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墨玉小瓶放入到了懷中,孟舒志離開了書房,走過遊廊,見着水榭邊坐着的妹妹,“怎麼坐在這裡?”孟舒志開口說道,“也不嫌石凳涼。此時的金日西沉,只留得一點黯淡的暉『色』在雲層之中,只瞧得見水榭當中的人影,憑着那衣衫的一點的翠『色』,才讓孟舒志認出了那人正是自己的妹妹。
“哥。”孟玉溪從石凳上就要站起,大約是坐了太久的時間,腳下有些發麻,身形一晃,見着就要摔倒,孟舒志連忙扶住了妹妹,“你小心一點。”
“我沒事。”孟玉溪扶着哥哥的手臂,等到緩過了勁兒就鬆開了哥哥的臂膀,慢慢站定了。
孟舒志看着孟玉溪的表情,面『色』如玉不似平日裡帶着微揚的脣角,就連靈動的眸子也似乎黯淡了,孟舒志對霈民打了一個手勢,在這樣的花園之中,就成了最好的交談地點。
“剛剛她怎麼說的。”孟舒志開口問道。
“她……她說。”孟玉溪咬住了下嘴脣,閉上了眼睛之後飛快地說道:“她說,王二姑娘的病症沒什麼大不了的,嫂子給王二姑娘看過了,不礙事的。因爲王二姑娘吃了嫂子開得方子,胃口不好,才日漸消瘦。她昨日裡說那些話,是爲了安撫王二姑娘。表姐她說,她自己的身子是不好的,生病的時候就喜歡別人說一些暖心的話語。王二姑娘現在病了也是這樣,所以她順着王二姑娘的話說。”
孟玉溪把柳蓮安如何同自己說的話,都告訴了哥哥,“哥,她爲什麼騙我?按照掃嫂嫂說的,王二姑娘已經入了魔怔,她要是再同王二姑娘說這些不恰當的話,豈不是害了王二姑娘。”
孟舒志看着妹妹的眼,那烏黑眸子如同點點螢火縈在其中,澄澈透明彷彿看不到這世間的不美好的存在,看不到世間的塵埃。孟舒志原本是想要告訴妹妹柳蓮安的事情,在對上這雙眸子的時候,心裡頭又換了一個主意,“不礙事的,表妹先前不是說要去溫泉莊子上小住嗎?明日裡,不如同我一塊兒過去就是。她在莊子上小住一段時間,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去見王二姑娘。王二姑娘若是這段時日聽了王家主母和王大小姐的勸說,指不定就慢慢想開了,身子也就好了。”
柳蓮安的事情可以在今後的閒暇日子裡,慢慢同妹妹說起,此事不急在這一時。
孟玉溪的眼睛亮了,“這法子好。”孟玉溪的聲音也多了些生氣,既然有了解決的法子,此時的孟玉溪就忍不住爲表姐開脫了起來,“是不是王二姑娘騙了表姐?所以表姐以爲王二姑娘的病症並不嚴重。”
孟舒志說道:”好了。是與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有了法子。”
“可是……”孟玉溪小聲說道,“當真不重要嗎?”
“恩。”孟舒志垂下了眼,讓妹妹問一問柳蓮安,只不過是心底懷着最後一絲的期望,妹妹得到的答案則是打破了最後的希冀。既然事已如此,柳蓮安無論想要做什麼,他都不會讓她繼續如願,所以,並不重要。王二姑娘若是想要送信給柳蓮安,柳蓮安是收不到的,柳蓮安在別院裡無論做什麼,都會有人暗中跟着,如墨那裡尋到了機會,也會想法子。
孟玉溪嘟囔着說道:“好了,也是,這一次嫂嫂已經是破例告訴了我王二姑娘的病症了。”
聽到提到了杜瑩然,昏暗之中冷峻的目光融化,一想到她的面容,想到了她的淺笑,想到了她偎依在自己懷中迤邐風光,孟舒志的堅冰一般的心都會變得柔軟,那種繾綣的溫柔彷彿是隨着鮮血的流動送入到了身體裡的每一個角落。
並沒有在這樣的情緒之中沉浸太久,孟舒志開口說道:“你就別去別院之中了,這一段時間你也請了太多的假,好生在舞樂院之中學習纔是。”
孟玉溪想到了自己落下的功課,心裡頭有些發虛,“嫂嫂跳得也很好,我去找嫂嫂,不會耽擱了功課的。”
孟舒志雖然樂意看到玉溪同妻子親近,但是別院之中還有心懷鬼胎的柳蓮安,於是孟舒志就難得正『色』說道:“功課是不能夠放下的,這一個月的時間,我不希望在別院之中見到你。”
孟玉溪一想到和嫂嫂約定了還要在桃林之中跳舞,手指勾住了哥哥寬大的衣袖一角,脆生生地說道:“哥哥,我先前都同嫂嫂說好了的,要在桃林之中跳舞,嫂嫂還說了,要替我做一支舞。”
這件事情孟舒志是知道的,孟舒志想要磨一磨孟玉溪的『性』子,一直到了正廳前,才終於鬆了一口,“就按照你說的,只准下一次的休沐日去一次,之後好生在舞樂院裡待着。”
孟玉溪聽到了兄長的肯定答覆了之後,才眉開眼笑,“去一次就一次。”
武氏見着了孟舒志,心裡頭是高興的同時,也有些埋怨,明明是兒子新婚的日子,只是爲了書本里的一句話,就丟下了在別院之中的妻子。柳蓮安側坐在軟榻邊的小兀子上,往表哥的方向看了過去,今日裡並沒有那杜瑩然,他們幾人聚在一起,圍着武氏說話,就彷彿是回到了過去的日子一般,只是那時候圍簇着的是老夫人,老夫人也曾埋怨,說過表哥一顆心都撲在了書本上。
柳蓮安淺笑着說道:“表哥全然是爲了學問,下午時候從老太爺那裡,定然是有所得的。”
孟舒志手指摩挲着青花瓷如意紋路,擡眼看着柳蓮安,她溫柔的淺笑彷彿是往昔,甚至比往昔更加嬌豔,孟舒志的另一隻放在膝蓋上的手卻猛然收緊,不同於柳蓮安的眉目柔和心中歡喜,孟舒志覺得自己的胸腔有一把火在燃燒,那跳動的火焰甚至可以透過眼看到。孟舒志低頭不讓人看着自己的眼,等到心情稍稍平復之後,對着柳蓮安說道:“表妹,你先前不是說想要去莊子之中小住,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明日便一塊兒過去吧。”
孟舒志的主動相邀?柳蓮安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心中的理智也是岌岌可危,“這樣不大好吧,之前說好了休沐日的時候同表妹一塊兒去的。”兩頰暈上了淡淡的紅。
那抹紅『色』在孟舒志的眼中格外刺眼,嘴角拉起了一個諷刺的弧度,就連眼神也透『露』出諷刺的意味,那眼神被柳蓮安捕捉到,還來不得細細品味眼神的意味,就見着表哥已經是神『色』如常,似乎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區別。
“表姐,”孟玉溪說道,“你去就是了,休沐日的時候,我自個兒再去。”
如果沒有剛剛那奇異的表情,孟玉溪在也勸說自己了之後,柳蓮安則會順水推舟,表明明日裡就同表哥一塊兒去別院,此時柳蓮安因爲那個眼神,理智稍稍回籠,“還是不要了,我和王二姑娘有約的。”柳蓮安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定了定心神,是的,她留在京都之中多稱讚王二姑娘那個蠢貨她的身姿窈窕,也是極好的。
“給王二姑娘送一份信就好。”孟玉溪含糊地說道,試圖慫恿柳蓮安過去,便描繪了那別院的美景,“那溫泉別院可好看了,還有三眼溫泉,晚上泡一泡,渾身都很舒坦。我去年是去過的,此時正是春日,繞過莊稼繞過竹林,最後撐着小舟度過池塘,就可見着一大片的桃林,哥哥他們還修築了亭閣可以休憩還能夠讀書作畫。”
見着柳蓮安正欲搖頭,孟舒志就說道:“那裡的景『色』比去年更勝,桃花更多了。”
“當真?”孟玉溪說道。
“自然。”孟舒志看了一眼柳蓮安,說道:“昨日裡我就同瑩然去過,我還給她吹了一支曲子。”孟舒志說話的期間一直在注意着柳蓮安的表情,見着柳蓮安一瞬間的神情的僵硬,繼續說道:“瑩然心中也有所感,便跳了一支舞。”
孟舒志的話音剛落,就見着柳蓮安的右手猛地縮緊,右手把那花仙鶴馬面裙的布料抓得皺了起來。
孟玉溪嚷嚷了起來,“嫂嫂跳舞,嫂嫂跳舞是很漂亮的。”
武氏一直含笑着聽着他們的說話,此時見着孟玉溪跳脫的說辭,莞爾一笑,“我就記得萬壽節那一次,你念念不忘的就是你嫂子的舞蹈了。”
孟玉溪雙手捧在胸前,“我雖然沒有親眼瞧着,但是那場景一定是極美的。”
孟舒志朗然若仙,手中一柄翠笛樂曲空靈,杜瑩然的裙襬微揚,於花紛紛出起舞。柳蓮安也想到了這樣一幅畫面,此時柳蓮安也下定了決心,伸手撫了撫裙子,說道:“被你說得怪想去的。”
孟舒志聽到了柳蓮安的話,就知道魚兒已經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