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娘子聽到呂氏說計件收,腦子裡迅速的運轉開來,當聽到呂氏說,如果做的好,將來還會加錢時,怦然心動。
不僅她心動了,女人們都心動了。這一心動,大家都往前涌去,希望呂氏能看到自己,結果差點把呂氏從椅子上面擠下去,氣得呂氏扶着扶手大罵了一通。
李進和張致和的談話依舊在繼續着,張致和的臉色不知怎麼回事,一會白一會青,就好像開了一個大染坊似的。
“先生,您是個讀書人,我想問問您有關印章的事情?”李進說了半天,終於把話題轉到了正題上。
“什麼印?”張致和反問道。
李進撓了撓頭,想了半晌才比劃道:“我以前跟着主人的時候,曾聽主人說過,他最喜歡一種黑色的印石,可是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我想問問先生您可曾在某處見過這樣的黑色石頭,我想買來替主人刻個印章,把這印埋到墳旁……”
李進的話還沒有說完,張致和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堪,“你偷翻我箱籠了?”
李進急忙擺手,“先生您誤會了,誤會了!我沒有翻過先生箱籠……我……我那一日無意中從先生門前走過,看到先生手裡握着一塊黑色的印石,所以……”說到這裡,李進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真不是有意要偷看的,我就是無意中看到了那幾塊石頭。要不然先生您開個價。我只要一塊就行……”
張致和一臉慍怒,怒道:“概不出售!”說完了這句話後理也不理李進。直接拂袖而去。
“張先生?張先生?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您隨便開個價。隨便開價……”李進一路小跑的追上去。
心說這個張先生太小氣,不就是印石材料嗎?你那箱子裡有好幾塊呢,你隨便拿出來一塊賣給我,我又不會強行去偷去搶。
“我說過,我的印石材料不賣!你再這麼追我,休怪我翻臉。”張致和猛的停住腳步,轉過身說道。李進躲閃不及,差點一頭撞上去。
“張先生,咱再商量商量?”李進賠着笑。
張致和眼中露出一絲複雜莫名的眼神。哼了一聲,直接甩袖而去,留下李進一個人發呆。
“什麼人啊?”李進摸了摸鼻子,“不賣就不賣,發啥火啊?”
呂氏已經招到了第一個女工,那就是沈大娘子,沈大娘子爲了表示自己和呂氏的親近,特意用手扶着呂氏的腿,免得她再從椅上摔下來。
“還有誰?只要手巧的。年輕的小娘子和快出嫁的姑娘一律不要,我們可不要你做了一年半載的就溜到婆家去了。”呂氏這麼一說,村民們都轟然大笑起來。
“我!”“還有我!”村民們熱火高漲,不停的報名。
呂氏站在高椅上。仔細的看着那些報過名的婦人,心裡挨個掂量她們是不是真的勤快。最終,又招到了四個女工。和她們說好等到作坊蓋好之後再來上工。
女工剛剛招完,呂氏正在講着做工的注意事項。外圍的幾個男人們便擠了進來,七嘴八舌的問道:“李進家的。我剛剛聽說你家還要做磨坊是不是?那磨坊要不要招人啊?”
呂氏重重的點頭,“自然是要招人的,而且只招熟手。若是不懂油磨和磨面,我家可不招。”
“看俺行不行?”一個男人擠到了人羣正中,膀大腰圓,眼似銅鐘,往那一站就比別人高出一個頭。
“咦?馬大肚?你不是在縣裡一家油磨坊做工嗎?怎麼回來了?”旁邊幾個男人被他手一撥就擠到了旁邊,氣得往他身上捶了幾下,沒想到馬大才只是嘿嘿憨笑,連動都沒有動。
“主家嫌棄俺吃的太多,就不讓俺幹了。其實俺吃的也不多,一頓給七八個餅就管半飽了。”馬大才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隨即又自豪的擡起頭,“可是俺力氣大,每次撞出油的時候都是俺去撞的,誰也比不過。”
村民們聽到他這麼說,紛紛大笑了起來,挨着馬大才的人還故意用手摸了摸他的大肚子。
“你會撞出油?”呂氏聽到這句話眼睛就亮了起來。
馬大才嗯嗯了幾聲,使勁的點頭。又怕呂氏因爲他的飯量太大不敢召他,忙說道:“俺不要工錢,只要能讓俺吃飽了就行。俺也不求一天吃兩頓飽的,只要中午那一頓管飽,晚上隨便對付對付就行。”
“喲,不要工錢?你想的美!”呂氏聽了這話朝着馬大才啐了一口,“人人都知道你憨,你一點也不憨!我家要是能將你餵飽了,那可不容易。”
馬大才是這個村子有名的大肚漢,幾年前,曾有人打賭說他一頓能吃十個餅,另一個人打賭說他只能吃七個餅,結果倆人就開了盤賭,沒想到引了好幾個愛財的村民們參與,一下子聚了將近十貫的賭金。有人就在家裡蒸了兩鍋餅端出來,一共二十個。和他說,放開肚皮吃,能吃多少就算多少。馬大才一開始還不相信,後來看到許多人向他保證,只要能吃下肚那就全算他的。如果吃不完,剩下的餅也讓他帶走。
馬大才這才放下了心,一手一個餅狼吞虎嚥的往肚子裡塞。
這一頓飯,直吃得風雲變色,衆賭徒面如金紙,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敢賭馬大才到底能吃多少餅。因爲這二十個餅全部都進了馬大才的肚子裡,馬大才還拍着肚子說不夠,沒吃飽,讓再端來一鍋。
雖然馬大才事後撐得連路都走不動了,被人擡着回家的,在牀上連躺了三天三夜纔算把餅給消化完,可是他的大肚稱號卻從此在沙灣留下傳奇。村子裡說人常會這麼說:能幹幹不過李方,能吃吃不過大肚。說的就是李方非常能幹,不僅會淘井還會編竹器,每年能掙不少錢,而馬大才則是以能吃著稱,得了一個外號馬大肚。
“行了,就招你了。我家管三頓飯,但可不管餵飽!”呂氏看了看馬大才的壯身板,考慮了一會到底還是準備招他了。
馬大才欣喜若狂,拍着胸脯下保證:“嬸子你放心,俺要是吃不飽就多喝點水。只要交待給俺的活,俺肯定不會少乾的。”
“好,就衝你這句話,你明天就來上工吧!明天陳木匠就領着人過來打工具和龍骨水車,你既是知道油磨坊裡面的消息,就跟着陳木匠幾天,咱可先說好,這幾天不算工錢,只管你三頓飯,你算是來幫忙的。”呂氏立刻就給他分派了任務。
“好!給吃的就行。”馬大才聲若洪鐘,震得旁邊的人耳鼓直響。
看到呂氏招了一個人,剩下的名額越來越少,村民們急了,紛紛揮舞着胳膊衝到呂氏的面前讓她把自己招進去。
安木站在大門樓內和老李頭站在一起,身後跟着大郎銘哥,耳聽得呂氏那邊歡聲雷動,每招一個人都會有人歡呼一聲,而沒招到的人則會大聲唉嘆,臉上不由自主的掛上笑容。又看到馬大才那壯碩的身體,聽到他一頓七八個餅還只是半飽,啞然失笑。
“女郎,這人可真能吃!”韓玲說了這句話後,突然想到了自己也是挺能吃的,便捂住嘴吃吃的笑。
“是啊!”安木也在笑,“一般的人家可是真養不起這樣的孩子,一頓飯七八個餅還只是半飽,早晚也得把家吃窮了不可。”
“我還聽到書裡講,說是有人一頓能吃一頭牛呢,也不知真假。”韓巧看到女郎和自己妹妹聊的開心,忍不住說了一句。
大郎急忙轉過頭,問道:“真有這樣的人?不是神話傳說中的?”
安木笑着說道:“在黃帝時期,北方大荒中,有座名叫成都載天的大山,居住着大神后土的子孫,稱夸父族。夸父族的人最喜歡追逐太陽……有一天,夸父跟着太陽跑的時候,路上餓了就直接將牛呀羊呀的塞進了嘴裡,吃的皮毛不剩。又走了一段覺得渴了,便低下頭喝水,一口就把黃河的水給喝乾了,然後又去飲渭河的水,結果把這條河都給喝乾了還是覺得渴。就往北方的大湖那邊走去,可是沒有來得及趕到大湖,就在半路上渴死了。”
大郎聽得既是神往又是遺憾,“要是他能追上太陽那就好了!”聽了大郎的話,銘哥也在一旁連連點頭。
安木哈哈大笑,“夸父是不可能追上太陽的,太陽離我們好遠好遠。他就是跑上一輩子,也不可能追上太陽的。”
大郎疑惑的看了一眼西方,太陽已經漸漸的落到了樹梢,撓了撓茶壺蓋,“可是現在太陽就比中午的時候大啊?是不是到晚上就離的近了?”
安木一時語塞,她總不能告訴大郎太陽距離地球的大約爲15,000萬公里,太陽光照射到地球需要8分多鐘。如果她這麼說了,恐怕要對大郎進行一次天文科普了,便支支吾吾的說道:“是的,中午離的遠,晚上離的近些。”
大郎見到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得意的揚起了頭,安木好笑的摸了摸他的茶壺蓋。
院外的人聲嘈雜,呂氏的聲音被淹沒的幾乎聽不到,安木只是隱隱約約聽見了幾句。突然,一個炸雷從人羣中傳來:“俺嬸說了,都別吵!聽俺嬸說……”
“這就是一個人形傳聲筒啊!”安木笑着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