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年無極,長樂未央!”
幼萱在看到桑梓之後,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她知道只要桑梓在這裡,她就不會輸。
她迫切地向桑梓投去一個眼神,桑梓只作不覺,仍是低着頭等着皇帝的迴應。
“起來吧,”皇帝揹着雙手看向她:“你怎麼來了?”
桑梓微微站好身子,道:“兒臣聽太子說李美人和尹美人發生了一些誤會,與兒臣開給尹美人的方子有關係,所以特地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的上忙的。”
幼萱聽到桑梓的話,目光突然一亮,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了一些變化,但很快,又恢復了原樣,就好像她從來沒有聽過桑梓說得這些話一般。
“你有心了。”
皇帝轉過身坐了下去,又對桑梓道:“你坐吧,不必站着說話。”
桑梓低頭道:“兩位長輩都站着,兒臣不敢坐下。”
皇帝嘆一口氣,微微掃了兩人一眼,很快對兩個婢女道:“還不扶着你們娘娘坐下。”
兩個婢子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扶着各自的娘娘坐了下去。
幼萱道:“謝陛下。”
桑梓道:“不知道這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是什麼樣子的?”
“來龍去脈?”皇帝似乎並不懂桑梓說得是什麼意思。
桑梓滿頭黑線,只好先稍微解釋一下:“這是風水先生的說法,認爲山勢如龍,從頭到尾都有血脈連貫,就是比喻事情的前因後果。”
皇帝頷首,對黛黛道:“你跟長翊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
他叫黛黛說,便是擺明了要給幼萱面子,桑梓心裡不禁鬆了口氣。
黛黛出前道:“回太子妃的話,前些日子我家美人不是牙疼,您給開了方子叫婢子送去太醫院開藥,這麼巧前幾日李美人也說牙疼,正巧去請的太醫令是爲我家美人抓藥的那位,也就是張大人。張大人瞧着李美人的病症與我家美人差不多,便將我家美人的藥方子給了李美人,可這藥裡頭有一位麝香,李美人用過之後身子不適,因覺得是我家美人故意爲之,便將我家美人給這麼扣住了。”
桑梓頷首道:“所以這件事情,你家美人並不知情是嗎?”
黛黛點了點頭:“張大人從來沒有提起過,是今日美人被扣住了,才知道的。”
黛黛話音才落,花柔立刻道:“可是張大人既然是抓藥的人,怎麼會不知道這味麝香對孕婦的身子有損,他卻還依然給我家美人用這服藥,若不是受了尹美人的命令,又怎麼會這樣大膽呢。”
桑梓微微一笑:“花柔姑娘這話未免有些以偏概全了。”
花柔道:“太子妃是尹美人的朋友,自然會偏幫着尹美人了。”
桑梓只是微微一笑:“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她看了一眼皇帝,淡淡一笑:“張大人的醫術的確不錯,但是對麝香也不過是一知半解而已,姑娘可以去太醫院裡問問那些個太醫令,有幾個人知道麝香究竟有什麼功效的?”
花柔說不出話來了。
桑梓乘勝追擊:“你也不
用去問了,我告訴你,如今記載了麝香的醫書也不過只有兩本而已。上頭寫的都是,麝香,味辛,溫,無毒。主辟惡氣,殺鬼精物,溫瘧,蠱毒,癇,去三蟲,治諸兇邪鬼氣,中惡,心腹暴痛脹急,痞滿,風毒,婦人產難,墮胎,去面目中膚翳。久服除邪,不夢寤魘寐,通神仙。”
花柔道:“既然醫術上也寫了墮胎可用麝香,張大人一定是知道所以纔會故意給美人用的!”
桑梓微微瞥了她一眼,道:“麝香雖然是導致流產的藥物之一,但如果誤食量不大的話,一般是不會出現流產的情況的,而且李美人如今已經有孕四個月多了,胎齡早就已經超過十六週,也就是超過一百一十二日,胎兒發育已經基本穩定下來了,所以一般是不會小產的。”
她不等花柔反駁,又接着道:“更何況,我開得方子麝香的分量很少,又是與其他藥材中和之後於痛處咬之,有涎即吐卻,所以即便被麝香接觸到也是不會對美人的孩子構成威脅的,你們大可不必擔心。”
花柔道:“可是美人的確用過之後身子不適……”
桑梓微微一笑:“那我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這東西又不是靈丹妙藥,用了立刻就見效。這方子我是二十天前開給尹美人的,她倒如今還在用着,可見這藥效其實並不是很快,而李美人一用完便覺得身體難受,焉知不是吃壞了東西,或者是接觸到了旁得什麼對胎兒有害的東西?”
花柔的臉都紅了,李美人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了。
桑梓又道:“從前尹美人有孕之時,也有人將麝香埋於尹美人的住處,很長一段時間尹美人都沒有發覺,如果不是移栽草木,恐怕直到尹美人小產都不會發現。兒臣倒是好奇,李美人面色紅潤,一點兒也不像是身子不適的樣子,而且李美人的身子未免也太金貴了,如此一點兒微量的麝香也能察覺的出來,可見這肚子裡揣着的可真是個寶貝疙瘩。”
李美人聽完這些話,臉刷地一紅,皇帝心裡也是有數了。
因道:“這麼說,這件事情與尹美人其實沒有關係?”
桑梓淡淡一笑:“若是依照兒臣的看法,的確是這樣的。”
皇帝似乎鬆了一口氣,看來他也的確是不希望幼萱跟這件事情扯上關係。
李美人見皇帝這個樣子,知道自己恐怕是說不通了,因道:“陛下來了這麼久,也沒喝過香茗,花柔上香茗給陛下潤潤嗓子。”
花柔很快差使幾位宮婢給幾人一一遞上了香茗,桑梓端起來微微抿了一口,見那香茗中漂浮着些許桂花,因心生一計,笑問道:“妾身問美人一句,您是不是很喜歡將桂花加在香茗中服用?”
李美人一愣,不知道桑梓爲什麼要問這些,因緩緩道:“是,我是喜歡桂花的味道,有孕之後不能喝香茗,所以也常用桂花泡水來喝。”
“這就難怪了。”桑梓將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笑向皇帝道:“陛下,桂花微苦,性平,加入紅茶和紅糖有益氣養血,健脾暖胃,祛風散寒,活血化淤之效,特別適於產婦、小孩兒和貧血的人食用。但是懷孕的女子卻不適合喝桂花茶,因爲桂花具有活血
的作用,加上桂花香味濃郁,很容易刺激神經。”她頓一頓,又道:“而且桂花散寒破結,化痰止咳,可以用於牙痛,咳喘痰多和經閉腹痛。想來李美人覺得身子不適,並不是因爲用了兒臣開得方子,而是因爲喝多了桂花泡的水。”
桑梓特意將“用於牙痛”四個字咬得格外重,就是爲了讓皇帝知道,其實李美人說不定並沒有用她的方子,只不過是故意咬着幼萱不放而已。
皇帝又不是傻子,桑梓的話都說得這麼明顯了,他還能不知道嗎?
因道:“這麼說,幼萱是白擔了罪名。”
桑梓點了點頭,心裡一個勁兒的道:“沒錯沒錯,幼萱就是躺槍了,你快點兒放了她,懲罰這個壞女人吧!千萬不要再讓她用同樣的法子害第二個人了。”
皇帝的目光平靜地看向桑梓,很快又看向了幼萱:“是朕錯了。”
幼萱還是一副小意的樣子,柔聲勸道:“陛下是天子,永遠都不會錯。”
皇帝長吸一口氣:“朕不該疑你。”
幼萱聽到這句話,心裡只覺得有些難過,連忙道:“妾身從來沒有怪過陛下,一切都是妾身的錯。”
桑梓看了一眼幼萱,只見她的確是有些委屈的樣子,桑梓甚少看到幼萱這樣,不過這一刻她才知道,幼萱遠比她想象的要來的可怕。
或許今天,她是白來了一趟,幼萱根本不用靠她也能解決的。
“朕愧對於你。”
皇帝站了起來,對身側的楊得意道:“傳朕旨意,尹美人性姿敏慧,淑德醇全,謙恭有度,拔擢爲夫人。”
桑梓不禁一愣,不會吧,這皇帝也太那什麼了吧,懷了孕的不晉升,反而是幼萱給晉升了。
不過這對幼萱來說還真的不是什麼好事兒,畢竟幼萱有孕之時不過是個七子,到如今的美人,中間隔了整整四級,她才入宮一年多,不僅生了孩子,還連升四級,對於幼萱這樣一個只靠恩寵在宮門生存的人來說,這是在是在爲她招禍。
皇帝既然真的喜歡她,就不應該在這種事情上多留心,這樣只會替她樹敵罷了
桑梓逐漸有些懷疑,皇帝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幼萱了,或者是,皇帝到底懂不懂應該如何去愛一個人,如何爲自己喜歡的人打算,畢竟古來帝王專情是禍啊。
幼萱雖然才入宮一年,卻比自幼生長在宮中的皇帝更懂得生存之道,她知道今日如果自己真的被晉封,那麼接下來的路只會更難走。
因謁下:“請陛下收回旨意,妾身何德何能被拔擢爲夫人,陛下這麼做只會令妾身更加惶恐!”
皇帝愣了一下,桑梓連忙道:“有道是無功不受祿,陛下即便是真的心疼尹美人,卻也要顧忌着如何堵住衆人的悠悠之口呀!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請陛下替尹美人着想!”
還好桑梓讀的書多,亂七八糟的胡說一通也不怕。
皇帝看了幼萱一眼,又看了桑梓一眼,心下也覺得桑梓說的有道理,因親自將她扶了起來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朕就隨了你的意思。”
幼萱很快點了點頭:“多謝陛下垂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