,日後還了得?”
劉文握緊了拳,胸脯起伏不定,這個女人,絕對不能讓她多留,否則只會是個禍害。
其實阿文的虛弱並非裝出來的,她現在的身體,根本不能太勞累。
臉上的那點腮紅已經被抹掉了,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可一雙眼睛卻透着毫不屈服的倔強,看上去甚是惹人憐惜。
言慕扶着她坐下,又伸手去探她的手腕兒。
阿文像是受驚了似的猛地縮回手。
言慕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他輕輕一笑,儘可能的放緩了語氣,“我只是給你把把脈,你的臉色看上去似乎比上一次還要差了。”
阿文揉了揉太陽穴。不在意的道:“沒什麼,可能是之前在路上奔波了太久的緣故,還沒調養好罷了,皇上之前開的方子很管用,晚上睡覺果然安穩多了。”
言慕笑道:“你知道我是皇上。似乎一點也不詫異?”
阿文眼波微微一轉,看着他道:“在皇上眼裡難道我就那麼笨?那麼多人都知道皇上要去大廟上,我住在寺裡面的如何會知道?那日幾乎所有的香客都被遣下了山,唯獨皇上,一身穿着不俗之外,還是由寂靜大師親自陪同。我如何能猜不出來?”
言慕哈哈大笑,自然的拉過阿文的手,指尖放在後者的手腕兒處,一面閉眼凝神,一面又道:“你倒是聰明。”
阿文怔怔的看着言慕微閉的雙眼。閉上眼睛的他,就像是褪去了臉上的假象,看着倒像個鄰家大哥哥似的,好看的不得了。
她有些出神,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注意到言慕竟然看着她,她心神猛地一收,眼中的情緒迅速收斂。抽回手道:“我這身子,好不了了,只能這樣。能活多久是多久。”
言慕甚至是出於潛意識的,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笑着安慰:“宮裡有很多珍貴藥材,你的身體,好好調養,總有一天會好的。”
這熟悉的動作。讓阿文整顆心都忍不住顫抖。
她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還是從前,一句阿桑哥甚至想要脫口而出。
可是也許是言慕眼裡有太多複雜的她看不懂的情緒。讓她猛然間清醒過來,卻是抿嘴一笑。風情萬種:“難怪皇上只有皇后一人,您是個癡情人。”
言慕怔了一瞬,收回手,起身笑道:“你真的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阿文手指不自覺的一顫,握緊了拳,語氣卻顯得輕鬆而好奇,“與我相似的人,不知又是怎樣的人呢?”
言慕忍不住輕笑道:“是個很聰明的姑娘,也是我這一聲,最愧對的姑娘。”
阿文的眼神逐漸冰冷,這些話,現在說出來還有什麼意義呢?只會讓她越發的覺得從前的自己就是個傻帽。
她淡淡道:“既然是愧對的,那我希望皇上不要將對她的那份愧疚,加諸在我的身上,我並非她,只是相似而已。”
是啊,從前的阿文早就不在了,從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就告訴自己,這個世上,已經沒有阿文了,只有一個花月,來複仇的花月。
半響,言慕才輕輕的嗯了一聲,笑着道:“抱歉,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了。”
阿文不在意的笑了笑,“您是皇上,實在沒必要對我這個民女說抱歉。”
楊堅面色爲難的走上前,雖然他很不想打擾兩人,可事關重大,只能硬着頭皮道:“皇上,太傅大人正在興德宮等着您,說是——”
他看了阿文一眼,才道:“說是人找到了。”
言慕眼神一沉,轉身對阿文囑咐了兩句要多注意身體的話,就匆匆離開。
無憂走進屋,眼神卻忍不住跟着言慕走出去,那天的話,他並非沒有放在心上,相反的,他很在意,因爲多年來他是那麼的渴望能找到一個家人。
可是這種在意,卻因爲後者對阿文所做的一切而生生的隔斷了,他甚至害怕阿文知道他與言慕的關係。
阿文緩步走到門口,道:“我想出去走走。”
無憂眉頭一皺,“你這些日子身體本就勞累過度,還是多歇會兒吧,以後有的是時間,再去也不遲。”
阿文呵呵一笑,無憂知道她想去哪裡。
到底在這裡生活了好些年,她離開這麼久,很多老熟人都已經斷了聯繫,不過轉念一想,宮裡可還有一個‘阿文’,這樣一來,那些曾經相識的也不會擔心吧。
不過她還是想要迫切的看看那些人的面孔,看看他們過的好不好。
楊堅不用看了,宮裡的大總管,丁婆婆是在那場宮變之後就失蹤的,她不想去思考丁婆婆去了哪兒,只願意相信後者還活在世上的某個角落。
進宮的路上,她就跟楊堅打聽了崔氏的住所,說是在婉清居。
“我想去婉清居看看。”阿文緩緩道,語氣中有着不容置疑。
無憂知道再勸無意,只能輕嘆一聲,點點頭:“那我陪你去。”
崔氏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而尷尬,作爲前朝的妃子,理應是要被攆出宮的。
可是言慕卻讓她在宮裡住下了,吃穿用度還一樣不缺,她心中感激,便越發的低調了,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就不會出婉清居。
紅雙端着一盆要漿洗的衣服準備去辛者庫,剛到門口,就看到一個四處張望的沒見過的美豔女子。
她手中的木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阿文,嘴巴張張合合的不知道再說什麼。
聞聲望過來的阿文衝她友好的一笑,上前將木盆撿起來,道:“姑姑莫不是被我嚇着了,連木盆都丟了。”
紅雙回過神,忍不住笑道:“姑娘看着面生,剛進宮的吧。”
她這樣想也是有根據的,畢竟只有剛進宮的小姑娘,纔會有這麼真誠的眼神。
阿文嗯了一聲:“昨日才進宮,這皇宮可真大,走着走着,就不知到哪兒了。”
紅雙心思一動,索性不去洗衣服了,而是道:“既然如此,面前就是我們主子的婉清居,姑娘若是不嫌棄,不妨進去坐一坐。”
阿文有些爲難,“這——不好吧,裡面是哪位主子?”
紅雙呵呵一笑,不由分說的拉着她就往裡走,“什麼好不好的,你只管進去就得了,主子人很和善,也很好說話。”
她顯得有些激動,有種肯定,崔氏一定會喜歡這個姑娘的。
果真,看到阿文的第一眼,崔氏眼裡就閃過一絲驚喜的光芒,主動上前拉着她的手打量。
紅雙在一旁解釋道:“奴婢出去的時候看她迷了路,昨日才進宮,便斗膽將她請進來了。”
崔氏拉着阿文在她旁邊坐下,心裡說不出的歡喜,“無妨無妨,反正我平日也只有她一個丫頭陪着說話,你叫什麼名字?”
阿文輕輕的道:“我叫花月。”
“花月!”崔氏忍不住點頭:“果然人如其名,好一個花容月貌,好名字。”
阿文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話漸漸多起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有說有笑,完全不像是初次見面,更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時間慢慢過去,直到外面的人來送飯,三人才驚覺竟然已經到了飯點。
紅雙幫着去擺桌,看今天的菜色又多有豐盛,不禁疑惑道:“今日爲何多出了這麼多?”
送飯的小宮女恭敬道:“膳房多做了些,每個宮裡都分配的多。”
紅雙不疑有他,又去叫崔氏和阿文用飯。
阿文本不想留下吃飯,只是崔氏和紅雙執意不讓她走。
紅雙更是道:“姑娘是個福星,你今天一來,膳房的飯菜就多做了,這是老天都想讓你在這裡吃呢,你就別推辭了。”
崔氏已經拉着她在桌上坐下,阿文沒辦法,只能笑着應了。
送飯的小宮女給楊堅回了話,楊堅就匆匆跑去司籍庫。
自從言慕登基之後,他每日中午都會固定來司籍庫看書。
楊堅輕手輕腳的走到言慕的身邊,“皇上,您吩咐的飯菜,已經送到了。”
言慕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以後她要做什麼,都不要攔着,要去哪裡,都隨她。”
楊堅斂下心頭的震驚,恭聲應是。
心裡卻覺得這個花月果然非同一般,才短短一天,竟然就讓言慕對她這般寵愛,那日後時間久了,豈不是——
他不敢想下去,卻不由自主的想到劉文的那雙怨恨的眼,這兩人,日後一定會大打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