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鼕鼕在遠處和林方遲嬉鬧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落瑤就快忘記今天還要辦的一件事情,馬上開口另起話題,“對了,念彤,你聽說過李家村最近發生的事情嗎?”
落瑤其實沒打算從她這裡打聽到什麼,畢竟若是大事情,章仇沫是絕不可能讓她知道的,但是沒想到念彤居然點點頭,說道:“知道啊,不就是要拆了造商鋪的那幾個村嘛。”她喝了口茶,打了個飽嗝,把剩下的核桃都推到慕楠面前,示意她吃不下了,“那些人家還真可憐,被人騙得居無定所,顛沛流離,不知道何時才能安頓好呢,據說那個幕後老闆神秘得很,都不知道姓什麼。”
落瑤腦海裡突然飄過一些零星的話:“貓兒似乎已經開始抓老鼠了,就看老鼠有沒有膽子出去覓食”,“老闆暫時不便出面,有事跟我聯繫……”
她晃了晃頭,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想了想問道:“你哥哥怎麼看這件事的?”
念彤吐了吐舌頭,說:“沒什麼反應,上次聽他在和人聊天時說起,凡事都有輪迴報應,不知道那個幕後老闆最後會是什麼結局收場。”
落瑤打趣:“沒想到你哥哥還信佛?”
念彤瞪着圓溜溜的眼睛:“你別看我哥哥整天和錢打交道,其實他內心非常向善的,你不知道,他每年都要捐很多錢給一些流浪幼童,”說完比劃了幾根手指,“每年大概有這麼多。”
落瑤看了看念彤比劃的一個八字,大概是八千兩?八千兩足夠安置幼童一年的開支。不過依照章仇沫的身份,估計是八萬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念彤突然想起什麼事情,湊到落瑤耳邊說道:“對了,瑤姐姐,最近李家村有個傳聞,你有沒有聽說?”
落瑤整天不是在房間裡就是在院子裡,確實有點孤陋寡聞:“什麼傳聞?”
念彤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慕楠,說道:“說是有個農夫在那兒挖出一塊石碑,後來他們請了一些年老的夫子去查看,居然是一塊頗有來歷的石頭,具體叫什麼石頭我不記得了,反正就是和三生石那樣的姻緣石,據那些夫子說,這樣的石頭,這世上總共就兩塊。”
“那還有一塊呢?”
“在段府。”
落瑤沒有繼續問下去,等着念彤說。
“當年段老爺下江南時遇到高人,偶得了這塊石頭,光是把這塊石頭千里迢迢運過來,就經了不少周折,陸運加上水運,跑死了十匹馬,才運回了段府,據說這石頭是分公母的,他那塊是母的,若是能找到另外一塊,就能成就主人的一段姻緣。”
落瑤:“……”
說到這裡,念彤狀似老成地嘆了口氣,明明如花的年紀,這幅模樣不免惹人想笑,“沒想到段老爺等了這麼多年,這塊公石頭居然就在眼皮底下啊。”
落瑤:“可惜段老爺已經不在了。”
念彤點點頭:“這塊石頭從出土到現在,一直在那兒呢,也不知道最後怎麼處理,聽說段侯爺打算把它拍賣。”
落瑤嘴角一抽,這個段詢,是拍賣成癮了?不過轉念一想,這塊石頭既然出自李家村,也算是他們的東西,可能段詢是想拿拍賣來的錢救濟他們,這樣也對,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這時,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慕楠說道:“要一塊石頭有什麼用,還要把段府的那塊取出來纔是。這個段詢只拍賣一塊,讓得到石頭的人還要有求於他,這樣詭計多端的行事風格,和一向狡兔三窟的章仇沫真是越來越像了。”
落瑤垂眸聽着,不說話,當面把章仇沫形容成兔子不大好吧?何況還是當着人家妹妹的面?哦不對,這個慕楠纔是兔子真正意義上的弟弟,果然書生就是書生,說話從不忌諱,偷偷瞥了一眼兔子的妹妹念彤,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聽慣了這樣的話,或者覺得他哥哥像只狡兔也是理所當然,這兩人······真是般配。
慕楠繼續在發表他的見解:“如果兩個人的姻緣需要靠兩塊石頭來實現,那這兩個人是否太沒緣分了些?只有一廂情願別無選擇的人,纔會寄望於一塊石頭,迫不及待地想留住對方。”
這句話倒是順耳,只見念彤閃亮閃亮着眼睛看向慕楠,彷彿在說:“我就知道我們兩個不需要這樣的石頭。”
落瑤撫了撫額頭,不再看他們,低頭開始思索,李家村最近也是事情不斷,剛有人帶頭去找了段詢,現在又平白無故挖出了塊石頭,莫名其妙地帶出了這麼些傳聞,這背後,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推動整件事情的發展。
山間偶爾有飛鳥高高盤旋在頭頂,婉轉清脆地叫着,在山谷裡一聲聲地迴響。天色漸暗,夕陽的餘暉灑在髮絲上,泛着柔和的光,突然一聲突兀的“小心”,打破瞭如此瑰麗的景色。
慕楠下意識地摟着念彤把她護住,落瑤從思考中驚覺,擡頭時眼前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微一用力,把她連人帶椅一起帶到一邊,鼻間聞到一股好聞的清香,隱隱約約感覺有人扶着她,耳邊只聽到什麼東西呼嘯而過,落瑤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安靜了一會,沒什麼動靜,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可以睜開了。”
落瑤忙睜開眼睛,看到一身墨色綢服的章仇沫瀟灑地站在面前,只是他的神情,有點嚴肅,落瑤還沒反應過來,問:“你是從哪裡出來的?”
不遠處的鼕鼕和林方遲聽到叫聲朝這邊看了看,然後小跑過來,念彤和慕楠也走到他們面前,念彤一臉莫名:“哥哥,你怎麼來了?出什麼事情了?”
章仇沫沉着臉,沒回答任何人的問題,直接走到一旁的草地上,蹲下來似是在查看什麼東西。
落瑤好奇地走過去,看到草地上斜插了一根箭,入土七分,可見射箭之人內力之深,落瑤嘆道:“好箭法。”
章仇沫本來繃着臉,聽到這句話,笑了出來,“人家想殺你,你反倒稱讚他的箭法。”
落瑤滿臉的不相信:“我?怎麼可能?”
念彤想走近看看,被慕楠扯住袖子,一把拉到他身後。
章仇沫看了一眼落瑤,站起身,輕輕拍了拍雙手上的灰,說道:“箭上有毒。”這下落瑤說不出話了。
章仇沫慢慢解釋:“你們今天出門的時候我就發現有人跟着你們,乾脆跟過來看看他們想做什麼,你們在山裡玩了一天,居然沒人發現一直有幾隻鷹跟着你們?”
聽他這麼一說,落瑤想起,好像確實有幾隻鷹,在他們頭頂盤旋着,她原以爲是幾隻鳥,沒想到是對方馴養的鷹,落瑤下意識擡頭看天,章仇沫揶揄地說道:“不用看了,已經被我打下來了。”
念彤神色匆匆四處找着什麼,道:“我們帶了隨從的,這些廢物呢?”
章仇沫道:“全被迷昏了,這次來的不是尋常殺手。”念彤聽完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落瑤。
落瑤對章仇沫的一錘定音有點不滿,嘴上死撐着:“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衝着我來的,不是對你們章仇家仇富呢。”他這樣給她亂扣帽子,以後誰敢跟她一起玩耍呢。
章仇沫這下已經收回了剛纔的嚴肅,輕輕搖着沒有題字題畫的素白摺扇,有點無可奈何,說道:“我不是在責怪你,是……算了,回去再說。”
落瑤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問。
“既然你今天沒事,爲何不和我們一起出來呢?”
“我們在這裡呆了一天,你在旁邊看了一天嗎?”
“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這樣回去沒問題嗎?”
章仇沫終於按捺不住落瑤一連串問題,反問道:“一次沒成功,你覺得我還會給他第二次機會嗎?”
一句話就把落瑤噎了回去,也許他和段詢一樣也有自己的隱衛,只是從來沒見過,落瑤努努嘴,章仇沫能這麼說,想必都已經安排好了,還是回去再問他。
沫公子一聲令下,有人過來撤掉桌子凳子,許是見慣了這樣的刺殺場面,這些下人們居然神色不變,一點沒有驚嚇過的樣子,一行人朝馬車的方向陸續走去,走到一半,落瑤想起來慕楠送她的字還晾在石頭上,又折回去拿,被章仇沫攔住,“回去做什麼?”
落瑤看也不看他,說道:“慕楠剛剛作的一首詩,他答應送我的。”
章仇沫不屑地說道:“丟了就丟了,回去我給你再作幾首,這裡絕非久留之地,趕緊上車。”
落瑤不甘不願地被他拽着走了,心裡嘀咕着,“你作的詩可以賣錢嗎?跟緋青公子寫的能一樣嗎?”終究不敢嘴上說出來,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腹誹了章仇沫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