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山,古稱玄武山。恆山山脈始於太行山,橫跨山西、河北,東靠燕山,西倚雁門關,南是三晉大地,北鄰雲代二州。據說,四千多年前,舜帝巡狩四方,來到這裡,看到此地山勢險峻,奇峰壁立,遂封恆山爲北嶽。
秦始皇時,朝封天下十二名山,恆山被推崇爲天下第二山。漢武帝時,他先到泰山,又親臨恆山祭拜,並將恆山封爲神。以後歷代很多帝王都對恆山進行封禪。這些帝王的活動,奠定了恆山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獨特的自然風光更激起了人們對這塊神奇寶地的嚮往。若虛即將就職的玄武門就在恆山之中。
若虛、駱燕跟在後居上的後面。一路上曉行夜宿,到達恆山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了。他們所經過的村鎮、都市都洋溢着過年的喜慶氣氛,這使得若虛、駱燕多少有些傷感:他們都是孤身一人,無家可歸或有家難歸,每逢佳節倍思親,在這萬家團圓、神州同慶的時刻,這種孤獨的情感就更加地強烈。
駱燕梨花帶雨,對着若虛勉強一笑,若虛上前拉拉駱燕的手,駱燕的手早就冰冷,可是她的心卻是暖的。——相同的境遇使得他們的心貼得更近。
出了代縣,看着蒼蒼茫茫,橫亙塞上的恆山,兩個年輕人感傷的情緒一掃而空,雖北風呼嘯,陰霾低沉,可是若虛、駱燕的心情一下舒展開來,駱燕打馬到前面,要後居上介紹恆山的情況。後居上笑着,拉住馬繮繩,等若虛來到跟前的時候,這才介紹起恆山。
後居上先是講了恆山的概況,接着講了桃花女、張果老洞府、捨身崖等幾個神奇的故事,又介紹了恆山的景觀:充滿神奇色彩的果老嶺、姑嫂巖、飛石窟、虎風口、金龍峽,而令人不解的懸根鬆、紫芝峪、苦甜井更是自然景觀中奇蹟。
駱燕問道:“好像還有個懸空寺?”後居上點點頭,說道:“懸空寺在山崖的絕壁上臨空構建,上面是懸崖絕壁,下面是陡峭山谷,素有人間仙境之稱。”
駱燕說道:“後長老,我們是不是——”後居上笑道:“桓將軍,駱姑娘要看看懸空寺。”若虛點點頭,說道:“那就看看吧!後長老,我們玄武門在哪裡?”後居上指着前面說道:“天峰嶺與翠屏峰,是恆山主峰的東西兩峰。我們玄武門就在翠屏峰的山麓地帶。”若虛朝前看着,前面卻是朦朦朧朧的,其實這也和若虛的心情一樣。
懸空寺位於恆山腳下的金龍峽西側的峭壁間,是恆山最獨特的一景,號稱恆山第一勝景。這裡兩邊都是刀削斧劈一樣的懸崖絕壁,遠遠望去,懸空寺彷彿就像鑲嵌在峭壁之間,走近一些,更加令人驚心動魄,那十幾根碗口粗細的木柱似乎隨風在擺動,看得駱燕、若虛膽戰心驚。
後居上一笑,說道:“駱姑娘,你沒有見過吧!其實這些木柱不受力,支撐懸空寺重量的是插在堅硬山石中的木樁,所以有人用‘懸空寺,半天高,三根馬尾空中吊’來形容懸空寺。”
臨近懸空寺了,後居上特意提醒若虛、駱燕注意懸崖上的“壯觀”兩個字,這兩個字據說是李白遊覽懸空寺後題下的。若虛問道:“太白先生真的到過懸空寺?”後居上笑着搖搖頭:不清楚!
若虛邊走邊問:“這個懸空寺是不是歸我們玄武門管轄?”後居上略帶失望地搖搖頭,說道:“我們玄武門積貧積弱,哪裡能管得了懸空寺?再不變革,我們恐怕是自身都難保了!”這話,若虛已經聽過數次了,後居上和惠澤坤都說過。
駱燕問道:“後長老,既然如此,我就不明白了,你們爲什麼還要等若虛做這個掌門?”後居上沉吟了一下,說道:“當初,秦副掌門在趙家谷是想收幾個好徒弟,爲玄武門培養人才,可是桓將軍竟然學會了玄武門的日月乾坤刀,秦副掌門十分震驚,後來,他又經過多方瞭解、考察,認爲桓將軍不僅武藝高超,還心思縝密,有勇有謀,正是我玄武門掌門的最佳人選。”他看看若虛,可若虛卻搖搖頭,苦笑一下。
後居上又接着說道:“在衡山大會的時候,秦副掌門特意和楊掌門見了面,兩個人徹夜長談,秦副掌門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楊掌門。楊掌門最終同意了,後來桓將軍在衡山大會的時候當選爲江湖刑部的判官,更增加了楊掌門的信心,而桓將軍在環形山的神勇表現,讓楊掌門徹底放心了,所以在臨終前特意做了交代。”
駱燕點點頭,後居上苦笑一聲,說道:“泰安一戰,楊掌門去世後,玄武門基本上就是羣龍無首了,一片混亂。屬下本以爲桓將軍可以很快到任,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桓將軍的蹤影,屬下還派人到趙家谷去問,可趙莊主說,你們早就走了。屬下狐疑,桓將軍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後來桓將軍派人來了,屬下才知道他受了重傷,趕緊跟着來到了五行門。這不?耽誤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屬下雖是心急如焚,可是又不敢說!總得讓桓將軍養好傷啊!”
若虛說道:“後長老,你應該早說。我不是早就好了嗎?”後居上說道:“玄武門的事,屬下沒敢說。屬下只跟桓將軍講了些江湖上的事,趙姑娘還不高興。——屬下知道,趙姑娘是愛護桓將軍。”若虛一笑,說道:“趙姑娘,她這個人,就是這樣!芝麻大的事,她能吹成個西瓜。”
駱燕說道:“若虛,你現在來也正是時候。哦,別扯閒話了!懸空寺到了!”後居上一笑,說道:“屬下就給桓將軍和駱姑娘作個嚮導吧!”三個人邊說邊走進懸空寺。
游到了三教殿,只見正中端坐佛主釋迦牟尼,慈祥安和,左邊是儒家祖師孔子,微笑謙恭,右邊是道教鼻祖老子李耳,清高豁達。駱燕看着若虛問道:“哎,探花郎,爲什麼要把他們三位祖師放在一起呢?”
若虛爲難了:自己哪裡知道這些?他看看後居上,後居上也搖搖頭,在一邊的一個老和尚接上話,說道:“女施主,這樣的安排體現了三教合流的思想。”他隨便地看了若虛一眼,心想:這男施主帶着佩刀,還是探花郎?不像!
“大師,”若虛問道,“這是不是體現了儒家以和爲貴的思想?”和尚點點頭,說道:“道家的‘無量度人’、佛家的‘普度衆生’和儒家的思想都是有相通之處的。懸空寺原來叫‘玄空閣’,‘玄’取自於道教教義,‘空’則來源於佛教的教理。”
“這就是三教合流吧?”若虛問道,老和尚贊同地點點頭。駱燕說道:“如果大家都和平共處,這世間就寧靜了許多。”老和尚說道:“這也是設計者的本意。阿彌陀佛!”
若虛帶着崇敬的心情,在三位聖人塑像前,佇立許久,還是駱燕拉着他走出了三教殿。老和尚跟到門口,心想:這年輕人似乎有點見識,說是探花郎,也有可能。
在後居上的引領下,若虛、駱燕又遊覽了太乙殿、關帝廟、鼓樓、鐘樓等景點。
出了懸空寺,後居上見駱燕、若虛興致不減,就又帶着他們到了苦甜井。先嚐苦井裡的水,然後再嚐嚐甜井裡的水,果然是名副其實,駱燕又問若虛其中的原因,若虛一笑,說道:“我又不是探花郎,哪裡盡曉天下事?”
駱燕說道:“瞧你那樣,你還真以爲自己是探花郎啊!”她又接着問後居上,後居上搖搖頭,說道:“這有幾種說法。屬下都認爲不確切,看來只好讓後人解釋了。”
若虛略帶失望之情,這時看到一個老人拄着柺杖正艱難地走了上來,就想問問苦甜井的原因。正好這個老人坐在一塊石頭上歇歇腳。
若虛走了過來,說道:“老人家,您好!”老人點點頭,說道:“好?哪裡能好?”若虛想道:時近年關,衆人都說吉利話,這老人爲什麼說不好呢?
若虛問道:“今天年成不好?”老人搖搖頭,說道:“你們是外地人,不知道!——年成不好,那是天災,是沒辦法的事,俺們不好,那是人禍!”駱燕問道:“老人家,這裡山美,水美,要是在春天,那是洞天福地,人間仙境啊!”
老人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有權有勢人的仙境,是俺們這些小民的地獄啊!就像這苦甜井,有人苦,有人甜!”
本想問問苦甜井的原因,可這老人一開始就訴苦,若虛就不好再問了。他說道:“老人家,你能不能說得更明白一些?”老人說道:“年輕人,你給算算!今年俺家租了十畝田,一畝田收了四百來斤的糧食。”
若虛說道:“這一年就有四千多斤的收入,不錯啊!”老者冷笑一聲,說道:“可是田租已經漲到了八成,你說,俺還剩多少?”駱燕吃驚道:“八成?這就剩下八百多斤了!”
老者說道:“官府收的各種賦稅,還要俺們承擔,一年下來就有五百多斤,你們算算,還剩多少?”若虛說道:“這就剩下三百了!”老者說道:“俺家有六口人,夠吃嗎?”若虛說道:“這哪裡夠?”
駱燕問道:“你們種的是誰家的田,租金這麼高?”老人說道:“這一帶都是玄武門的田。”若虛愕然了,他看着後居上,後居上也微微搖頭。
駱燕反問道:“爲什麼他們玄武門的田租這麼高?”老人說道:“本來田租只有三成,後來就逐漸增加到五成,大概是前年吧,有個新上任的長老叫才升燁,我們都叫他財神爺。他把田租漲到了七成。”
“這還不簡單!”駱燕說道:“田租這麼高,你們可以不租嘛!”老人搖搖頭,苦笑了一下,說道:“這一帶的田大多是玄武門的,玄武門的田租一漲,附近的地主也紛紛跟着漲,俺們沒得選擇。”
若虛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們可以跟玄武門掌門說理去!”老人又是搖搖頭,說道:“沒用!俺們五十多人一道去了,可是連楊掌門的面都沒有見到,只見到了才升燁長老。據說這個財神爺現在還是楊掌門的親家。你想,沒有楊掌門的支持,財神爺敢漲田租嗎?今年倒好,漲到了八成!這個財神爺倒是和顏悅色地接待了俺們,可是態度很清楚,不願意的,就請退租。”
後居上說道:“據說很多人都不租了!今天荒了很多田。”老人點點頭,說道:“是啊!肚子都吃不飽了,還有力氣種田?”若虛想了想,問道:“田租這麼高,他們就不怕荒田,連一顆糧食都收不到?”
老人搖搖頭說道:“你們外鄉人哪裡知道?他們就希望俺們不租,那樣財神爺就在暗中把這些田以四成的田租租給他家的親戚。他家的親戚都不用下田了,他們把這些田畝以五成或者六成的田租給了其他人,憑着收取田租就可以過上好日子。”
若虛說道:“這就是層層租!”老人點點頭。駱燕問道:“那你們家爲什麼不去做低田租的田?”老人說道:“俺們不是財神爺的親戚,又沒有後臺、沒有關係,租不到那些低田租的田。”若虛說道:“這麼說,你們這些人生活不是挺艱苦的?”
老人說道:“豈止是艱苦?簡直就是沒有活路了!俺們家年後就到大同要飯去。”駱燕說道:“那官府也不管?”老人說道:“這是玄武門的田畝,官府哪裡管這些事?他們不欺壓俺們百姓就算不錯了。”
駱燕說道:“這麼說,問題就出在這位財神爺的身上?”老人點點頭,站起身來,說道:“對囉!可是說對也沒有用!誰能動得了財神爺?”老人搖搖頭,嘆着氣拄着柺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