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休花與張花所在青水部的這個小隊有二十人,多爲女子,只有四個男的,隊長是一個叫冷思南的人。這個人二十來歲,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比較仗義,喜結朋友,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幹練之人。他對趙休花特別好,經常噓寒問暖,關心備至。
對此,趙休花早就見怪不怪了:對自己獻殷勤的是大有人在,這個冷思南就是其中之一。她在得意之餘,又有些奇怪:自己爲何就喜歡若虛,難道自己就是那個比他還傻的人?
啊!想到這裡,趙休花也吃了一驚:我會跟他成親?不!我還沒有想好。可是,沒有想好,我會從趙家谷偷偷溜出來,一直找到宜昌,又跟着他到了湖南?沒有想好,我會奮不顧身地引開雪域三魔?沒有想好,我會跟着雪域三魔,學他們解毒之法?沒有想好,我會這般日夜思念着他?
趙休花不禁幸福地搖搖頭:你呀,其實早就想好了,只不過不敢承認罷了!可我喜歡他什麼呢?哎呀,喜歡就是喜歡,不需要什麼原因!可喜歡他最終目的不就是和他成親?那我就成了那個最傻的人了!哎呀,在趙家谷的時候,怎麼隨便就說這樣的話?算了吧,傻就傻吧!不傻,跟他還不般配呢!
最可氣的是,若虛還有一個師姐,這個師姐是不是比我還傻呀?要麼,若虛怎麼老是惦念着她?哎,若虛是不是也同樣惦念着我呢?應該是的,肯定是的!憑什麼呀?——就憑他爲自己擋的那一掌!後來我又捨命救他,這個傢伙不定感動成什麼樣子,我在他的心中不亞於他的師姐,甚至已經超過了她。我敢肯定,這個傢伙現在不定急成什麼樣了。對,讓他急急也好,這樣他才知道珍惜我。趙休花輕輕地笑了,以至於讓張花感到莫名其妙。
這些天,在趙休花的幫助下,張花由一個毫無武功基礎的漁家女,變成一個俠女,成爲本組中的佼佼者,備受堂主蕭悅心的器重。白天練功時,如果有人在場,趙休花就裝模作樣,擺擺架勢。這些人多沒有武功基礎,哪裡看得出來?
倒是隊長冷思南經常站在她的身邊指點她,有時還說一些意味深長的話,讓趙休花不解。又一次,趙休花的劍無意中差點刺中他,以致冷思南不敢再在趙休花練劍的時候指手畫腳了。因爲趙休花不願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怕人家看着自己練功。可張花還是知道了一些,她就叮囑張花:千萬不要讓外人知道。
一個多月就這麼過去了。五行門一直平安無事,那個奇怪的黑影一直沒再出現。這一天半夜,趙休花又到山頂去練功。這幾天,她上山已經不需要老神仙的提攜了,雖然有些費力,但畢竟自己可以獨立上來了,成功的喜悅充溢在心頭。其實在趙家谷的時候,父親趙風疾就已經教給她一些練輕功的基本方法,只不過,嬌生慣養的她沒有深入學習,而現在這些方法卻成爲她學習輕功的基礎,加上她勤學苦練,老神仙又指導得法,她自然學得很快。
見老人沒來,趙休花先行練了起來。趙休花練完一整套功法後,老人這才走了出來,滿意地點點頭。他放下藥鋤,給趙休花指點了一會,這才讓趙休花休息,說道:“很好!雪域派功法的第二層已經練得差不多了,但要運用自如,還需要下很多功夫。”
趙休花點點頭,說道:“老神仙,什麼時候教我第三層的功法?”老人笑道:“這話,你已經藏了許久了!”趙休花說道:“你知道呀!”老人說道:“你嘴上沒說,可眼睛裡早就說了。”趙休花嗔怪道:“老神仙,你知道了,還偏讓我說出來!”
老人收斂了笑容,說道:“第三層的功法,太神奇了!你要練這層功法,就要先熟悉它的練法,然後再仔細琢磨、推敲。這主要靠你的悟性,貧道是無法替代你的!”
“哦!”趙休花一震:老神仙不能指導了?老人又接着說:“否則,貧道會了,你還是不會。這一層功法是雪域派功夫最高的境界,這也是那三個魔頭無法練成的原因。”
趙休花說道:“這麼說,我以後就無法再向老神仙請教了?”老人沉吟了一下,說道:“如果有可能的話,貧道當然可以指點一下。另外,貧道的藥採得也差不多了,貧道要回去一趟,明天就不來了!”
趙休花遲疑了一下,帶着失望的口氣問道:“以後,老神仙就不來了?”老人又微微搖搖頭,說道:“還會來!貧道以採藥爲業,不採藥,吃什麼?”趙休花這才高興地說:“那就好!”她又接着問:“老神仙,我可以問問你的情況嗎?”
老人說他生於巢湖之濱的濡須,後來離開家鄉,漂泊在外,所以自號濡鬚子。其他的,老人似乎不願多說,趙休花自然也不好多問。濡鬚子岔開了話題,指着山下問道:“山下是個什麼門派?”
趙休花答道:“他們自稱五行門,天天讓我們練五行掌、五行刀劍。他們神神秘秘,從不出山,一心練功,不知道有什麼企圖!”
濡鬚子說道:“五行門?沒聽說過!也許是新近才成立的一個門派吧!”他走了幾步,說道:“你把他們的招數演練一下!”趙休花拿起劍,把最近從五行門學得的劍術練了一遍,濡鬚子搖搖頭,說道:“這是什麼劍法?簡直是漏洞百出!”他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這好像是青龍派的劍法,但只是形似,似乎偷學的,並非光明正大而來。”
他撿起一根樹枝,比劃着,說道:“這一招,你一出手,就有五處漏洞,遇到高手,就要五處致命的弱點。”趙休花問道:“哪怎麼辦?”濡鬚子說道:“對自己來說,要完善自己的功法,儘量不要有什麼漏洞;對對手來說,要善於觀察對方出招的漏洞,抓住這些漏洞出擊,可以事半功倍!”
趙休花懇切地說;“老神仙,你能不能也教教我?你能不能別走了?”濡鬚子一笑:“貧道有事,非走不可!這些內容,以後再學吧!”趙休花不好再留他,露出念念不捨的樣子。
濡鬚子一揮手,說道:“好了!開始練吧!”趙休花說道:“我原先以爲我已經練得差不多了。可是聽老神仙這麼一說,我才知道還有許多東西要學,我簡直就是井底之蛙了!”
濡鬚子點點頭,說道:“學無止境啊!但是不可貪多,做什麼事情都要循序漸進,一步一個腳印。尤其是雪域派第三層功法,招數好像不多,你能練幾招就是幾招,要咀嚼消化透徹,才能化爲己有,切不可冒進貪全!”
濡鬚子語重心長的話,讓趙休花感觸頗深。她鄭重地點點頭說道:“我都記住了!”
又練了近一個時辰,月亮躲進厚厚的雲層,周圍的一切變得更加朦朧起來。濡鬚子說道:“天要下雨了!你下去吧!”趙休花說道:“老神仙,你先走吧!天暗了,你要當心!”濡鬚子點點頭。
趙休花提起籃子遞給濡鬚子,又說道:“老神仙夜裡採藥,就是不想沾惹塵世中的俗氣吧!”濡鬚子說道:“不全是!貧道在夜裡採藥,是因爲這藥在夜裡更好採一些。當然,也有你說的這方面意思。”他點點頭,轉身消失在夜幕之中。趙休花提着劍也朝山下走去。
可營房門口有人。趙休花看了一下,決定換一個方向進去。她小心地朝前走去,正要下山崖,忽然聽到不遠處的臺子上有說話的聲音,連忙伏在山崖之上,靜心細聽,原來是一男一女的聲音。聽了幾句,知道是門主司馬沖和堂主蕭悅心的聲音,可聲音不大。趙休花馬上運用雪域派的內功,側耳細聽,夜裡寂靜,這才能聽得真切。
這時蕭悅心問道:“表哥,這麼晚了,你有什麼急事?”司馬衝說道:“自然有事!我睡不着覺,思前想後很長時間,還是決定跟你商量一下。你等一下!”趙休花一想:堂主還是門主的表妹?這麼長時間了,我們一點都不知道!
司馬衝跳下臺子,在四周巡查了一下,這才又上了臺子。蕭悅心說道:“這兒哪有人?”司馬衝說道:“我怕在屋裡有人偷聽,所以把你叫到這兒。”蕭悅心問道:“表哥,什麼事啊,這麼神秘?”她坐到臺子上一張木椅子上,司馬衝也坐在她的身邊。
司馬衝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已經五十多歲了,一直致力於五行門的創建,心無旁騖。今天,我爹把我叫回去了。我爹他中風了!”蕭悅心問道:“啊!舅舅中風了?快請大夫啊!”
司馬衝示意她小點聲,說道:“已經請了!我爹暫且沒事。只是他不能動彈,口齒也不清了,可就是這樣,他還是跟我講了一件事。這件事一直讓我心神不寧。”
蕭悅心說道:“你應該讓舅舅多休息!”司馬衝說道:“我爹怕他不久於人世,十分迫切地把他心中的秘密告訴了我。”蕭悅心頗感到意外,問道:“舅舅還有什麼秘密?”司馬衝點點頭,講述了一件充滿神奇的往事。這件往事也把趙休花聽得目瞪口呆。
司馬衝的祖上是護衛隋煬帝楊廣的左千牛衛大將軍。隋煬帝的暴政使得各地起義軍風起雲涌,公元618年是個風雨飄搖的年代,這一年隋朝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這一天,大內總管太監白公公召集左右千牛衛大將軍司馬勝、趙傑夫,要他們押運一批貨物離開長安。原來,隋煬帝搜刮了大量的民脂民膏,起義軍就要打到長安了,這些珍寶可不能丟棄。楊廣打算利用這些珍寶重新招兵買馬,打回長安,奪回就要失去的皇權。白公公從衆多的珍寶中挑選珍品裝了五十多輛大車,派了二百多侍衛押運,由司馬勝和趙傑夫統一指揮。這些人都不知道這些貨物是什麼,更不知道運往哪裡。
臨行前白公公給了司馬勝一道密旨,吩咐他,在貨物到達目的地之後再拆看,並讓自己的兩個得力干將酈公公、雍公公隨隊前行。這行人只走偏僻之處,一路倒也平安無事。進入山區後,車無法通行,就只好棄車用馬,走了二十多天,終於到達目的地。這地方是川鄂交接處,地處大山的腹地。
這地方早就修好了藏寶的洞穴,司馬勝和趙傑夫指揮衆人把這些珍寶擡進洞穴,由兩個公公檢查後封死洞穴的大門。司馬勝和趙傑夫帶人離開藏寶洞,在附近一塊平坦的地方休息,此時已近傍晚,衆人早就飢腸轆轆。兩位公公爲衆人分發食物,衆人立刻狼吞虎嚥起來,可是一刻鐘後,這二百多人全部中毒身亡,驚得司馬勝、趙傑夫頭上直冒冷汗:自己也吃了食物,卻安然無恙。
這時酈公公把一道密旨交給司馬勝和趙傑夫。密旨講得很清楚,這些珍寶是皇帝以後奪回江山的本錢,命令他們兩個人用心看護,這就是說讓他們兩個做守護寶藏之人。如果他們敢有二心,在長安的家屬就將被全部處死,並牽連九族。
當然白公公選擇這兩個人也是看中他們忠心耿耿、矢志不二的品質。雍公公把兩張藏寶圖交給司馬勝和趙傑夫,每人持有一張,只有兩張地圖疊在一起,纔可以找到藏寶的地點。這兒附近還有很多巧設的機關,沒有藏寶圖,不僅找不到寶藏,而且極有可能死在機關之下。酈公公又說,這些東西比他們的命還要重要,要他們千萬不能馬虎,接着又把一箱珍寶賞給他們。這一方面是爲了收買人心,另一方面也是讓他們衣食無憂,用心看護寶藏,不打寶藏的主意。司馬勝、趙傑夫各自收好藏寶圖,心裡惶惶不安。
司馬勝想起自己也有一道密旨,這時已到了開啓的時間了。他打開密旨一看,密旨是讓他必須除掉這兩個公公。這是殺人滅口啊!司馬勝遲疑了一下,最後拔刀殺了兩個公公。兩個公公萬萬沒想到,他們也是白公公滅口的對象!
司馬勝和趙傑夫面對這些屍體,呆呆地看了許久,這才動手把這些屍體擡進一個土坑,然後用土埋好。兩個人都知道這些人都是冤死的鬼魂啊!出了許多力,卻連性命都沒了,甚至死了都不知是什麼原因。司馬勝和趙傑夫一方面是痛惜,其中不少人都是他們生死兄弟,另一方面又感到慶幸,死了這麼多人,而他們兩個卻活了下來,生在皇家的命運就是這樣不可預測!兩個人藉着火把,一直忙到天亮,這才擡着一箱珍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密旨命令他們在附近找個小村子住下,沒有聖旨不得隨便回長安,爲了掩護自己的身份,必須娶妻生子。在距離藏寶地幾十裡的山坳處,有一個小村子叫小蔣村,有幾十戶人家,村民都姓蔣。司馬勝和趙傑夫就在這個村子裡居住了下來,後來娶妻生子。他們本來在皇宮裡就是好朋友,經過這一層關係,兩人關係就更加密切了。他們平時在一起練習武功,司馬勝把自家的“旋風刀”教給趙傑夫,而趙傑夫也把趙家的“霹靂槍”教給司馬勝。
其實趙傑夫也很爲難,他也接到一道密旨,要他暗中監視司馬勝。他們倆是肝膽相照的朋友,如何不相信這個朋友呢?趙傑夫就跟司馬勝商議,他們兩個人住在一起,萬一被外人覺察到,藏寶之地不就暴露了?自己的安全也成了問題,不如分開居住,這樣對皇命、自家都有好處,司馬勝也覺得有道理。這樣,在一個漆黑的夜晚,趙傑夫帶着家眷以及半箱珍寶離開了小蔣村,不知去向。臨行前,他把皇帝的密旨放在臥室的桌子上,讓司馬勝知道自己的用意。
看到這道密旨後,司馬勝也暗暗吃驚:趙傑夫走了,我爲什麼不走?沒準皇家還會有個什麼密旨,自己也會被滅口;再說我知道寶藏這個天大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不僅有負皇命,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過了一段時間,司馬勝也帶着家眷悄然離開,人不知鬼不覺地搬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當然忠貞不二的司馬勝經常喬裝改扮到藏寶地附近查看,趙傑夫也偶爾來,只是兩個人沒有再見過面。他們生活在閉塞的小山村,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這時候,隋煬帝已在江都被部下宇文化及殺死,白公公等知道秘密的人都被處死,也就是說,知道這個藏寶秘密的也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司馬勝平平安安地度過了餘生,在臨死之時,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自己最看好的兒子,千叮嚀萬囑咐讓他看護寶藏,保守秘密。就這樣這個秘密一直延續了二百多年,直到司馬衝的爺爺司馬泰。
司馬泰和祖上一樣一直恪守這個秘密,他的長子司馬相喜歡交友,到處遊山玩水,廣接天下朋友。有一次,他竟然和一個青龍派的弟子交上朋友。這位青龍派弟子好酒,司馬相就投其所好,兩人經常在一起狂飲,之後就比拳論劍。司馬相忽生一念,何不跟這位朋友學習拳劍?自己也是武術世家,何不取長補短?有了這個想法,司馬相就注意學習青龍派的功法,時間一長,他竟然把青龍派的掌法、刀劍學得相當嫺熟。
回來之後,他把這些功夫加以整理,重新編排,命門爲五行掌、五行刀劍,然後創建五行門,廣受門徒。司馬相這樣做是出於對武學的愛好,並沒有其他的目的,有錢人就是任性!由於當時百姓飢寒交迫,很多人情願把子女送到五行門混口飯吃,可是這些人的心卻不在學功夫上,一旦受到責罵或家庭條件好了,就馬上離開五行門。爲此司馬相傷透腦筋。
他的長子司馬衝子承父業,對領導五行門之事很有興趣,司馬相年紀也大了,就讓兒子擔任五行門門主,自己退後養老。司馬衝改變了父親的做法,他不在本地招收弟子,而改在外面;不在村鎮裡練功,而在深山之中習武,這種與世隔絕的練武方式讓弟子們心無旁騖,一心練功,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他不知道,外地人如何相信一點名氣都沒有的五行門?所以他的手下人就採用了強迫的方式,逼迫一些青年男女參加五行門,否則他們就完不成自己招收弟子的指標。這也就是趙休花、張花這些人來到五行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