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冬季似乎永遠都是那般陰冷潮溼的,而今年的冬季與往年並沒有什麼不同;
是的,在這個似乎永遠都是陰冷潮溼的冬季,渝閒又回到了山城,同時也對這座城市有着那麼一種極度陌生的感覺,或者說對那冰冷刺骨的感覺有些麻木;這明明是陰冷潮溼的,可是卻怎麼也感覺不到刺痛,有的只是那身體上的傷所帶來的冰冷麻木;
站在火車站外的廣場上,舉目四望,竟然再找不到可以踏足之處,因爲在這時候的山城再找不到可以容身之所,甚至連小魚在這個冬季裡都已經不在這座城市裡邊了,而是遠離於那千里之外;
李歆的病逝,侯鵬的殉情,讓渝閒終於是懂得了那麼許多不曾懂得的東西,也就是李歆所說的,這個時代已經不再是屬於他們的,而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以此,渝閒在處理完李歆與侯鵬的身後事之後,便沒有再做更多的停留;或者說,在李歆與侯鵬走了之後,這李子寧正式的接掌家族,同時也着手於將家族遷往了境外的事宜,這些都是李歆早就按排好的;或者說,這如果不是爲了等渝閒去見她最後一面,這早就已經去了境外;
而實際上呢,從李歆知道自己的傷勢所引起的病變而無法醫治,可能是拖延活着的時間的那時候開始,這便着手於家族的相關事宜,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讓李子寧學習處理家族事務的;以此,這些事是不需要渝閒去操心的,雖然是李歆與侯鵬都不再了,可是這還有着伍標在呢,再加上這些年以來的李子寧在李歆的調教下也算是已經熟悉了家族的管理;
而渝閒之所以會選擇回到山城,除開這座城市給他留下太多太多的記憶之外,也因爲在李歆最後的這段日子裡,他是有聊起許多的事,其中就包括關於渝閒以後的生活;當然,這所謂以後的生活,其實也就是渝閒所想要的那平淡的生活,只是在這樣的時候的李歆對他給予了那麼一種希望,讓渝閒回家;
家?渝閒他還有家嗎?有,渝閒是有家的;
關於這事兒,還得從當年文黎遇襲的那件說起;以當時的事情來說,渝閒本來是應該寸步不離的陪着文黎的,可是卻偏偏在那時候有找到他的家人;以此,渝閒才與文黎那般短暫而平常的分開;只是那短暫而平常的分開,卻成了永別;不過呢,這以當時來說,那確實是有找到他的家人的,只是因爲半路上遭遇襲擊而沒有回去;
在那個混亂的夏季之後,渝閒在大漠養了一個冬季,然後返回的山城;而在返回山城的那個冬季裡,渝閒獨自一個人在園子裡呆着;或許吧,是因爲那個混亂的夏季所造成的傷害太深太深,以至於這將很多的事都給拋開在了旁邊;
不過呢,宋君卻並沒有忘記;或者說,在他們逝去那麼多的親人友人之後,宋君更加明白家對於渝閒的重要性,以此也是重新去尋找那關於渝閒的家人;或許是蒼天憐惜,亦或者是本來就有着線索的,這再去聯繫也就相對容易許多;以此,宋君還真有找到渝閒有家人;而在找到之後,也就是渝閒一個人在園子裡的那個年節的時候,宋君與渝閒說起這事兒;
也是在那個年節的時候,宋君與渝閒有回家;或許吧,那時候的渝閒太過悲痛,這對於家的渴望是極大的;以此,在渝閒回家之後,這心裡也着實有着實極大的安慰的;或者說,在那時候的渝閒就回了家,與父母親人相聚,也可以說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擁有了一個家,擁有了家人,而且這與家人的相處得還不錯;
或者說,那時候的渝閒才經歷過那麼些事,這不要去再牽連到其他的人,特別是他的家人,因此這並沒有在家裡有呆多久,便又回到了園子裡;或者是以實際上來,渝閒的父母只是一個平民,或者說只是那麼一對農民夫婦,而按照那時候來說,他們都在外務工來着的;因此,這除了年節的相聚之後,這便又回去城市裡;而渝閒呢,也並沒有透露關於他的那麼些事,也就是沒有憑藉着當時他所擁有着的權勢而給予家人什麼,僅僅只是相聚;
以此,在那短暫的相聚之後,這渝閒又回了園子裡邊;而實際上呢,那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聚,可對渝閒來說卻是極大的安慰;或許吧,渝閒之所以能夠那般安靜的呆在園子,還玩什麼耕種之類的玩意兒,這都得益於那家的安慰,才能夠讓他那般的平靜;
甚至是在林琳來找他的時候,還能夠跟着林琳一起出去,其實那都是因爲在那年節裡與家人相聚所得到的安寧;或者說,這渝閒與林琳在那茶山腳下遇到遊月,這還能跟那兒玩什麼入學成爲學生,這所用的身份證件,那全都是在那個年節裡所辦理下來的,也可以說那纔是真正的渝閒;
而在那短暫的相聚之後,或者說以那時候渝閒那想要過平淡生活的想法,這有着那麼一個真實而全新的身份,那也是他所想要的;也可以說,在渝閒進入學校之後,還有着那麼些想法,也就是要憑着這個乾淨得如同白紙一樣的全新身份,混那麼一個大學畢業生,然後去過那全新的生活;以此,這渝閒也是與家人常有聯繫的,或者說以他那學生的身份,這假期總是很多的,而在那麼些假期裡邊,這也是經常回家的;
只是他所想要的平淡生活卻走得不那麼順利,總是有着那麼些亂七八糟的事;不過呢,渝閒卻從來不去說這些,或者說在他回家的時候就扮演着那麼一個在外地求學的學生身份,與那什麼江湖殺戮沒有絲毫的關係;
甚至是渝閒那所謂的畢業的時候,這還回家來着,然後還跟那兒找工作之類的,其實也就是想要過那全新的生活;只是這世事難料,在渝閒畢業回家那麼只很短暫的時間之後,這又跟那兒玩了失蹤,而這一走又是好長時間找不見人;
或許吧,渝閒那般幼稚得可笑的想要過那平淡的生活,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爲家人;因爲他的家人都是那城市裡最底層的平民,掙錢不多而且還住在貧民區,可是卻是那般的平靜;以此,這在那個天崩地裂的災難時,又加上南公館從巔峰跌落,可是他卻一直頑固的想要過那平淡的生活;
而在這些年裡邊,那想要的平淡生活,卻總是被那麼些亂七八糟的事給打亂;但是,渝閒卻一直堅守着不讓家人知道關於他的事,只是說是在外面工作,有些忙而不能回家;對於這樣的解釋,其實也挺正常的,畢竟這生活就這樣,爲了工作總是難以回家相聚的;
特別是渝閒被人打斷腰而變成了一個廢人,再那般的逃亡不定,那就更甭提回家這茬兒了都;而在李歆那最後的這段日子裡邊,這又與渝閒說起這事兒來着;當然,這也是因爲他沒有對李歆隱瞞什麼,所以在這彌留之際,跟那反覆的叮囑或者是最後的期望,希望渝閒以後能夠過得好些;
或許吧,正是因爲他對於李歆那最後的期望,或者是已經可算是遺願了都的請求,渝閒這在處理完那麼些事之後,這還是返回了山城;不過呢,在返回山城之後卻也沒有回家;因爲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或者說這時候的局勢並不穩定,他不知道還會不會牽連到家人;
以此,渝閒雖然是返回了山城,也住進了貧民區,卻沒有回家,而是又跑去了小侯爺那兒;不過呢,這次的渝閒的沒有再那般整天的酗酒爛醉,而讓小侯爺來養活他;或許吧,是因爲這時候的南公館已經覆滅,李歆也走了,那麼在這國內似乎已經沒有了他再牽掛的人,也是他去過上那平淡生活的一個契機,因爲這渝閒也開始去學會怎麼養活自己;
只是這渝閒似乎沒有足夠養活自己的生活技能,再加上這身子骨給廢了,這連找份工作都難;還好,他所住的地方是貧民區,而這對於貧民求生存的一些活,那是不需要什麼力量的,以此這渝閒又做回到他在這座城市裡所做的第一份工作,擦皮鞋;而以渝閒來說,他所做的第一份工作,其實也就是當年跟着四姐一塊兒在路邊擺攤擦皮鞋;所以呢,這也可是處劃轉了一圈之後,這又給轉了回來;
在這座城市裡邊,人們對於某人的稱呼是按照他所做的職業來稱呼的,特別是在貧民區裡;比如說當棒棒兒的就叫棒棒兒,撿渣滓的就叫做渣滓,擦皮鞋的就叫做皮鞋;當然,在貧民區裡做這幾種職業的人很多;以此呢,爲了區分開來便又在職業的前邊再加上某一個字,或姓或名;比如說張棒棒兒,李棒棒兒,比如說渣滓瓊,渣滓芬,比如說珍皮鞋,淑皮鞋;而渝閒曾經在那麼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裡也被人叫做皮鞋;
其實呢,渝閒的父母也是呆在貧民區裡的外來者,而他們所做的工作也是這些只有貧民區裡的人們纔會做的工作;或許吧,正是因爲這些,他着實是不能再去牽連到他們,因爲他們都是那城市裡最底的人,他們經歷不起任何的動盪,那就更甭說那麼些江湖殺戮了都;
在這個似乎永恆不變的陰冷潮溼的冬季裡邊,渝閒又在路邊擺了個擦鞋攤;而且還是擺在他第一次給人擦鞋的地方,儘管那個地方早已不再是那他剛到這座城市的模樣,但他卻不會忘記那個地方;
有人說,越是身份高貴的人,越是能夠習慣身份的轉變,甚至是比平常人能夠更快的習慣卑微的身份;當然,這是用來形容那個時代的漢奸走狗的;只是這用在渝閒的身上倒也還算合適,因爲那麼些的年歲裡邊他確實可以算作是身份高貴;
在那麼些歲月裡邊,渝閒被那幫江湖人戲謔稱之爲侯爺,而南公館也被江湖人私底下稱之爲侯府;不過呢,以那時候渝閒的身份地位,倒也算是配得上這樣的戲稱;畢竟那時候的南公館可是這座城市的實際統治者,甚至還曾經掌有整個西南;以此,這也倒還算是身份高貴;只是那世事無常,在這麼些年過去之後,到這個陰冷潮溼的冬季裡邊,他只是一個擦皮鞋的;
當然,這時候的渝閒,那心裡也是有着那麼許多對於歲月的感慨的,不過卻也僅此而已;是的,曾經的他是擁有過許多,也站在那金字塔的頂端,一言定人生死,掌控着無數人的命運;但是,同時也失去了許多;包括他一生中最愛的人,還有那麼些早已血脈相融的親人友人,甚至是還見識過那數以十萬計的屍體,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屍山血海;所以呢,他雖然也有些感慨悲涼,可是這麼些年的事太過難言,再加上現在已經是廢人一個了都,雖然是有些無奈,卻也開始習慣身份的轉變,融入角色;
那一年的冬季似乎有那麼些異常的寒冷,而渝閒卻帶着那麼些疼愛入骨的傷痛,跟那寒風中的公路邊上擺着那麼一個擦鞋的小攤,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或許吧,也正是因爲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也就在那冰冷的街頭上被幾個小混混兒給揍了,同時這鞋攤也給砸了,說是鞋攤其實就一個木製的鞋箱,兩盒鞋油,四個刷子,一些碎布,一個塑料瓶,裝着些自來水,一張椅子,一張低矮的小凳;雖然只這麼點不值錢的玩意,但卻是他的全部,失去了這點東西,也就失去了求吃的工具;萬幸的是,這傷倒是不算很重,只是因爲舊傷在身的原因,所以顯得有那麼些嚴重;
或許吧,渝閒已經站在那巔峰太久太久,對於那麼些街面上的事兒已經有些模糊,以至對於這在公路邊上擺個擦皮鞋的攤子,那都還得向那麼些小混混交幾個錢的清潔費;而這讓那麼幾個連江湖人都算不上的街頭小混混兒給揍了,這着實有那麼些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不僅僅是因爲現在的這些小混混兒與他們那個時候相比,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比他們那小學裡的三好學生都乖巧,就這樣還被揍了,實在有些難堪;同時呢,也是對那身份的轉變,還真是沒有他所想做像的那麼容易轉變;
不過呢,這倒也算是人之常情;試想一下,以前的渝閒是什麼人?那是從一個給人看場子的小混混而攪亂江湖,然後再將整個山城給收入囊中,一越而成爲那南公館的主人,江湖的第一人,這座城市的實際統治者,就連那麼所謂的封疆大吏的一把手都得在他面前矮三分;
現在呢,卻被那街面上幾個不入流的小混混兒給揍了一頓,而且還連那還手之力都沒有,這不由得讓人有那麼些英雄末路的悲涼;
“或許是該回家的時候了;”渝閒在被那麼幾個不入流的小混混兒給揍了一頓之後,這舊傷未愈的再添新傷,那是好幾天都下不了牀的,真真兒的是廢物一個;或許吧,這人總是在那傷病疼痛的時候,格外的恩念家的溫暖;
以此,在渝閒的傷養得稍微好一些,或者說能夠下地了之後,這就離開了貧民區;當然,這其實就是從這個貧民區轉到另一個貧民區,也就算不上離開了貧民區;不過呢,這終於算是回家了;
對於渝閒的回家,他的父母是很高興的;當然,渝閒並沒有跟他們提起身上的傷勢,也沒有提起他現在已經是廢物一個的事兒,更沒有提起這段時間在外面都發生了些什麼,都經歷了些什麼,只是說這外面工作難做,想在家呆一段時間,等着這個冬季之後,再去找工作;
在渝閒回家之後,這纔算是真正的懂得平民的生活是什麼樣的;雖然之前的他就已經有過那麼些接觸,可是那時候的他對於這平淡生活,那也是還處於夢想的階段,再加上那麼些亂七八糟的事,也就是那麼些江湖爭鬥殺戮,也就無法去體會那平民的生活倒底是什麼樣的;而在這回家之後,他纔算是真正的體會到,也真正懂得了平民生活的艱辛;
以渝閒的父親來說,只是那麼一個棒棒兒,這每天的就靠着那麼些力氣活兒掙幾個錢;而在這時候,他的父親已經老了都;當然,這渝閒都這都感覺到老了都,那麼他的父親那也是真真兒的老了都,可是卻還是那般的起早貪黑的做活兒,爲的就是掙那麼幾個錢;或者說,以渝閒看來,他們掙的這幾錢兒,那是他從來都不曾懂得的,也就是他對於金錢從來都不曾有過一個具體的概念,當然在這時候雖然是看着老父親那麼辛苦的掙幾個血汗錢,同樣的也不會對金錢有一個具體的概念,只是看着老父親這頭髮都白了,還那麼的辛苦,這心裡難受;
而他的母親呢,卻也只是那麼一個環衛工人,也就是那掃大街的,同樣的是起早貪黑的掙些血汗錢;以環衛工人的工作時間來看,他們是兩班倒,早上四點上班,中午十二點下班;然後下午休息,晚上八點再接班,直到凌晨零點;然後呢,第二天就做中班,也就是中午十二點上班,到晚上八點下班,接着又是凌晨四點上班;也就是所謂的做一個班,休息一個班,每半個月輪休一天;
看着父親母親都已經上了年紀了都,卻還要這般辛苦的做工,這渝閒的心裡還真不是個滋味;甚至都有些後悔了都,後悔當初沒有讓他們過得好些,後悔那爲了不讓他們牽連進他的那麼些亂七八糟的爭鬥殺戮裡邊來,而隱瞞自己那麼多事,讓他們繼續過着他們那平淡的生活;
而即便是他們這般辛苦的求活路,可對於渝閒回來閒着不工作,卻又是那麼的高興,那般的照顧着他,甚至是還讓他有着那曾經大少爺一般的生活;當然,這僅僅是指日常生活上邊,並非那麼些他曾經的物質這塊的生活,只是指他那大少爺的什麼雙手不沾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
或許吧,這纔是他曾經所想要的平淡生活;而事實上呢,與他相像的差得太遠太遠;當然,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以這渝閒那一路走來,確實也未曾去有真正的體會過這樣的生活;現在呢,他終於體會到了,也真正懂得;
不過呢,這樣艱辛的生活與他所想像的生活差得太遠,卻並沒有讓他再去爭什麼;因爲這樣的生活雖然是辛苦一些,可至少過得很平靜;或者說,與那整天的活了今天沒明天,卻擁有着奢華之極的物質生活相比,他寧願要現在這般的平靜;
只是,他已經是廢物一個,想要改變些什麼,卻又是那般的艱難;不過呢,卻也開始去慢慢的適應這樣的生活,也開始去找那麼一份至少能夠養活他自己的工作;雖然是這已經廢物一個,可是那總是有那麼些不需要體力的工作吧;
然而,這也僅僅是渝閒自己所想像的生活而已;或者說,這時候的渝閒自我以爲的他已經徹底的擺脫了過去所留下的影響,也擺脫了那麼些江湖恩怨,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所謂江湖人從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打上了江湖的烙印,想要真正的洗乾淨,那是不可能的;
特別是以他這般曾經站在那江湖最巔峰的人,那怎麼可能說離開就能夠離開得了呢;或者說,這世間的事,從來都不是你想要怎麼樣那就能夠怎麼樣的,這人從來都是由不得自己的,特別是這江湖人,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人就是江湖,怎麼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