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暈的燭光下,楊堅一邊小聲的磨墨,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言慕的表情——
孫亮跪在地上,一副懊惱後悔的的樣子,“皇上,屬下失職,讓犯人逃了,請皇上絳罪。”
他不過是稍稍移開了一會兒視線,不想有人就劫走了劉玄,甚至讓他毫無察覺。
雖說他與言慕在水磨村已經相識,可現在後者是皇上,他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不會自大的認爲自己還和言慕是兄弟朋友。
言慕卻像是沒聽到似的,手中的摺子放下,又重新拿了一張。
他越是這樣,孫亮越發的緊張,大氣也不敢出。
也不知等了多久,急的他汗流浹背的時候,言慕才擡頭看着他,微笑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早點回去,別讓家裡人掛念。”
孫亮有些不解,怔了怔,這才恭敬的行禮,“多謝皇上,屬下告退。”
楊堅小心的將研好的墨遞到言慕的面前,緩聲道:“皇上,孫副將在這件事上確實失職了,您爲何卻沒有半點責怪之意?逃走的可是劉玄,他現在雖說什麼也沒有了,可難保不會搞出些幺蛾子來,老奴只怕後患無窮啊。”
言慕擡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人已經逃走了,責怪也沒什麼用,不如派人再去找,朕能抓住他第一次,也能抓住他第二次。”
楊堅微微頷首,不再多說,既然言慕已經做了決定,他只需要服從就行了。
卻說劉玄與阿文說了他的遭遇後。他又開始擔憂起來。
看阿文的情況,是被言慕帶回來,卻又沒有封妃,說白了就是沒有名分。
一個同樣什麼都沒有的人,能做什麼呢?何況他的逃走。皇宮內一定會大肆的搜查,這裡有他的藏身之處?
阿文卻是讓無憂將劉玄帶去了一個地方——阮府。
阮雲貴雖然在劉昭和劉玄面前說阿文是他的私生女,可這件事外面的人並不知道,所以當劉文成了皇后之後,別人只知道她是前朝的公主,卻並不知道她與阮府還有關係。
如此一來。阮雲貴也不是什麼所謂的國丈爺,依舊是個四品少詹事。
他少有見到劉文的時候,見一次就覺得彆扭尷尬一次,所以平日也是儘可能的少碰面。
但他在朝中爲官那麼久,怎麼會不認識劉玄呢?
所以當阿文提出要將他藏在阮府的時候。他是非常的不贊同。
阿文卻很篤定:“你扮作一般的小廝,在內院活動,不與阮雲貴碰面,自然不會露出馬腳。”
其實她這樣安排也是有自己打算的,阮雲貴雖說認識劉玄,可蔣氏和梅氏卻根本沒見過,在召都,她唯一能想到的讓她安心的地方就是那裡。
劉玄左思右想。見阿文胸有成竹的模樣,沒辦法只能同意,而未免夜長夢多。他當天夜裡就逃出宮,在無憂的幫忙下成功的混進了阮府。
俗話說大隱隱於市,阮府小廝僕從衆多,誰能注意到多一個還是少一個呢。
無憂返回的時候,正好看到言慕負手站在望月軒的門外。
他腳步一頓,在距離還有一丈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言慕頭也未回。淡淡道:“去了哪裡?”
無憂冷哼一聲,“我去了哪裡。似乎礙不着皇上什麼事罷。”
言慕這纔回頭,笑看着他。“不請我進去坐坐?”
無憂沒有理會,從他旁邊走過去,冷冷的落下一句話:“整個皇宮都是皇上的,你要去哪裡,還用我請嗎?”
楊堅聽的氣惱,就要呵斥,又被言慕一個手勢止住了。
言慕輕輕一笑,跟在他身後準備往裡面走,又問道:“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無憂腳步一滯,心頭有種莫名的慌亂,他捏了捏拳,毫不客氣的道:“這是我的事,我不是你的奴才,你也管不着我。”
言慕略微沉思,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說的有道理。”
他從楊堅的手裡拿過一包藥遞給無憂:“這副藥對她有好處,每日喝一次,晚飯後吃,雖不至於藥到病除,卻也能緩解緩解。”
無憂緊緊的盯着他,像是防備似的:“你到底要做什麼?既然將她接進了宮,卻又什麼都不做,你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言慕脣角的笑意不變,就如同是最溫潤的美玉一般,完美的沒有任何瑕疵。
無憂冷哼了一聲,他就知道什麼也問不出來,這副雲淡風輕,他想不到會有什麼東西能打破。
甚至是阿文的靈魂被迫離開的那一刻,他也沒看到後者的表情有什麼變化。
不,不對,阿文之所以離開,全是因爲他,是他親手將阿文的靈魂打出劉文的體內。
那時候若非無憂找到阿文並且一路跟着,肯定要出大事。
本來他並不知道這件事,那日見阿文暈了過去,只以爲是尋常的暈倒,卻又無意在亡人崖下碰到了胡算子,通過胡算子他才知道阿文的靈魂已經飄離在三界開外了,劉文的身體裡,根本不是原來的阿文。
這雖然已經超出了常人能夠理解的範圍,可他後來也去找過劉文,卻發現後者不僅脾性全變,甚至連他也記不太清了,他這纔信了胡算子的話。
正巧那時候花月剛死沒到一個月,他便找到了這具屍體,胡算子和寂靜才聯合將阿文的魂魄召了回來,存在花月的身體中。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不可思議,本來無憂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因爲一年來,他每天都會守在花月身邊,卻不見任何清醒,最後那段時間,他整個人甚至是崩潰的。
不過所幸他沒有放棄,最後阿文還是醒了。
他等到了,付出了那麼多終於等到了阿文的重生,難道現在還要被眼前的這個男人搶去?
無憂咬着牙冷然道:“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可這個女人,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哪怕對手是你。
言慕微微頷首,輕笑了一聲,將藥遞給他,“好好照顧她。”
然後朝裡面望了一眼,卻轉身往回走。
阿文聽到外面的動靜,走出來,正好見無憂往裡走,她問道:“剛纔外面是誰?”
無憂眼神閃了閃,卻道:“只是個路過的小太監,沒什麼大事。”
阿文哦了一聲,注意到他手中的藥包。
無憂揚了揚手:“皇上派人送過來的,說是對你身體好。”
阿文點點頭,並沒有反對,因爲沒必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劉文在文慧宮待到第十日的時候,竟然做絕了,一哭二鬧不成,終於來了個三吊。
阿文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吃早飯。
言慕雖沒給她什麼名分,可還是安排了兩個宮女伺候她的日常起居,又有四五個負責望月軒的雜活等等。
翠兒一面給阿文佈菜,一面嘰嘰喳喳的道:“奴婢就想不通了,皇后爲什麼要上吊呢,這可不是一國之母該有的風範,她這樣做,讓宮裡好些人都看了笑話,真不知是怎麼想的。”
阿文筷子動的越發勤了,吃的津津有味。
青兒一面幫阿文整理衣服,一面略帶責備的道:“那可是皇后娘娘,豈能容你個奴婢說三道四的,污了姑娘的耳。”
阿文不在意的笑道:“無妨,你們說吧,我愛聽。”
翠兒朝青兒得意的揚了揚下巴,“這話又不是空穴來風的,她是皇后,既然都做了,難道還怕我們說不成。”
又對着阿文道:“姑娘你是不知道,文慧宮裡面可鬧騰了,聽說皇上派了太醫去看,雖然是救活了,可人還昏迷着,脖子上那麼粗的淤痕。”
她比了兩根手指。
阿文至始至終都只是笑着,吃完最後一口飯,才擦了擦嘴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翠兒恨不得立馬跳起來,喜道:“姑娘,那我們不如就去文慧宮看看皇后怎麼了?”
青兒卻皺着眉,阿文在這裡的身份不明不白,若是貿然前去,很可能會惹人非議,“姑娘身子不好,你別瞎出主意,若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仔細了你的皮。”
翠兒卻癟着嘴不滿道:“皇上對我們姑娘那麼好,去了肯定得護着姑娘,你瞎操什麼心。”
阿文忍不住笑出了聲兒,青兒和翠兒性格迥然,平日多以鬥嘴爲樂,不過青兒是個踏實的孩子,說話上面總是要落了一籌,不過行動上面,卻是比翠兒更厲害。
她開口勸道:“你們別爭了,我只是出去走走,正好路過文慧宮也不可避免。”
言下之意就是要去了?
翠兒高興的扶着阿文就往外走,還不忘青兒:“你也一起來啊,反正姑娘都說要去了,若是有個什麼事兒,我倆也能頂着。”
阿文都決定了,青兒沒辦法,只能跟上了去。
文慧宮外並且有想象的那麼多人,只是有十來個侍衛守在外面,似乎是專門用來驅散那些前來圍觀的人。
阿文緩慢的從文慧宮外走過,卻聽到一聲“站住”,聲音聽上去很是不善——()
丫鬟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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