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清宇道:“我偶然找到了母妃,認出來她的身份。可是……那時候我有些彆扭,心想,母妃都不認我,我也不要認她。於是,就這麼僵持着。我們知道彼此身份,卻自欺欺人。等我想開口的時候……”
“已經來不及了,對嗎?”柳蕭蕭道。
“啊……”軒轅清宇悵然道:“母妃去世時,是我快到十四歲時。一夜之間,她就離開了。等我次日興沖沖的去找她,想要和她一起過生辰,想讓她祝福我的成年。可是……”苦苦一笑,“你說得沒錯,我想要回到過去。我,很後悔。”
我很後悔。
簡簡單單那的四個字,風輕雲淡般的口吻,可其中蘊藏着的心酸悔恨,沒有經歷過的人,絕對無法體會。
柳蕭蕭不懂後悔是什麼感覺,因爲她從來沒有後悔過。或許是因爲,她一開始什麼都沒有,無所謂失去。因此不會有失去後的那種悔恨不得、痛不欲生的感覺。也或許是,她一開始就知道,她柳蕭蕭,從來沒有後悔的資格!
“……需要我安慰你麼?”她沉默了半天,才憋出這一句貌似流氓調戲良家婦女的話語。
軒轅清宇愣了愣,失笑道:“你打算怎麼安慰我?又用什麼安慰?”
柳蕭蕭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起身走到書桌邊,拿起果盤裡的蘋果,咋了過去,“來,這是爺賞你的。”
“……”軒轅清宇利落的接過蘋果,有些哭笑不得。爺?也只有她敢這麼自稱,也只有她敢對他用這種口吻說話。
話雖如此,但軒轅清宇心裡還是涌出了一陣暖流,讓冰寒的心,恢復了一點溫度。
“你說了這麼多,我想我應該發表一下意見,不然真的對不起你說了這麼久。首先,對於你父皇的決定,你是如何想的?理解,還是……”還是什麼,不言而喻。“其次,你母妃爲什麼去世?不要告訴我,她是生命枯竭而亡。我不會相信這麼偶然的事情。再次,你……”
稍頓,想了一會兒,道:“外界對你突然的評價,冷漠、冷淡、高潔、才華橫溢、不眷權勢。可以說,是個人見人愛,是個女人都想嫁給你的萬人迷。但是,十四歲後,你依然冷漠高潔,原本隱藏的鋒芒慢慢顯露。若說,你之前如同躲在薄煙後的太陽,那麼十四歲後的你,就是將薄煙撕開的烈陽。讓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你的存在。”
“是什麼原因,讓你有這樣的變化?即便是現在,我也認爲,十四歲前的你,纔是真正的你。至少,不眷權勢這一點,是真正的你。”
軒轅清宇凝視着她。
曾有種說法,叫做“一眼萬年”。那並不只是在說情人間含情脈脈的注視。眼前這種情況,也是如此吧?
總覺得,一直希望停止的時間,終於凝滯在此刻。這一刻,化作了永恆。哪怕歲月滄桑,滄海沖刷,也無法讓這一刻再度流轉。
“前兩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第三個問題……”頓了頓,“因爲一些原因,我必須登上那個位置。”
“你覺得,這和沒回答有什麼區別?”
無法回答嗎?是不能,還是不想。不過,算了。她對秘密本身就沒興趣。好奇害死貓。九條命的貓都會被害死,更別說人了。
“不過,你不想說就算了。今天說了這麼多事,對於你而言,也是個不小的挑戰吧?”柳蕭蕭笑得幸災樂禍。好像軒轅清宇所述說的很具有悲劇色彩的事情,不過是一個狗血故事,聽聽就算了。想要感想?是在做夢還是在開玩笑?
“……現在不能說。等時機到了,我會告訴你。”軒轅清宇淡淡笑道。
“嗯嗯嗯。”柳蕭蕭點頭,很敷衍的哼了幾聲。
“現在該你了。”
“啊,什……麼?”柳蕭蕭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節奏。
“一報還一報。你會認爲,我是個只付出不求回報的人嗎?”
柳蕭蕭很正經的點頭,“嗯,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噢,忘記補充了,這一點也很適合你的形象。”當然,這不是在說軒轅清宇是聖男白蓮花。只是……
軒轅清宇所選擇的稱帝之路,是一條荊棘之路,一條浴血之路。但是,他似乎忘記了這一點。不然,以他的智慧手段,怎麼會三番五次的落於軒轅世宇的下風?
不是她看不起軒轅世宇,而是,事實本就是如此。軒轅世宇無論從哪一方面,都不如軒轅清宇。這也是爲什麼皇帝會暗中扶持軒轅清宇的原因。
有人說過,史上世界偉大國家的平均年齡爲200年左右。200年間,國家經歷如下循環:枷鎖,導致精神信仰;精神信仰,給人勇氣;勇氣,鼓勵人們追求自由;自由,帶來物質上富足;富足,導致自滿情緒;自滿,讓人變得麻木冷漠;漠然,讓人習慣於依賴;依賴,導致重回枷鎖。
要想一個國家繁榮下去,優秀睿智的皇帝是必不可少的。身爲一個國家的管理者,一人身系所有興衰。如是腐朽了,臣子也會跟着腐朽,國家也會被腐朽侵蝕。然後,惡性循環下去。
試問,有幾個昏君會出一個優秀的繼承人?除非,這個優秀的繼承者是靠自己上位的。可是,後者的選擇伴隨着的是巨大的犧牲。
而且,等這個優秀的人出現後,國家早已經傷了元氣。到時候,除非有什麼小說主角的金手指之類的手段,絕對是迴天無力。就如同,清朝的光緒皇帝,若是他生在康熙、雍正、乾隆之後,他的成績,雖說不能肯定比他們強大,但至少會比平庸的嘉慶好多了。
可是,光緒不過是慈禧扶植的傀儡皇帝。霸道而貪念權勢的慈禧太后是絕對不會容許傀儡有自己的意識。所以,在戊戌變法失敗後,光緒十一子被斬首,光緒皇帝失去了最後的改變機會。不久,就被慈禧下毒殺死。
而這個最適合的統治者,不僅僅是表現在政策手段上,更重要的還是一種精神。
精神,說起來這是一個很飄渺的存在。就如同人得氣場,的的確確存在着,卻是無形無影。只能感覺,無法直觀。
言歸正傳。
不論軒轅昊這個渣攻有多麼的渣,他的這個選擇,無疑是最爲正確的。不拘泥於體制,選擇最適合國家的領導者,這一點足以看出,軒轅昊不愧是將皇朝推向又一個高峰的一代英明帝王。
“呵……”軒轅清宇淺淺一笑,“我說,我在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會與我坦誠,你信麼?”
“嗯,相信。”柳蕭蕭很乾脆的點頭,“無論你說什麼,做了什麼,我不會說的,始終不會說。不僅僅是對你,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軒轅清宇失笑,“你還真是乾脆。”
“不然?你希望我用什麼方式說?曖昧不清的麼?”
“不,還是這樣好。”軒轅清宇道:“那麼,你該說的,是什麼?”
柳蕭蕭瞥了他一眼,再度換了個姿勢,隨意度比起方纔,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別人見到她這幅模樣,一定會想,柳青崖柳大將軍到底是怎麼教她的?一個女兒家,坐沒坐相。還有一些人想,白癡果然是白癡,即便是恢復了正常,還是有這種白癡才做的事情。
但是,這一幕落在軒轅清宇眼裡,卻顯得格外的肆意灑脫。不拘不束,隨心隨性。如天上浮雲,水中游魚,自由自在,讓人羨慕不已。
這,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不承認也得承認了。
想了想,柳蕭蕭打了個響指。聲音剛落,一個灰衣男子瞬時出現在了她身邊。速度之快,彷彿一開始就站在她身旁,只是沒人發現而已。
軒轅清宇微微沉下眼,看着對面長相陰柔、眼神清澈乾淨得讓人想要狠狠蹂躪、身材纖細瘦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的男子,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個男人……什麼時候出現的?他竟然沒有察覺到!還是說,他一直就在附近,只是……他的武功,到底高到何種程度?
小黑?
不,他不是小黑。或者說,他不止“小黑”這一個身份。
“我應該叫他小黑,還是……”頓了頓,軒轅清宇目光一凜,聲音壓低了幾分,“刺!”
柳蕭蕭讚賞的點點頭,“我以爲你得等我介紹後纔會發現他的身份呢。嗯嗯,不錯不錯。只是,你這麼聰明,讓我少了很多樂趣。本來,我是想讓你大吃一驚的。”
軒轅清宇移開視線看着她,“我以爲你能看出,我此刻有多麼的驚訝。”
“是嗎?”看着軒轅清宇一貫的冰山畫皮,柳蕭蕭嗤了一聲,不屑道:“就你這張臉,能看出什麼?你莫不是以爲我會讀心術?”
“他爲什麼在這裡?”軒轅清宇避而不答。其實,他倒是希望柳蕭蕭會讀心術,那麼彼此之間,就會少了很多障礙。而她,讀書自己真實心意後,想必就不會懷疑他的心意,質疑他的動機了吧?
“他來這裡保護我。至於爲什麼,現在不能告訴你,還不是時候。”
軒轅清宇眼瞳微微一縮,又道:“你之前失蹤,就是因爲他?”
“嗯。”柳蕭蕭點頭,“我之所以讓他出來,意思你應該明白。軒轅,我不想你如風翼一般,調查我的事情!”
柳蕭蕭爲什麼知道風翼在調查她?原因還是因爲刺。
上一會刺帶她回覆,好以參加壽宴。他只在第一天出現過,之後時間就如幽靈,徹底的隱遁世間。而那一晚,刺來通知她最後期限時,同時很順便的告訴了她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