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門斧看着駱燕,說道:“駱姑娘在生氣?怎麼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駱燕瞪了若虛一眼,說道:“我不贊成這次行動!”班門斧望着遠處,沒有說話。
駱燕接着說:“這是爲李順賣命!李順是個什麼人?他是個壞得不能再壞的人,他又是你們江湖刑部的通緝要犯,你倒好!身爲江湖刑部的判官,卻爲這位要犯做事!你這是什麼?包庇縱容?助紂爲虐?”
若虛搖搖頭,苦笑一下,說道:“我也覺得不好,可是——”駱燕說道:“你師父想你參加,可是卻正話反說,你呀,馬上就接過來了。我當時就想回絕,可又怕你難堪。”
班門斧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確不該陷進來。這要怪老夫,老夫不把你們引到教主那裡,你們不就無事了嗎?”若虛說道:“班堂主,這事不怪你!”——班門斧已經是長老了,可若虛還是習慣用原來的稱呼。
班門斧搖搖頭,說道:“不過,老夫事先也不知道教主和李順合作的具體事宜。”駱燕說道:“這與班堂主無關!——就算李順做了皇帝,他會是個好皇帝?這傢伙只知道吃喝玩樂,哪在乎黎民的死活?”她停頓了一下,“其實這些都可以不考慮!我擔心的是安全問題。皇帝就這麼容易殺?”
若虛默默無言,駱燕說道:“我也不是個怕死之人,可是爲這種人去冒險,不值得!”班門斧說道:“老夫也很擔心。李順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這是在拿我等的性命賭博。”駱燕問道:“難道薛教主就看不出來?”班門斧搖搖頭,欲言又止。
若虛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能有什麼辦法?師父已經正話反說了,我還能不出來?——他畢竟是我師父,養了我四年,這養育之恩不能不報吧!”他幫着駱燕趕着蚊子,“上次在衡山的時候,師父要親自來幫助我,最後沒來成,還派來了高大哥他們天柱堂的人。這說明師父還是很關心我的。現在師父有事,我豈能袖手旁觀?”
駱燕說道:“那也要看什麼事!這等事情不能答應!”班門斧說道:“駱姑娘,還真不能責怪若虛。在那樣的情況下,若虛也只能答應了。只是你師父說了,這是幫李順辦事,我等做做樣子就行了,不必拼命!”駱燕說道:“若虛,你聽清了吧!你呀,不能死腦筋!”
若虛說道:“駱燕,我不是死腦筋!”駱燕怒道:“你就是!不知變通,書呆子氣!”若虛哼了一聲,說道:“還說我?你也是死腦筋,我是沒辦法,你幹嘛也跟着我?”
駱燕還要回擊,班門斧擺擺手,說道:“好了!你們都不是死腦筋,你們都是重感情的!桓將軍是爲了報答師恩,駱姑娘是爲了——”他不好直說,省去後面的話。
沉默了片刻,駱燕說道:“如果哪一天,你師父作了有損於江湖道義的事,你該怎麼應對?” 若虛說道:“這不可能!我師父致力於天下太平,這與我們江湖刑部是一致的。他怎麼可能做有損於江湖道義的事?”
駱燕逼問道:“如果他真的做了呢?”若虛搖搖頭:怎麼可能?沒有這個“如果”,自己也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事。
這時班門斧搖搖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若虛問道:“班堂主,你這是——”班門斧搖搖頭,過了片刻才說道:“若虛,駱姑娘,你們都不是外人,跟你們說說也無妨!”若虛、駱燕都很奇怪:班門斧有什麼心事?
班門斧想了一下,這才說道:“你師父,薛教主和以前不一樣了!”若虛莫名其妙:“我師父不一樣?我師父怎麼呢?”班門斧說道:“以前反對李順,聯絡衆人,重整太平教,我等同仇敵愾,團結一心,生死與共,結成了深厚的情誼,可是現在,我等幾個人的話,他再也聽不進了。”
“班堂主,”若虛說道,“我師父不是把太平教治理得井井有條嗎?”班門斧點點頭,說道:“這一點不假!我很佩服薛教主的治幫才能。但是薛教主的做法漸漸偏離了太平教的教義,我擔心太平教會走入歧途啊!”
若虛問道:“班堂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班門斧想了一下,說道:“大事倒還沒有!就說與曲二胡合作的事吧!太平教不是江湖門派,何必要插足江湖事務?這不符合太平教的教義,也會讓我們陷進江湖恩怨之中。”
若虛、駱燕都迷惑不解。若虛搶着問道:“怎麼還有與曲二胡合作的事?”班門斧說道:“曲二胡是藉助我太平教的力量才鬥垮林三徑的。”若虛一驚:“有這等事?”
班門斧點點頭,說道:“薛教主認爲和青龍派合作可以更快地擴大太平教的勢力。我們幾個人都不同意薛教主的做法,可是薛教主根本不聽,一意孤行。太平教現在發展的確很快,可是也播下了禍患的種子。一旦江湖有事,我太平教就會牽涉其中,很難脫身啊!”
駱燕問道:“班堂主,這是真的?我們從沒有聽說過!”班門斧苦笑了一下,說道:“這都是在暗中進行的,外人哪裡知曉?薛教主早就在青龍派安插有眼線,這事就是他一手策劃的。你們可能更不清楚,薛教主已經開始把太平教的勢力滲進了青龍派。你們說青龍派的人會接受這種合作嗎?”
若虛瞪大了眼睛,這事太新鮮了!他問道:“班堂主,你能不能說得詳細一些?”班門斧搖搖頭,說道:“詳細的情況,老夫也不知曉。”駱燕問道:“班堂主是擔心太平教會牽涉進江湖門派的爭鬥中?”
班門斧點點頭,說道:“不錯!薛教主獨斷專行,我等是憂心忡忡啊!”若虛若有所思,沉默不語,駱燕的話又出現在耳邊。
班門斧又說道:“與李順的合作,我等也是反對的。李順的人品可以暫且不考慮,可就算幫他殺了皇帝和那幫太監,李順也不能一統天下,那時天下就會大亂,紛爭四起,戰亂不已,首當其衝的就是黎民百姓啊!這種現狀雖對我太平教有利,可是我們實力還不夠,很難結束戰亂,建立起一個太平盛世。這樣的結果,一方面會造成生靈塗炭,另一方面也把我們太平教置於風尖浪口之上。”
“班堂主,”駱燕問道,“既然如此,你們爲什麼又要執行這個任務呢?”班門斧說道:“他是教主,我等怎麼能不聽教主之令?讓教內的兄弟們知道了,還道我等貪生怕死!這個黑鍋,我等不背!老夫感到,薛教主變了,他變得利慾薰心,爲了實現自己的願望,不擇手段了!”
駱燕問道:“其他人就沒有反對的了?你們可以聯合起來。”班門斧搖搖頭,用扇子驅趕蚊子,說道:“不少人都是薛教主新近提拔上來的,他們唯教主之命是聽,怎麼會反對?薛教主又會鼓動人,在他的蠱惑下,很多人已經把太平教的教義拋諸腦後了。老夫等人已經是少數派,說話已經人微言輕了。”駱燕正要說什麼,班門斧又補充說道:“當然,這是老夫的擔心,但願我等的擔心是多餘的。”
若虛說道:“班堂主,我能做些什麼?”班門斧說道:“你能做什麼?我等說話都沒有分量了,何況你呢?”駱燕接上話,說道:“你能做的就是認清你的師父,不要被他慈祥的外表所矇蔽。”
若虛不滿地看了一下駱燕,可他也沒有反駁,這話雖然不客氣,可還是實在的。
駱燕站了起來,問道:“班堂主,平時進諫的是不是你們三位堂主?”班門斧點點頭,說道:“以我等爲主!”駱燕一笑,說道:“這麼說,薛教主讓你們參加這次行動,是不是有借刀殺人的嫌疑?”
班門斧一笑,沒有回答,若虛站起來,說道:“駱燕,別瞎猜了!天不早了!我們走吧!”班門斧也站起身來,心事重重,默默地走向客棧,駱燕、若虛也各有心事,跟在後面。
路邊草窠裡的小蟲賣力地叫着,而樹叢的知了似乎累了,已經睡下了。這時月亮鑽進了厚厚的雲層,周圍暗淡了許多,變得朦朦朧朧的,似乎在預示着明天是一個陰沉的天。
第二天的晚上,也是李順決定進攻澠池皇帝行宮的日子。在賦閒居里,李順是坐立不安,簡直就是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等待着手下人傳來消息。廖如神、童立裡、章立早等人陪在李順的身邊,也是忐忑不安。
在子夜時分,消息陸續出來:尉遲文將軍帶領五千人悄悄到了澠池城下,宮裡的兩位公公持令牌打開了城門,五千人已經包圍了皇帝的行宮,估計已經開始攻打行宮了;尉遲武將軍的人馬已經在張茅一帶設好埋伏;薛如鬆的太平教已經破壞了黃安通往澠池的橋樑,但孟津一帶的駐軍沒有動靜;班門斧的刺殺小分隊已經潛伏在皇帝行宮的附近,伺時出動。
聽到這些消息,李順鬆了一口氣,但是軍師廖如神卻愁眉不展。李順問道:“軍師,可有不妥之處?”廖如神說道:“一切按計劃行事!只是孟津方向不對勁,王爺可派人查看一下。”李順點點頭,馬上讓童立裡派人下去查看了。
過了一刻鐘,有人來報:有一支軍隊來自白浪、小南莊,衝向張茅,似乎他們知道這裡設有埋伏,尉遲武將軍已經和他們接上火。李順不明白:白浪、小南莊怎麼還有軍隊?這是從哪裡來的?他望着廖如神,廖如神搖搖頭,一聲不吭,可心中卻是“咯噔”一下,這支不明身份的軍隊是最可怕的,說明對方早有準備,甚至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行動計劃。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來報:三門峽的軍隊出動,三面包圍了尉遲武的人馬,尉遲武請求增援。廖如神一跺腳,說道:“尉遲文將軍進攻的消息沒有傳來,而尉遲武將軍卻已經被包圍,三門峽的軍隊已經提前行動了。王爺,我們的計劃已經泄密。王爺即刻命令他們撤往澠池,與尉遲文將軍匯合,只要抓住皇帝和太監們,這盤棋還是活的。”李順也急了,馬上讓手下人去辦。
等手下人走了,李順問道:“軍師!我們行事縝密,怎會泄密呢?”廖如神想了一下,說道:“知曉此事的人不在少數,沒準我們的身邊還有朝廷的人。不好,我們馬上撤走!”
李順愣了一下,其實他早就六神無主了,正要叫人,廖如神擋住了他,說道:“不能驚動其他人,悄悄走!”聽了這話,李順驚得不知所措,只得聽從廖如神的安排。
童立裡、章立早在前,李順、廖如神居中,“五虎將”的成虎、谷虎在後,一行六個人悄悄離開賦閒居的後門,走進一條小巷,可是走不多遠,前面出現了一哨人馬,廖如神準備後撤,可是後面也有火把、燈籠逼了過來,把他們堵在中間。看來還是遲了一步,廖如神直後悔!
前面的人馬正是洛陽知府林風,還有羅博英、羅博庚、車軾等人。林風一拉馬繮繩,問道:“前面之人可是李王爺?”廖如神連忙上前,拱手說道:“草民參見大人!”林風威嚴地掃了一眼下面之人,問道:“你們誰是王爺?”
廖如神說道:“草民只是護送我家員外出來就醫,沒有什麼王爺。大人認錯人了!”林風喝道:“既然是一般的市民,爲什麼不遵守本府的宵禁令?來人,將這幾個人就地斬首!”
手下人一聲吶喊,李順只得出來,說道:“林大人,在下就是李順!”林風一笑,說道:“王爺不在家裡靜候佳音,爲什麼跑出來?”李順裝着糊塗,問道:“林大人,靜候什麼佳音?在下不明白!”
林風冷笑一聲,說道:“王爺不是派人圍住了澠池的皇上行宮嗎?”李順搖搖頭說道:“在下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