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宋福估計各位將軍都到了中軍大船後,這才起身,身邊帶着幾個親信。可是這些人被擋在小艇上,不讓上船。宋福只得隻身前往,他留意一下,船上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心中不免有些害怕:要是昨夜走漏了消息,我們此行是自投羅網啊!雖然若虛打仗向來是指揮若定,可這究竟不是戰場,吉凶難卜啊!
他心中忐忑不安,來到帥艙門前。門口站着八個彪形大漢,個個橫眉怒視,像凶神惡煞一般,似乎只要對方稍有異常,他們就會撲來把對方撕成碎片似的。宋福心中有事,還真不敢看他們,低着頭走進屋子裡。
只見萬祿端坐在正前方,萬福、萬壽坐在一側,姚箜則站在另一側。下面東西兩邊,安置八張桌子,杭海等七人都已經入席。宋福緊走幾步,躬身拱手給萬祿施禮,萬祿擺擺手,露出一絲笑容。宋福一眼就看出,這笑容很是勉強,這就是裝出來的,看來萬祿的日子也不好過。宋福又與在座的各位將軍打個招呼。
萬祿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坐下。宋福坐在了杭海的旁邊,也只有這張桌子是空着的。他偷眼觀瞧,只見門裡也站在八個膀大腰圓之人,個個手握刀劍,面帶殺機。宋福心中狐疑:莫非姚箜真的察覺到什麼?還是他另有陰謀?
這時萬祿問道:“哦,姚箜,那個小英子呢?”姚箜上前答道:“大帥,屬下昨天下午派英俊上岸聯絡去了。”萬祿點點頭,又看看外邊,問道:“本帥這是去哪兒啊?”
姚箜說道:“我們這是去山東。——等英俊回來,我們就知道具體的任務了。”萬祿面無表情地問道:“我們今天休息,就是爲了等他的消息?”
姚箜說道:“不全是,今天還要整肅軍紀。”萬祿似乎想問什麼,可最終還是嚥下了話。他看看姚箜,問道:“都到齊了吧!”姚箜點點頭,說道:“大帥,可以開始了。”
萬祿看着下面,說道:“諸位兄弟,連日行舟勞頓,今天我們休息一天。得此空閒,本帥就宴請諸位兄弟前來聚聚,我們兄弟開懷暢飲,歡聚一堂。以後這機會恐怕不多了。”他是話中有話,衆人自然十分清楚。他舉起酒樽,說道:“諸位兄弟,請!”說完一飲而盡。衆人也都站起來,紛紛舉杯飲酒。
萬祿放下酒樽,說道:“姚箜,你不是還有什麼事情嗎?”姚箜上前一步說道:“是的!屬下有事,不得不說!”他手握劍柄,威嚴地掃了全場一下,說道:“各位將軍,在下得到消息,昨夜有人上了我們的船。”宋福一驚:不好!事情泄露了!怎麼辦?別急,鎮定!鎮定!
姚箜冷笑一聲,說道:“這些人悄無聲息,這就是說有人接待了他們。”衆人盯着姚箜,默不作聲,心中都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姚箜接着說:“是哪一位將軍?不妨自己說出來。”他的眼睛像鷹隼一般掃過在座的將領,似乎他們都是自己的獵物。
沉默了片刻,杭海說道:“姚統領,你既已知曉,直接說出就是,何必多言?”略一停,他又接着說:“況且,這事也不是你姚統領的事。你的責職是保護大帥的安全。”
項王、公瑾、單史、單忠等人昨夜已經達成了一致的意見,此時紛紛應和。姚箜瞪了衆人一眼,後退一步,說道:“好吧!大帥,你來說吧!”
萬祿正在喝酒,說道:“這事本帥不詳,還是姚箜說吧!”他一飲而盡,低頭吃菜,似乎毫無興趣。姚箜拱手說道:“遵大帥將領!”這話是講給衆人聽的,你們不是說我無權過問此事嗎?這是大帥命令我說的。他得意地再次站到前面,說道:“各位將軍,我們都是自家兄弟,把話說清楚也就是了。如果有隱情不報,私自接納外人,作出違反軍規的事,那咱們也醜話說在前面,軍法不容情!”
宋福心中一直在嘀咕:姚箜知道些什麼情況?他是在使詐,還是真的掌握了實情?昨天夜裡,九條船都有行動,沒準會有什麼紕漏,讓姚箜發現了?不用怕,姚箜可能知曉的情況不多,否則他就不會採用這樣的方式了。
姚箜慢慢地看着衆人,多人都低着頭,一聲不吭。姚箜冷笑一聲:“既然沒人說,那在下就不客氣了。”他盯着杭海說道:“杭將軍,你的船昨天收留了什麼人?”
杭海擡起頭,說道:“什麼人?當然是你的人,他們不傳來號令,我也不會來了。”姚箜說道:“在下的傳令兵是在今天凌晨去的,在下是說昨天夜裡二更以後的事。你不要裝糊塗!”
“我裝糊塗?”杭海反問道,“除了你的傳令兵,我還敢接納其他人?”宋福納悶:九條船都有行動,難道只有杭海這條船出了疏漏?姚箜冷笑一聲,說道:“在下抓住了兩個人,杭將軍不想見見?”
宋福一愣:難道若虛、凌霄出事了?不可能!若虛、凌霄都是練家子,哪能在於無聲處時被抓?心雖這麼想,可是宋福依然擔心:一旦他們出了事,我們也就危險了。
杭海瞪着眼睛看着姚箜,略一點頭,說道:“我倒想見見,我到底接待了哪些人!”姚箜朝門口一招手,青龍派的弟子押着兩個人走了進來。宋福鬆了一口氣,這兩個人不是若虛、凌霄。
杭海一笑,問道:“姚統領,這兩個人是從我的船上抓到的?”姚箜說道:“你不會說你不認識他們吧?”杭海反脣相譏:“你不會說我認識他們吧?”
姚箜不理杭海,對着萬祿說道:“大帥,屬下已經審問過了。這兩個人一口招認是來找杭海的。他們找杭海的目的何在?屬下想讓他們親口告訴大帥。”萬祿放下酒杯,漫不經心地說道:“好吧!”
姚箜正要再問,杭海怒道:“夠了!我算是明白了。我今天來,說了幾句真心話,你就害怕了,想栽贓陷害我,然後借大帥之手,用軍法的名義置我於死地,這樣好殺一儆百。姚箜,我說得不錯吧!”
姚箜哼了一聲,說道:“證據確鑿,任憑你怎麼巧言令色,也不能改變事實。來人呀,把杭海抓起來!”青龍派弟子蜂擁而上,一下子抓住杭海。
杭海怒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帥,我冤枉!”姚箜怒道:“杭海,你一直反對我們離開宜昌,今天宴會前又大放厥詞,蠱惑人心。昨夜讓我抓住了證據,你還有什麼冤枉的?你觸犯了軍規,按律當斬。不殺你,軍規、軍紀豈不成了一紙空文?”
宋福連忙站了起來,說道:“大帥,杭將軍是否觸犯軍規,還得由軍師親自調查清楚,再下結論,怎麼能草菅人命呢?”項王、公瑾也站起來爲杭海求情,接着單史、單忠等人也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萬祿看着姚箜說道:“姚箜,諸位將軍的意見也對!杭海是本帥帳下的一員大將,得經過軍師調查之後才能定罪、處罰。”萬福也幫腔道:“是啊!姚統領不妨先把人交給我,我一定全力調查此事。如果證據確鑿,一定軍法從事!”
姚箜雖然很不情願,可是見衆人意見一致,也就不再堅持,他朝幾個人揮揮手,青龍派的弟子退了下去。
萬福說道:“杭將軍,你先坐下,等宴會結束後,你跟我走,接受調查。”杭海掃了一眼姚箜,坐了下來。萬祿招呼衆人,說道:“諸位兄弟,別閒着!喝酒,喝酒!”
宋福也隨着衆人舉起酒樽,稍微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姚箜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過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可是隻要我們心齊,姚箜也奈何不了我們,就目前情況而言,他一個人是控制不了這支隊伍的。哎,若虛、凌霄他們呢?丐幫的人呢?他們在做什麼呢?
姚箜也端起一杯酒,說道:“諸位將軍,我等義軍已到了山東境內,不少江湖門派正在打我們的主意,在下不得不防啊!”他舉起酒樽,說道:“在下做事魯莽,這裡就借這杯酒向大帥和諸位將軍陪個不是,希望諸位能諒解在下的難處。”
萬祿也舉起酒樽,說道:“姚箜已經認錯,我們大家也不必計較了。來,將進酒,杯莫停!”他回頭看着萬福,問道:“軍師,怎麼沒有絲竹管絃啊?”萬福答道:“大帥,這是秘密行動,不敢有音樂!”
萬祿點點頭,說道:“哦,哦,原來如此!”姚箜說道:“大帥,軍中無以爲樂,在下就即興舞劍,如何?”
“姚箜,”萬祿搖搖頭說道,“這又不是什麼鴻門宴,你還想當個項莊?”萬福說道:“是啊!這裡也沒有劉備。”萬祿一笑,說道:“軍師,那是劉邦!沒劉備的事!”衆人一鬨而笑,萬福拱手笑道:“哎呀!貽笑大方了!”
萬祿爲他打了圓場,說道:“這是軍師有意在活躍氣氛!來,喝酒,今天咱們來個一醉方休!”衆人紛紛舉杯,氣氛似乎緩和了許多。
幾杯酒下肚,宋福就覺得不對勁,頭有些發暈,再看其他人都有類似的症狀,自己的酒量還算可以,再不濟,也不至於這幾杯酒就醉倒了!不對,這酒有問題!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可是卻頭暈眼花,跌倒在地,看看其他人也都先後倒在桌邊、桌上。
姚箜冷笑着走了過來,說道:“諸位將軍,怎麼樣?”宋福覺得只是渾身乏力,意識卻不糊塗,他問道:“這酒有毒?”姚箜點點頭,說道:“現在知道已經晚了!”
杭海趴在桌子上,問道:“你爲什麼這麼做?”姚箜說道:“老實說,在離開宜昌的時候,我就想這麼做。可是又擔心你們這些士兵不服我的調度,現在已到了山東地界,也由不得他們了。”
杭海問道:“可你爲什麼單單要陷害我?”姚箜一笑,用手點着杭海,說道:“這你還不明白?就數你鬧得最兇。不殺一儆百,誰還會聽我的?”他疾走幾步,站在萬祿的面前問道:“大帥,你以爲如何?”衆人這才發現,萬氏兄弟安然無恙,他們的酒中沒有毒。
萬祿臉色蒼白,說道:“願意聽從青龍派的調遣。——姚,姚箜,這些人都是本帥,本帥出生入死的兄弟,還望放他們一條生路。”他雖自稱“本帥”,可是已經沒有了底氣。
姚箜冷笑一聲,說道:“那要看我們合作得如何了,如果合作得好,我們大家都相安無事,如果合作不成的話,別說他們,就是你們也沒有活路!”
萬祿一驚:“不知怎麼才能算是合作得好?”姚箜說道:“很簡單,就是聽從我的調度。”萬祿一攤手,說道:“我們不是一直都在聽從你的調度嗎?”
姚箜說道:“可是有人不聽從我的調度。”他威嚴地看着杭海,猛地把手一揮,說道:“來人,把杭海推出去斬了!”四個青龍派弟子齊聲答應着,氣勢洶洶地架起杭海就走。萬祿不敢再救了。大家眼睜睜地看着杭海被帶走,卻無能爲力。
宋福焦急地看着門外,心中埋怨:若虛啊,若虛!你到底在哪裡啊?怎麼還不出來救人?
姚箜手握劍柄,在屋裡走着,說道:“諸位兄弟,你們不要害怕!杭海多次散佈謠言,蠱惑軍心,觸犯軍紀,非殺不可!”他看着其他七個人,見他們沒有反應,就扭頭看着萬祿,說道:“大帥,以前我勸你加入青龍派,你一直緘口不言。我就不明白了,加入我們青龍派,在大樹底下好乘涼,有什麼不好?”
萬祿哆哆嗦嗦,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姚箜瞪了他一眼,又看着衆人,說道:“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願意加入青龍派的,我馬上給解藥,而且還予以重用,否則你們就等死吧!”他又看了萬氏兄弟一眼,意思很明確:這也包括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