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虛昨夜找到繆智,商議如何把消息傳到萬祿軍中。若虛自己倒是可以出城,但要再回來,就不容易了,這樣會破壞整個計劃。若虛最後決定,採用虛招:讓繆智他們在難民中傳言,大概意思是,宜昌戰事就要結束了,尚大人派出武林高手已經刺殺了萬祿軍中的主要將領。這些話在難民中一流傳,官府肯定知道,他們就不可能執行這個計劃了。難民都知道了,萬祿還不知道?他還不準備?
天亮以後,若虛跟以前一樣,在城裡巡視,不久遇到了趙休花的表哥鍾天日。鍾天日心急火燎地告訴若虛,趙休花昨夜沒回來,她在若虛離開後不久就出去的。
若虛馬上預感到,趙休花很可能跟在自己的身後,那麼她會不會被官府的人捉住呢?這時候了,着急也沒用,他與鍾天日分頭去找。
等到他到了令狐青霜與楚安相鬥的地點,趙休花已經離去,聽周圍的人議論,若虛斷定這個人就是趙休花。打聽好方向以後,若虛朝城北跑來。
果然,趙休花就在前面晃悠,若虛一愣:這不是趙休花的特點,她怎麼呢?若虛停在後面,仔細觀瞧,發現在趙休花的後面,有一個盯梢的。這人似乎就是昨夜在刺史府爲刺史大人獻策的那個叫什麼上官大人。
再說前面的趙休花已經確認後面有人跟着,但幾次都沒有擺脫對方,看來對方是個盯梢高手!趙休花自然也不知道若虛在後面。她只想儘快擺脫後面的人,卻不防前面有兩個人擋住了她。這兩人是中年人,穿着也沒什麼特別之處,一個胖點,一個瘦點。趙休花愕然了,還以爲他們與後面的人是一夥的。
胖的人說道:“姑娘,請跟我們走一趟吧!”趙休花後退一步,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胖的人說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說着話,他迅速出擊,趙休花連忙後撤,可是旁邊上來一人,伸手點住了趙休花的穴位,出手之快讓趙休花根本無法防備。馬上,一輛馬車朝這邊馳來。
上官嘆急了,幾步就衝了上來,說道:“站住!這位姑娘犯了何罪?”胖的人打量了一下,說道:“你又是什麼人?”上官嘆只得公開身份,說道:“在下瀟湘捕頭上官嘆!”心想:這趟跟蹤,被這兩個人一攪和,算是失敗了。
胖的人說道:“在下也聽說過你的名頭。不過,這個姑娘不能放!”上官嘆大怒:你們把我的計劃全給攪和了,還口出不遜。他拔出劍,說道:“在下正在辦案,身不由己,得罪了!”胖的人也拔劍出鞘,劍影一閃刺向上官嘆。
上官嘆施展巴山派的劍術與對方周旋。幾個會合後,上官嘆暗中讚歎:這人武功不錯,不在自己之下。
可是胖的人卻後退幾步,說道:“瀟湘神捕名不虛傳!改日再領教!”他從身上拿出一塊牌子,對上官嘆一舉。上官嘆瞪大眼鏡,這竟然是皇上的御賜金牌!以前他在京城尚書府見過,自然知道這塊牌子的分量。
上官嘆拱手施禮,說道:“在下不識大人,請大人原諒!”胖的人點點頭,表示不與他計較。此時趙休花已被瘦子押上車,胖的人也上車,揚長而去。上官嘆望着馬車遠去,心有不甘,忽然心中一動,悄悄地跟了上去。好在馬車只行了一會,就停在城西北的一所精緻的院落前。兩扇厚實的木門打開了,接着馬車駛進了院落,大門很快就關上了。
上官嘆不敢靠近,那是皇帝的御賜金牌,自己跟到這裡,已是有罪,怎敢再上前?他想:這個園子是誰的呢?那個胖子怎麼會有皇帝的御賜金牌?至於他們破壞了自己的計劃,上官嘆就不敢多考慮了。帶着種種疑慮,上官嘆搖着頭走了。
等上官嘆離開後,若虛也到了這裡,只見這個院落門頭,寫着“留春園”三個字,門口蹲着兩隻石獅子,大門緊閉,門口也無看守、家丁之類的。他也不敢上牆頭探視,更不知道主人是誰。但可以肯定,他們與上官嘆不是一夥的。
若虛在周圍看了一下,前面有一個小茶館,就朝茶館走去。只走了幾步,從旁邊過來一個人,說道:“這位公子,借一步說話!”若虛一見此人四十多歲,滿臉鬍鬚,面似兇惡,就搖搖頭說道:“大哥,在下有事,沒得空閒!”
這人馬上又低聲說道:“公子是不是找一位很漂亮的姑娘?”若虛一愣,滿腹狐疑地盯着對方,判斷對方的身份及用意。中年人把手一揮,說道:“請跟我來!”若虛一想:在宜昌城裡,既然不是敵人,就應該是朋友,至少不會加害自己,況且他知道趙休花的事,如何不去?
中年人領着若虛走過幾條街道,停在一家小客棧的面前。憑感覺,若虛知道,這兒離留春園不遠。這家客棧偏僻,冷清得很,寥寥的幾間客房,似乎沒有房客。
中年人把若虛讓到一間房子裡。屋裡的擺設很簡陋,幾乎與農村人家差不多,看不出一點大城市的影子。裡面還坐着兩個人。中年人指指凳子,說道:“請坐!”也沒人給若虛倒水,而且桌子上根本就沒有茶壺、茶碗。
若虛哪裡在乎這些?他正要問話,中年人先問了:“這位公子貴姓?”若虛答道:“在下姓桓!”中年人說道:“我們都是江湖中人,就別什麼‘在上’‘在下’的了。”若虛一笑,點點頭,他也喜歡這種豪爽。中年人自我介紹道:“我是天山派的崔太平!”
一聽這人報出名號,若虛連忙站起來,拱手說道:“原來是崔大俠,失敬!”崔太平感到意外:“桓公子也知道我?”若虛說道:“天山三劍客聞名武林,我聽人說過三劍客大鬧洛陽的事。”崔太平慚愧地低下頭,搖搖頭說道:“只可惜還是讓狗王跑了!”
停了一下,他指着兩個同伴說道:“這是我師弟遊子依、水思源。”若虛連忙給兩人施禮,兩人只是點點頭,算是還禮。遊子依說道:“桓公子是個文人吧!怎麼這麼多禮節?”崔太平說道:“有道是,禮多人不怪嘛!”這種豪爽之氣,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若虛正要問,崔太平說道:“桓公子,你找的那位姑娘被帶進了留春園。你剛纔要去的小茶館是留春園的暗哨。只要你打聽留春園的情況,你就惹下麻煩了。”
若虛問道:“崔大俠,留春園的主人是誰?”崔太平嘆了一口氣,說道:“留春園的主人我不知道,但那個狗王肯定在裡面。”若虛好奇地問道:“崔大俠要找哪個狗王呢?”崔太平朝遊子依示意一下,遊子依走了出去,擔任警戒去了。
停了一下,崔太平又接着說道:“桓公子,我們家原先住在京城長安附近的桃花村,就是崔護寫的‘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桃花村。我們一家五口人租了財主的幾畝田,生活雖不富裕,但也平平安安。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一場災禍悄悄降臨了。”
崔太平似乎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之中,緩緩地說道:“二十年前的一個春天,當今皇上的哥哥秦王李順下鄉踏青賞花,不巧遇到我妹妹,便神魂顛倒了。他先是派人到我家提親,被我父母一口拒絕後,惱羞成怒竟不顧王法,派人把我妹妹搶走了。
我父母帶着我與弟弟到縣衙告狀,又被縣令關入大牢。那縣令在狗王的指使下百般折磨我們,我父母和弟弟都被折磨致死,我也奄奄一息。他們以爲我們都死了,就把我們扔到野外。有一個好心人救了我,傷好之後,我踏上了復仇之路。我聽得天山派武藝很高,就想拜師學藝,出了嘉峪關,我在大漠中迷路了。
後巧遇我的恩師尹東籬先生。他把我帶到天山,從此我就成了天山派的弟子。我苦練了十五年的功夫,一直把仇恨埋在心裡。去年,師父讓我下山報仇雪恨。他老人家說,李順草菅人命,遺害百姓,罪大惡極,此人不除,那還要我等練武之人何用?他讓兩位師弟帶領十幾名弟子助我復仇。我們各有分工,相互合作,嚴密監視秦王府的一舉一動。
後來我們得知狗王要到洛陽,就打算在洛陽除掉他,可是狗王精得很,嗅出一點味道,就提前溜了。我們循着線索,到了宜昌,探聽到狗王就住在城西北的留春園。可是我們夜探留春園幾次,卻未能找到那狗王。不知他藏在哪個角落。”
若虛一聽這話就急了:趙休花怎麼就這麼不走運呢?她被這麼一個好色之徒抓去,又如何脫身呢?他轉念一想:趙休花很機靈,又會武功,應該無恙吧!
若虛不敢再多想,就說道:“崔大俠,我也想進園子裡看看。”崔太平沉吟了一下,說道:“也好!等到晚上,我們一道進去。”若虛點點頭,可是他的心已經飛到了留春園裡。
再說趙休花被點住了穴位,帶上馬車,隨即就被蒙上雙眼。馬車只走了一會兒,就停了。趙休花被帶下車,她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說話的聲音。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連官府的人也退避三舍?
又過了一會兒,她感到自己是在下臺階,接着就感到一陣陰冷之氣撲面而來:這是進入地下室了?什麼人住在地下呢?之後又拐了幾個彎,走了一段路,這才停了下來。
這時候,有人解下趙休花臉上的布紗,接着又解開她身上的穴位。趙休花眼睛適應之後,發現這兒的確是地下室,面積不算大,佈置得比較精緻。中間的一張大椅子上坐着一位大腹便便之人,個頭不高,瞪着一雙小眼睛,脖子和下巴幾乎連在一起,皮膚白皙。從外表可以看出,這人保養得很好,大概有四十多歲,穿着奢華,旁邊有三個年輕而豔麗的女子。
胖的人拱手說道:“王爺,人已經帶來了!”這位王爺點點頭,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趙休花,馬上就坐起身子,目不轉睛地盯着趙休花,說道:“天下竟有這般美人!你們三人加起來也不及她一半!”旁邊三個女子都嗔怒起來,推搖着這位王爺。
此人就是秦王李順,當今皇上的哥哥,前文書我們提到此人。那個胖的人是他的四大護衛之一,叫童立裡。另幾個人是聶三耳、舒舍予、章立早。其實只有童立裡是真名,李順一看這名挺有趣,就讓另外三人也改名。這三人哪敢不從,只得照辦。
此時李順一拍手,喝彩道:“果然是瑤池仙女!”童立裡說道:“王爺,這姑娘——”李順一擺手,說道:“小童,什麼事以後再說,本王不正忙嗎?”童立裡猶豫了一下,只得退了下去。
看着李順好色的眼光,趙休花眼睛一轉,一個脫身的計劃就想好了,她故作好奇地樣子問:“你是王爺?”李順笑容可掬,一晃腦袋說道:“這還有假?”趙休花看看桌子,說道:“王爺,我能不能喝口水?”李順一擺手,說道:“當然可以!”
趙休花正要上前,一個侍衛攔住了她。李順用手一擺,侍衛退在一邊。趙休花走到李順的身邊,端起他的茶碗,一口氣喝完。李順看了這無禮的舉動,哈哈大笑。
放下茶碗,趙休花問道:“你是什麼王爺?”穿紅衣服的女子說道:“放肆!哪有這麼問王爺的?這是秦王!”趙休花裝出驚訝的樣子,說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秦王,小女子今天算是開眼了!”
李順說道:“你也知道本王?”趙休花說道:“咱老百姓誰不知道秦王呀?秦王體恤民情,愛民如子,賑濟災民——”她一時找不到更多誇獎的詞語。
李順又是哈哈大笑,說道:“本王有如此好的口碑?”趙休花說道:“王爺,天下爲何不太平?”“爲何?”李順問道。趙休花說道:“皇上不會治理國家,以致宦官專制,大臣爭權,藩鎮割據,民不聊生。所以他們起來造反,把宜昌城都圍起了。如果是王爺當了皇上,國家哪會這樣呀?”
李順點點頭,說道:“這丫頭伶牙俐齒!本王知道,你是糊弄本王的,不過也有幾分道理。如果本王當政,國家當然不會這樣。”趙休花順着他的話題說道:“要是王爺做了皇帝,天下一定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那是大同世界啊!”
這句話說得李順笑逐顏開,說道:“這是奉承話,不過本王愛聽!嗯,本王要是做了皇帝,一定封你爲皇貴妃。嗯,她是紅衣貴妃,她是綠衣貴妃,她是藍衣貴妃,你嘛,就是白衣貴妃。”李順得意地笑着,似乎自己已經成了皇帝。
趙休花爲難地說:“王爺,還不行!”李順問道:“怎麼不行?你不願意?”趙休花說道:“王爺這般榮華富貴,我怎麼會不願意呢?只是我父母尚不知此事,我做了貴妃,怎麼也要讓父母知道吧?”
李順點點頭,說道:“你還是個孝順的孩子。好!你家住哪兒?”趙休花說道:“就在宜昌城裡。”李順說道:“你想回家告訴父母,也是可以的,不過,當王妃的事不能反悔!”
趙休花說道:“還反悔呀?遇到這等好事,高興還來不及呢!不過,——王爺,你還得送些銀子給我父母作爲聘禮吧!”
李順點點頭,說道:“這個,本王沒想到。要多少銀子?”趙休花說道:“王爺恐怕不肯出這麼多銀子。”李順問道:“到底多少?”趙休花說道:“五十兩可以吧?”李順用手指指趙休花,說道:“就五十兩?本王給一千兩!”
趙休花大喜:“多謝王爺!我,現在就可以回家了吧?”李順擺擺手,說道:“現在不行!嗯,到晚上本王讓他們送你回家。”趙休花說道:“那好吧!”
李順一招手說道:“過來,讓本王好好看看!”趙休花連忙擺手,說道:“王爺,現在不行。我還沒有稟告父母,而且你還要明媒正娶,要不然,不壞了秦王的名聲?名聲一懷,那王爺以後還怎麼登基呀?是吧,王爺?”李順不由得點點頭,說道:“那好吧,就照你說的辦!”
趙休花又說道:“王爺,我還沒有吃早飯呢!”李順驚叫起來:“還沒有吃早飯?這都快晌午了!”他身後的紅妃站了起來,說道:“王爺,臣妾帶她下去吧!”
李順點點頭,說道:“到現在還沒有吃飯,餓壞了美人可怎麼辦?”他又看着趙休花,問道:“今天這麼悶熱,外面下雨了嗎?”趙休花搖搖頭,說道:“還沒有!王爺不會自己上去瞧瞧?”
李順搖搖頭,還要說什麼,紅妃一擡手,說道:“走吧!”趙休花點點頭,說道:“王爺,我都餓癟了!”說完跟着紅妃,走了出去。
趙休花的奉承和隨機應變暫時抑制了李順的貪念,不過,她想過,如果李順來硬的,自己就先殺了他再說,可那樣自己也很難再出去了,最好還是穩住他。她邊想邊跟着紅妃走到膳食房。
此時紅妃妒意大發,不分青紅皁白舉手就要打趙休花。趙休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用力,疼得紅妃大叫一聲。趙休花用力一推她,她後退幾步,身體撞到櫥櫃上,差點摔倒。
趙休花不再理她,走到桌子邊,揭開食盒的蓋子,又把蓋子扔在紅妃的身邊,抓起精緻的糕點就吃,不屑地看着她。紅妃捂着手腕,指點着趙休花,卻不敢像尋常一樣大聲呵斥,就憑剛纔的一抓、一推,她知道這個姑娘不是個平常的女子。她見在這裡討不到便宜,一跺腳,轉身跑了出去。
她找到了童立裡,怒氣衝衝地說道:“小童,那個小丫頭片子是怎麼來的?”童立裡說道:“紅妃,昨天王爺在閣樓上看到了這個姑娘,非要屬下找來,屬下只能奉命行事。”他想了一下,又補充說道:“不過,這丫頭能說會道,聰明伶俐,屬下擔心她會不會是有目的而來。”
紅妃點點頭,說道:“這個丫頭還會武功。你不會把這個情況告訴王爺?”童立裡顯出爲難的神色,說道:“王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剛纔屬下都沒有說話的機會。”
“既然懷疑她,那就乾脆除掉她!”紅妃拿出一錠銀子,“她一來,把我們都比下去了。更重要的是,王爺的安全都成了問題。”童立裡搖搖頭說道:“萬一王爺怪罪下來——”
紅妃說道:“你不會編個理由?今晚不是送她回家嗎?你派幾個人在路上把她殺了,就說她跑了。王爺就是怪罪,也怪罪不到你的身上。”
童立裡猶豫一下,還是點點頭:“紅妃,屬下盡力去辦。”“拿着!”紅妃把銀子塞在童立裡的手中,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