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裡什麼花最爲搶眼,我猜應該是蓮花,儘管人們對於蓮花有着很高的讚譽;且都說蓮花清雅,不嬌,不媚;可在這夏季裡,應該說整個夏季都是屬於她的;
以此推斷,似乎也有些讚譽過盛的嫌疑;就個人而言,在夏季裡,我更喜歡薔薇,或者說野薔薇;
當人們都在賞蓮而自喻君子時,野薔薇卻只在那不起眼的牆角或是野地裡靜靜的綻放,自知無法與蓮相爭,所以只在角落裡自顧綻放,自顧賞惜;
在這蓮盛的夏季,渝閒靜守着老爺子的陵塋,只爲老爺子教養了他這麼些年;
按照傳統,過了七七,渝閒就應該去山城,正式的接掌家業,並開始學習如何管理;
不過,因爲這繼承的問題給鬧騰後,誰也沒有再提這事兒,只是在守過七七後,渝閒也開始準起程去山城;
對此,秦爺是贊同的;畢竟是老爺子親自選定的人,是否真的有能力,得試過才知道;不過,對於渝閒去山城的方式做了些改變;沒有按照新任家主的禮儀,只讓他一個人悶着去;也就是說,沒有接任禮儀,就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自個兒去一個可能之前連聽都沒聽過的地方報道,確實是有夠無語的;
對此,渝閒並沒有說什麼,只打個甩手就走了,什麼也沒帶;
渝閒並沒有直接去山城,而是在離這裡最近的鎮上呆着,他在等着機會;
平日裡,渝閒真如他的名字一樣,閒;沒事就在鎮上瞎逛,也因此認識幾個所謂的壞學生;
在這羣山之中,對於唸書,有着一個傳統;
無論男女,初中畢業就出去闖世界,說白了就是出去打工掙錢養家;而針對這個傳統,政府也是給着優惠政策的;
一般來說,初中畢業的年齡只是十五六歲,是辦不了身份證的;當然,這是在那個時候,現在好像剛出生的嬰兒都能辦理身份證,這是在一個新聞上看到的;
在這兒,則不同;無論年齡是否足夠,身份證是隨着初中的畢業證一起發放的;簡單來說,這裡的人上學,只能唸到初中;原因更簡單,貧窮;
對於渝閒來說,在鎮裡呆着,就是爲了等這些畢業的初中生,一起走;而這個時間,剛好快到了;
當然,按照時間來算,早過了畢業的月份;只是這些孩子雖然畢業,卻不是立即就能走的,還得收了今年的莊稼;所以,一般是在八月底,九月初的樣子;
渝閒在鎮上混了幾天,總算是找着一個還算不錯的機會;
一個綽號叫做把子的男孩;在這個地方的方言裡邊,扯把子,就是說謊;能有這麼個綽號的人,用腳指頭也能知道不是好學生;而這個把子正要去山城投奔他一個在夜總會給人看場子的哥哥;
說白了,不過只是城裡邊一個小混混兒,可在這山裡邊,特別是對於這些十五六歲的孩子來說,那可是威風極了的人物;
就這麼着吧,渝閒跟着這個把子到了山城;
在山城的西城區的沙南街一間名爲皇冠的夜總會,找到把子的哥哥,算是又做回小混混兒,也算是重又踏入江湖;
沙南街,算是西城區比較繁華的一片;整條街全是夜總會,而夜總會底下就是賭場;據說,這條街每天的收入不會底於七位數;當然,這是在那個時候;現在,沙南街還在,不過只是一個休閒的步行街;夜總會早就不在了,甚至連個酒吧都沒有;
渝閒在這裡每天做的事兒,白天睡覺,晚上泡在酒吧角落裡,和一起看場子的人閒聊打屁,偶爾也會去賭場門口坐着;一天能拿到五十到一百不等的賞錢;以現在來看,這幾個錢頂屁用沒有,在那個時候,這可不是小數目;要知道那時候,小面才一塊錢一碗,一碗二兩;而現是五塊錢一碗;
說到小面,這可是山城特色早餐,麻辣鮮香,特有味道;特別是冬天,這麼一碗熱乎鮮辣的小面,那真是開胃又暖身;以至本地人,吃別的什麼湯食的時候,都會多句嘴說:“打小麪湯底;”
渝閒就這麼給人看場子,做個最底層的小混混兒,整的瞎混日子,享受着這不知道未來也不需要知道未來的日子,甚至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這城市裡最大的家族的新任家主,控制着整個山城下轄的九區十二縣的生意;
日子就這麼混着,一直混到入了秋;
人都說自陶公後愛菊者鮮有,但我敢大言不讒的說,他不比陶公差,甚至於更甚;
在渝閒隨着老爺子回園子的第一個秋天,在他所居住的那片小院裡,開滿了很多的野菊;於是,便決定將院裡子那些名貴的花木給剷掉,而這批花木之中還有一株宋梅(關於宋梅的價值,有興趣的可以自己去網上查一下);而且還要將這小院改個名字;爲此,還差點了一把火將老爺子的那片草圃給點了;
起因是,這片園林可是有幾百年了;裡面的一草一木都是經過歲月的磨勵,說白了,那都是大有來頭的;這不能讓這麼個小屁孩子兒說將這名字改了就改了,還要鏟了裡邊的名貴花木;因此,老爺子反對;
然後,渝閒就在弄了一支火把,衝進老爺子的那間草圃,威脅說,如果不改,就將這草圃給一把火燒掉;
老爺子最喜歡的是蘭草;秋季裡邊,蘭草,已經是草了,而且大多數屬於那種見火就着的野草;
按這說法,那時的渝閒就很混了,也挺能找準脈的,知道這些蘭草是老爺子的心頭肉;不像現在,連這麼多年都頂着的繼承人,到臨了,還差點給弄沒了,真是給玩廢了;
這事兒最後的結果是,除了那株宋梅外,其他的全都移到別處,這院裡只養菊;而這小院的名字也給改了,叫做菊林;
這名兒差點沒給老爺子氣暈過去,太俗氣了,養個菊,就叫菊林,那要養個別的,應該叫什麼;對此,渝閒的回答是,養什麼就叫什麼,這很正常啊,要養個什麼,取個完全不着邊的名字,那不扯淡嗎?
給過這麼些年,菊林裡邊早已不似那時只有野菊,各式各樣,只要能叫出名的,無論是名貴品種,還是隻是山裡邊的野菊,應有盡有,甚至開個菊花展都有多的,很多所謂的菊花展,與之相比,那要多寒磣就有多寒磣;
入秋後,渝閒除了開始懷念這個季節裡菊林的美景外,還是老樣子,直到那個旗袍上繡有淥薇的女子出現;
事情是這樣的;與往常一樣,渝閒與那幫小混混窩在角落裡打屁閒聊,無意之間看到吧檯邊上的一個女人;
有句俗話說,紅配綠,醜得哭;可這句話,到這裡,徹底的被推翻;
嘲雜不堪的夜總會裡邊,一身酒紅底色旗袍,旗袍上繡着連理綠色的淥薇;
淥薇,是一種菊花,很是罕見(另外,有一種深紫色的薔薇花,也叫淥薇);呈淡綠色,朵小,連理,外形有些像深紫形的薔薇,花香有些像花露水,不過沒那麼濃;
這種香味可以人工做出來,具體方法是,洗完衣服脫水時,滴入幾滴花露水,不要太多,不要用機洗,也不要脫水太乾,然後放在太陽底下晾乾,這種味道就出來了;
對渝閒這樣喜歡菊花的人來說,這樣罕見的品種,還真有夠吸引人,如果不只是紋繡的話,恐怕立馬得瘋掉;
按說,這樣的人不應該出現在這亂七糟八的環境裡,更應該在秋日的黃昏捧着書本,配着幾株菊花,懶懶的曬太陽;
不過,女子手中的煙,解釋了她爲什麼會在這樣亂七糟八的環竟裡呆着;
煙,對於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麼?
有人說,如果說不吸菸的女人是一抹胭脂紅;那麼吸菸的女人就是一朵曼陀羅;
也有人說,煙不是一種生理需要,煙是一種心理需要;
可一支菸,對於女人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或許是情,欲的顛峰或許是世事的悽惻;或許也或許沒有或許;
煙,長長的,細細的;在清瀅動人的纖指之間燃燒;有一點深邃,有一點慵懶,有一點嫵媚,有一點溫婉,還有一點迷情;
冷冷的清秋,昏暗的燈光,斜依着,長髮,酒紅,連理綠,香菸,最先想起的是酸澀這個詞;
女子坐在略顯憂鬱的場景裡,吸菸的姿勢總有那麼一種說不出的酸澀;
猜想此時此刻她內心的疼痛正像藍玫瑰一樣綻放;
煙是短暫的,所有銷魂的東西都是短暫的,而美麗也因爲短暫而更加美麗;
受一點點傷就會哭泣,那是單純的少女;但是吸菸的女子卻不會輕易哭泣;選擇了煙,也就選擇了一種絕美,在傷害中尋找快樂;其實煙也是一種傷害,但同時煙又讓女人忘記了傷害;
煙漸漸飄散,飄不散的是風情和幻想;
吸菸的女人內心冰涼如一朵凌宵花,冰冷,美麗,晶瑩剔透;
一支菸更像是一種別離,年少的時候,想像在一個人的手心裡漸漸老去,那種感覺是很溫馨的,因爲,那時並不理解什麼是老,以爲那是一種至深的浪漫,現在,當歲月如刀在臉上刻下傷痕的時候,才發現蒼老是一個多麼可怕的魔鬼;老了,就是煙即將燃完的那一瞬間;撳滅了菸蒂,又點上一支,但是發現了她的眼角那一抹潮溼的晶瑩;
目光停落在那裡,不再離開,彷彿那就是整個世界;在人間已是顛,何以煩惱青天,佳人如斯,我已顛狂;
在渝閒看得有些癡了的時候,幾個看上去就不是好東西的男人,湊上前與給那女人搭飛白;
這個,讓他火氣上升;連身邊的幾個同夥都沒拉上,就敢一個人給衝上去;全然忘了自己只是這裡看場子的,來的都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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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顧客至上,是不能與客人發生衝突的,這是看場守則上的第一條,如果有守則的話;雖然沒有守則,可他的頭頭可是說過的;
不過,這時候還是不要講什麼守則;與一個被衝女人衝頭上腦的男人講什麼看場守則,那完全是對牛彈琴;這樣說也不算對,對牛彈琴,好歹牛還在那兒;可這精,蟲上腦的人,都不再那兒了;
要說起來,渝閒的武藝還是不錯的;可是這在夜總會這樣的場合下打混架,那還是頭一次,壓根沒發揮的餘地;
剛衝上去打翻一個,結果好幾個都圍了上來;要換個地方,換個環境,我相信渝閒能輕鬆搞定這幾個混混,可這精,蟲上腦,顧不上了;
看着那邊打起來了,作爲看場的人,這時候得出面制止;於是,角落裡的那幾個混混就衝了上去;這渝閒呢,看着自己的同夥衝了上來,大聲的嚷嚷着,抄傢伙;
畢竟是同夥,也沒去管那是怎麼回事,管他是他先揍的客人,還是客人沒事找事,總之,打起來了都,同夥叫抄傢伙,那就抄傢伙唄;
在那時候,幹架,一般不操利器,也就是不動刀子,一般用水喉;
所謂水喉,就是水管,金屬水管,更準確的說是鐵製的水管;一頭給磨尖,有些像刀切出來的那種切面;直捅,很給力;基本上用捅的人,那就沒救了;前面鋒利,中空,那可比三棱的血槽管用多了;而用打的,那也夠受;很痛,卻不太會傷經動骨,且製作簡單;隨便在哪掰一截水管,拿回去磨下就行,甚至急用的時候不用磨也照樣能用,真可謂是打混架的不二利器;
個人猜測,原來全是金屬水管,之所以現在換成塑膠水管,可能正是基於這個原因;
渝閒的同夥們是操着傢伙上來幫忙了,可這架還是打得窩囊;本來想來個英雄救美,結果連個白都還沒搭到,就沒了;
因爲渝閒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背後給人狠狠的來了一下,然就昏了過去;
渝閒這重入江湖以來,第一次跟一羣人打混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