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歸不得,大雪滿弓刀。
……
絳郡。
“樊大人,如今這麼大的風雪,我看,咱們還是暫且休整兩日再行剿賊吧。”一名將軍模樣的人物,對着坐在上首的樊子蓋道。
白髮蒼蒼的樊子蓋如今七十有雖然精神矍鑠身體健朗,但如此惡劣的天氣,對於已經這把年紀的他來說,終究是有些難受了。
樊子蓋的眼皮低垂,輕嘆一聲,搖頭道:“陳將軍,眼下馬上就到除夕了,可咱們的剿賊之行,卻仍然是萬分艱難啊,倘若聖上怪罪下來,只怕對誰都沒有好果子吃啊。”
幾個帶兵的將軍一看樊子蓋的態度,曉得這個除夕他們是沒有辦法回去過了。
那陳將軍還欲再說,突然便郵一名兵士進得大帳來稟報道:“啓稟樊將軍,據探子回報,在西邊二十里處發現賊子的大隊人馬!大約有五六千人的規模,他們的目標似乎正是西北方向的曲沃!”
陳將軍立即請命道:“樊大人,咱們立即發兵吧,否則以曲沃縣城的防守,只怕敵不住賊子們的進攻!倘若曲沃被下,東北的翼城只怕也是危在旦夕!”
樊子蓋搖了搖頭,似乎並不着急,便見他沉yín道:“如今的賊子們大多在汾水以北,此次他們敢在這等天氣下驟然發兵曲沃,只怕其中有詐。”
一名年紀在三十許的將軍不屑道:“敬賊不過是一盤散沙,如何與我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官軍相鬥?即便是陷阱,也絕對困不住咱們!”
樊子蓋擡起眼皮看了那將軍一眼道:“石將軍,我們手下這些兵士的xìng命是用來保衛家國的,可不是用來當成咱們恣意揮霍的籌碼,否則還要咱們這些人來做什麼?”
“將軍教訓得是!”那石將軍面上一紅,悶悶地坐回椅中去,不再吭聲。
“傳令下去,起七千勁卒並兩千輕騎,往援曲沃,其餘人馬做好戒備,以防爲賊人所趁!”樊子蓋站起身來道。
“樊將軍,不知有何人率領?”那陳將軍連忙問道。
樊子蓋掃了一下這幾名將軍,最終道:“便由我和陳將軍一同前去,石將軍和陸將軍你們兩位便留守營壘,提防賊人衝寨!”
“是!”三位將軍連忙肅然而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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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處山丘的密林中,大雪已經落了厚厚一層,遠遠望上去,甚是素潔美麗。
只不過,在這美麗的世界中,卻是暗藏着某種殺機。
“敬帥,你說,樊子蓋那個老匹夫會上當嗎?”一名賊子頭目揉了揉被凍得發麻的胸腹,低聲問道。
被稱作敬帥的,乃是一名年紀在四十歲許的方臉大漢。
只見敬盤陀的濃眉輕挑,冷哼一聲道:“咱們在此苦候了一天一夜,等得了這麼個好天氣,他們若不上當,老天豈非無眼?”
“嘿,柴將軍的觀天之術還真是靈驗,說今日有大雪,果然便有大雪,真是神了!”另一名賊子頭目讚歎道。
“柴將軍的本事真是沒得說,只不過,他這次帶兵作餌,不曉得會不會有事啊。”原先那名賊子頭目有些擔心道。
敬盤陀搖頭笑道:“柴賢弟的本事我最是放心不過,任樊子蓋那老匹夫如何狡詐,也絕對不能在他的手下討得了半點好處。樊子蓋不來便罷,倘若真的前去支援曲沃,哼哼!”
“敬帥!樊子蓋他果然帶兵出發了!”一名渾身雪白的賊子疾速衝上前來,向敬盤陀稟報道。
“好!”敬盤陀低喝一聲,眼眸中透出興奮無比地神sè來,“着兄弟們做好準備,可以稍稍活動下發麻地手腳,但不可鬧出動靜來!”
樊子蓋!你助紂爲虐,不知剿殺了我們多少的好兄弟,現在,便要讓你付出沉重地代價!
雖然我們的武器甲冑不如你們,雖然我們的兵員素質也不如你們,但是!我們乃是義之所在,我們這些人的滿腔熱血,是無論如何也澆不滅的!
全天下的義軍必將匯成一股洪流,將你們這個腐朽不堪的朝廷,衝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兄弟們!握緊刀槍,隨我殺!
……
飛雪連天,殷紅的鮮血尚未來得及沁入地下,便被凍成了一塊一塊,跟無數地屍體一起,壘成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屍山血冢。
“大人!大人!”陳將軍一把扶住身邊幾近摔倒的樊子蓋。
好半晌,被眼前的場面震驚到極致的樊子蓋才慢慢地甦醒過來,張嘴噴出一口深紅sè地血液,這才緩過氣來。
樊子蓋勉力從陳將軍的懷中掙扎着爬將起來,“撲通”一直跪倒地雪地中,號啕大哭起來,渾濁地老淚接連不斷地沿着被歲月侵蝕地老臉縱橫而下。
“是我害了你們吶!是我樊子蓋無能,中了賊子的jiān計,害得你們這些大好的兒郎要埋骨他鄉啊!這讓我還有何臉面回去見你們的父母鄉親啊!老天爺!你爲何要這般狠心,有什麼事,衝我樊子蓋來啊!你來啊!……”
一衆軍士聽着樊老將軍撕心裂肺般的哭嚎,不禁也都跟着淌下傷心地淚水,早上還與他們一同談笑風生的戰友,如今卻都慘被屠戮……
“樊大人,您快起來吧,這天寒地凍的,倘若凍壞了身子可怎麼辦?”兩刻鐘過去,見着樊子蓋半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一旁的陳將軍終於忍不住開聲勸說道。
樊子蓋老淚縱橫,白首輕搖道:“這些兒郎們再也站不起來了,我這把老骨頭,便稍微陪他們一陣子,死不了的。”
陳將軍見勸說無果,便又道:“弟兄們戮力殺賊,早預見到馬革裹屍的結果,大人您千萬莫要悲傷,還是保重身體,帶領我們這些仍然活着的人,狠狠地誅殺那些賊子!”
“狠狠地誅殺那些賊子?!”樊子蓋終於從沉痛地悲傷中清醒過來,老臉上泛起深深地恨意道:“好!便讓我們狠狠地誅殺這些賊子!讓他們無處藏身!”
陳將軍問道:“請大人示下!”
樊子蓋站直身體,深深吸了一口氣,狠狠道:“傳我的號令!從今日起,汾水以北的所有村塢,一律燒燬!讓他們再也得不到一粒糧食!但凡有窩藏賊人的,一律處死!讓他們再也得不到一點幫助!以後無論賊子投降與否,一律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