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雙吐了吐舌頭,請罪道:“奴婢失言了,請娘娘恕罪,奴婢只是覺得,您不過是見皇上臉色不大好,就日日來佛堂祈禱,這若是皇上生了個大病,您不得先把自己給急出病來。”
“胡說什麼,皇上是天子,有天神保佑,怎麼會生病,這些話若是再說,打爛你的嘴。”崔氏有些生氣的道。
紅雙哦了一聲,不敢在多言。
崔氏嘆了口氣,語氣中有些黯然,“本宮對皇上的心意,不求皇上看在眼裡,皇上最近都不去別的宮宿了,本宮擔心他真的是身子不好,卻又無能爲力,只能在這裡祈禱佛祖保佑皇上平平安安的,你就讓本宮在這裡尋個安心吧。”
“若是要尋安心,直接來問朕便是了,何苦在這裡唸佛。”身後突然響起劉昭的聲音,出奇的柔和,看向崔氏的眼神已經有了幾分溼意。
正如紅雙說的,帝王身邊,又有幾個是真心的呢,他身邊的那些女人,哪一個不是因爲他的權勢而一味的討好迎合?他這些年也對這些都釋然了,似乎身爲帝王,天生就沒有能夠交心的伴侶。
可現在聽到崔氏的這番發自肺腑的話,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又回想起年輕的時候與崔氏的種種,頓時覺得有些情難自禁。
紅雙嚇得跪在地上瑟縮,崔氏則起身,有些訝然的看着劉昭:“皇上,您怎麼過來了?”
劉昭上前,拉住她的手,看着崔氏兩鬢略有幾根白髮,眼睛一酸,良久才嘆息道:“尚娥。是朕負了你。”
崔氏眼眶一紅,眼淚跟着簌簌落下,抽泣着說不出話,只能伏在劉昭的懷裡哭泣。
阿文看着天邊的月亮,覺得今晚的月色極適合敘舊說情。
錦雲果然被崔氏相中了,此時正如願以償的留在德陽宮,沒有了她。偌大的司籍庫有些冷清空曠。可無憂的出入就自由了,她將院子右邊吃飯的屋子騰出來,讓無憂睡裡面。
一面聽着無憂說佛堂的事。一面磕着瓜子。
“德妃聽了你的話,在佛堂唸了差不多一個月的佛,終於等到了,只是你明明可以讓德妃在皇上去佛堂的今天在念佛。爲何要讓她連着做一個月的無用功?”
阿文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人心最難得到。若要得到一個人的真心,你就必須先付出真心,可人心一旦得到了,那就不會再變了。哪怕是將來某一天分開了,再回首的時候,也難免心中不平靜。畢竟那種感覺已經刻在了心裡,德妃若是沒有做那一個月的無用功。她根本無法輕易得到劉昭的心。”
無憂心裡問了句:那是否我真心的付出,就能得到呢?他沒敢問出這句話。
阿文看了天色也不早了,就起身道:“我去睡了,你也休息吧。”
無憂目送着她進了書庫,才轉身走進右邊的屋子裡。
阿文走進書庫,將庫房門從裡面栓上,回頭不經意間看到案桌上竟然坐了一個人,她嚇了個不及,就要尖叫出來,看清了後者,將尖叫聲轉換爲悶哼聲,嚥了下去。
言慕擡頭,揚了揚手裡的書道:“這本書上竟然記載了皇上與各個妃子的趣事,你什麼時候喜歡研究這些東西了?”
阿文呵呵一笑,走過去奪過他手裡的書,一面朝書架子走過去,一面道:“閒着無聊了,就拿出來看看,你也知道,我這裡現在就我一個人。”頓了頓,又覺得她把無憂給忘了。
果然,言慕笑道:“你這院子裡不是還住着一個人嗎。”語氣怎麼聽都覺得笑的有些詭異。
阿文乾笑一聲,搬了個凳子。
就要踩上去,言慕卻已經走過來,拿過她手裡的書,一伸手就放在了頭頂的位置。
感覺到那貼近的,還帶着一絲暖意的身軀,阿文臉倏地一紅,心跳的聲音似乎在這個書庫中迴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
她尷尬的轉身想要讓開,沒想到言慕卻反而在她轉身之後,上前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噴在臉上。
阿文腦袋瞬間一懵,呆呆的看着言慕,整張臉紅的冒煙。
言慕輕輕一笑,眼神深邃的看着阿文,帶着幾分調侃和促狹,“心跳聲挺大的。”
阿文呼吸一窒,她的腦子已經一片空白,往日的冷靜蕩然無存,此時的她,就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遇到了心儀的男子,然後整個人不受控制起來。
言慕又湊近了幾分,阿文嚇得眼睛一閉,耳邊聽到腳步聲,她又忽的睜開眼,言慕已經朝案桌上走過去了。
她失了魂似的跟在言慕的身後,走了一步,才發現腳軟的厲害,踉蹌了一步差點沒有跌倒。
言慕從窗子上躍了出去,阿文還沒怎麼回過神來,魂不守舍的回到自己屋裡。
也不知躺了多久,渾渾噩噩的腦子終於漸漸清醒了過來,她忽的一拍牀板,憤然起身道:“nnd,竟然敢誘惑我。”
想起剛纔自己那丟臉的樣子,阿文有種想要撞牆的衝動,她無比鬱悶的將被子捂在頭上,輾轉反側到三更天,才緩緩睡過去。
言慕回想起阿文當時的囧樣,心情突然莫名的好。
自從無憂在司籍庫住下後,他就覺得心裡堵着一塊兒似的,今晚的行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就像是毫無預兆似的,就那麼發生了,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竟覺得意外的開心。
“閣主,四娘派人送了信,說想見你一面。”武清道。
言慕眼神忽的一冷,溫情驟然無存,“讓她好好做好自己的事,別的事不用多管。”
武清勸道:“心上似乎說有嚴重的事,閣主何不見她一面?”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言慕淡淡道,語氣已經有了冰冷之意。
武清知道再勸無用,便躬身退下。
德妃要重新寵慣六宮了。這個消息就如同一股風似的,瞬間就刮的整個皇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爲劉昭已經連續五天都宿在德陽宮了。
紅雙走進殿內道:“娘娘,皇后派了水仙過來傳話,說在永安宮設了賞菊宴,請娘娘過去。
“什麼時候?”崔氏問道。
“說是明日正午開始。”
第二日,纔到辰時,紅雙就開始準備崔氏要穿的衣服。
“娘娘,您看是這件紅色鑲金的好看,還是這件藍色鑲金的好?”她左右託着兩件衣服,都是無盡的雍容華貴。
崔氏搖搖頭,指了指最邊上一件素淡的雅白道:“儘量簡單些,不用弄的太隆重,免得遭人詬病。”
紅雙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馬將那一匣子的金銀首飾都收起來,只留了一根華貴卻低調的白玉簪子道:“娘娘,這個頭飾可好?”
崔氏滿意了,讓紅雙給自己打扮了,收拾好了一切,又喝了會兒茶,就去了永安宮。
永安宮內熱鬧非凡,馬氏邀請的了所有的妃子,幾乎人人都到了。
崔氏上前行禮道:“臣妾見過皇后。”
“德妃來了,快請坐,都等你了。”馬氏笑盈盈的讓德妃落坐。
莊氏卻冷哼一聲,語氣不善的道:“有人現在是得了皇上的恩寵,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皇后娘娘說巳末開始,你倒好,整整遲到了一刻鐘,德妃娘娘,恃寵而驕可不好啊,這宮裡有多少人仗着皇上的寵愛以爲就能目中無人了,可最後的下場,都是慘的很吶。”
德妃臉色微微一變,看了馬氏一眼,就要請罪,紅雙卻咚的一聲跪在地上,“請皇后娘娘恕罪,奴婢錯將巳時聽成了午時,德妃娘娘是因爲奴婢才遲到了,請皇后娘娘責罰。”
馬氏笑的溫和:“既然只是誤會,大家就別將心思放在這件小事上了,還是看看我這宮裡的菊花吧。”
莊氏斜睨一眼:“巳時午時差別這麼大,你這個奴婢也忒不中用了些,德妃,今日是皇后娘娘的賞菊宴,皇后仁慈不會怪罪你,可若是下一次是個什麼重要的事兒,那可就不是個聽錯了時辰就能開脫的。”
馬氏表情有些不悅,卻依舊溫和道:“無妨,德妃伺候皇上也辛苦,何必抓着這些小事不放手呢。”
崔氏起身道:“多謝皇后娘娘恕罪。”
賞菊宴進行了兩個時辰,中間莊氏無不對崔氏冷嘲熱諷,崔氏卻置若罔聞,一直都是語笑嫣然的模樣。
許是看出大家氣氛都有些怪異,馬氏也不願意再繼續,就揮手說散了。
走出永安宮後,莊氏越發的肆無忌憚了,堵在崔氏前面:“德妃好手段啊,年紀一大把了還能將皇上唬的團團轉,我們也認識多年了,不如跟我也說說你的招數?”
紅雙怒道:“貴妃娘娘,我們娘娘哪裡有什麼手段,不過是一顆真心罷了。”
崔氏不想再多言,只道了句‘紅雙,我們走’,然後就繞道而行了。
莊氏呸了一聲,一把抓住崔氏的手,只是力道有些大,崔氏被拽倒在地上。
莊氏還來不及竊喜,身後就響起一聲震怒聲:“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