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瑩然和孟舒志說完話了,就往屋內走去,對如墨說道:“聽風那裡替我去取個匣子,裡頭裝着的是酸筍黃酒之物。?.”
如墨聽到了杜瑩然的話,首先便把頭扭過去看自家小姐了。如果柳蓮安沒有傷着舌頭,或許會詢問打探出來爲什麼用如墨,此時只能對着如墨頷首,自個兒歪在牀榻邊上,什麼也說不出來。
等到如墨離開了房間,杜瑩然開口道:“你這丫頭當真是忠心耿耿,什麼都想着你。”說完之後說道,“你身上也不利爽,先休息一會兒,我讓小廚房熬點粥,放涼了之後,你若是想用,就用一些。”
柳蓮安拿起了筆,寫下了娟秀小字,“謝謝表嫂。”
“哪裡就至於了。”杜瑩然笑着說道,“我還要謝謝如墨,替我走了一趟。”
杜瑩然面上的笑容甜美,柳蓮安的心中卻是一突,她爲什麼這樣說?
柳蓮安心中的那點忐忑的意味就從面部流露了出來,杜瑩然說道:“那匣子的吃食是另一個莊子上,李莊頭的姑娘送來的,和聽風素來是親近的。聽風纔來到了這溫泉莊子還不過是兩日的功夫,就巴巴送了吃食過來。”
是李佳佳!
柳蓮安一瞬間就意識到了杜瑩然說得是李佳佳,柳蓮安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心裡頭的不安卻一點點擴大。
杜瑩然笑盈盈說道:“不過聽風是沒有這個口福了,她送的東西大半都是發物,不過便宜了我的,我這幾日口中正寡淡着,正好嚐嚐鮮了。”
柳蓮安心亂如麻,對着杜瑩然淺笑着,藏在錦繡被下的手緊緊捏成了拳頭。
此時的如墨正往聽風的屋子方向走了過去,李佳佳早已經坐在了屋內,神情懨懨沒有一點兒精神氣,李佳佳跟着聽風一路,見到了不少的丫鬟,瞧見了鳶尾、瞧見了紅箋,甚至還瞧見了主院之中的兩個三等丫鬟,一個喚作小月一個喚作小紅,李佳佳此時才發現自己想要進入孟府是千難萬難,聽風鳶尾還有紅箋身上的氣度,她全無,甚至也抵不過那三等的丫鬟。
聽風首先開口說了,“李佳佳,我瞧着你還帶了匣子,是準給我的嗎?”
“啊。”李佳佳沒有意識到聽風連名帶姓地稱呼自己,意識到自己還拎着匣子,忍不住往後藏了藏,“這是原本準備給你的,但是少夫人說,你不適合吃這些,就不要吃了。”
聽風看着李佳佳的眼,“爲什麼不合適吃?”
聽風面對自己的時候語氣素來是溫和的,此時李佳佳才發現聽風眼神很是陌生,語氣也是淡漠,這樣的聽風看上去和自己有些距離感,這讓李佳佳有些不自在地扭動身子,想到了在院門口的時候,杜瑩然說這些食物不適合聽風,她忽然就有些心虛,嚥了咽口水,“聽風姐姐,你是不是心情不爽快。”
聽風說道:“是啊,我知道了我這花粉症是爲什麼發得這麼重,當然是不痛快的。”
李佳佳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她的心中是波濤洶涌,她,她知道了?“聽風姐姐,你說什麼。”
聽風正要說話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叩門聲響起,李佳佳只覺得格外難熬,此時就連忙說道:“我去開門。”
拉開了房栓,房門猛地被打開,如墨和李佳佳的雙目相對,“阿如姑娘。”李佳佳的眼睛瞪大了。
聽到了李佳佳的話,如墨的面上猛地變得雪白,蒼白不見一絲的血色,“我不是什麼阿如姑娘,這位姑娘你認錯人了吧。”如墨挺直了脊樑,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承認,對着聽風說道:“聽風姑娘,少夫人讓我來拿一個匣子,說是裝着酸筍和黃酒。”
聽風看到了如墨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李佳佳口中的如墨正是阿如姑娘了,而且是杜瑩然打發過來的,聽風眼底有淺笑意,對着如墨說道:“李姑娘手裡拎着的匣子就是了。”原來剛剛李佳佳匆匆忙忙開門的時候,仍然拎着這匣子。
如墨身子僵硬,聲音更是乾巴巴的,“李姑娘,你手中的匣子給我罷。”
李佳佳沉默地把匣子給瞭如墨,如墨往前走了兩步,聽風瞧着如墨走動的時候都同手同腳,抱住了那匣子之後,匆匆說道:“我還要把匣子送給少夫人。”說完就轉身急匆匆離開,就彷彿身後有吃人的野獸一般。
聽風看着李佳佳還望着如墨的背影,“阿如姑娘,她可不是什麼阿如姑娘,而是是我們府中表小姐的丫鬟——如墨。”聽風上前合攏了房門,原本那陽光順着房門泄了一地,此時合攏了房門阻絕了陽光,整個房子裡帶着陰森的味道,聽風的表情更是從未有過冰冷,她對着自己走過來,李佳佳腳下一軟,幾乎要摔倒了。
“我又沒做什麼,你嚇成這個樣子。”聽風忽然就笑了,“你有膽子給我的簪子裡頭加花粉,沒膽子聽我挑破事實。”
李佳佳心中一沉,聽風果然知道了,“聽風姐姐……”
“別叫我什麼姐姐,我怪膩味的。”聽風冷言說道,“我好歹也是老夫人身邊的得意之人,你家那個莊子也是孟府的,就敢做出這樣的事情。老夫人雖然現在還沒有醒,但是讓少爺和少夫人應了我一兩件事情,也不難的。”
“是那個阿如姑娘,不對,如墨姑娘讓我做的。”李佳佳幾乎快要哭了出來,“我,我……她當時說,是對聽風姑娘你好啊。”
聽風冷笑一聲,“到這個關口上,你還想要推給如墨?她哪裡叫什麼阿如,是我們表小姐的丫頭,表小姐的丫頭爲了我好,所以讓你給我的簪子裡添加花粉,這個緣由太過好笑。”聽風說完之後就準備要離開房門,像是不準備繼續和李佳佳說話了一般,“你等會回去也好好收拾一下,過兩日,就會換個莊頭。”
“不是,不是。”李佳佳急得跟什麼似的,額頭上冒了汗水,連忙拉住了聽風的胳膊,今日裡她還是趁着她爹不在的時候跑過來的,要是爹爹知道自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丟了那個莊子她恐怕要被他爹打個半死,而剛剛所有的丫鬟都對聽風是畢恭畢敬,顯然聽風在孟府裡的地位不是說笑的。李佳佳此時萬分後悔,自己要做什麼孟府的丫鬟,自個兒今天爲什麼要跑過來。因爲焦急,聲音都隱隱帶着哭腔了,“那個如墨真的說了,是對聽風你好。說你原本有一戶未婚夫,但是那一家人……”李佳佳說得是飛快,似乎生怕聽風下一刻就從自己的手中掙脫開了。
聽風聽着李佳佳說第一句的時候就覺得有些耳熟,等到聽到了後面,這不就是芳菲的事情,套在了自己的頭上。
“事情就是這樣的。”李佳佳說完了之後,說道:“聽風姑娘,捨棄了這一張臉,也可以避開這一門的親事,這,這對你也是有好處的啊。”而且聽風不是原本就生得不怎麼靚麗嘛。
“你放開我。”聽風對着李佳佳說道,此時她的面容平靜,並不是一開始的冷漠了。
於是李佳佳小心翼翼鬆開了聽風的胳膊,聽風活動了手臂,“如墨當真是和你這樣說的?”
“比真金還真!”李佳佳連忙說道,“我當時是出於好意的……”
“可是,如墨並不是我的什麼親近的好友,事實上,我們沒有怎麼打過交道。”聽風淡淡地說道。
李佳佳絞盡腦汁,忽然想到了上次見到的柳蓮安,眼睛一亮,“如墨姑娘不是表小姐的丫鬟嗎?會不會是因爲表小姐吩咐的。我上次見到了表小姐,她看上去清貴得很,說不定是她憐惜聽風姑娘,所以出了這樣的主意。”
表小姐?聽風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那笑容轉瞬即逝,並沒有被李佳佳看到,李佳佳繼續說道:“我記得你曾同我說過,老夫人對客居在府中的表小姐很好,是不是因爲老夫人對錶小姐很好,所以表小姐念着,老夫人的好,也就用了這個法子。”
不想繼續聽下去,聽風就說道:“夠了。”
李佳佳立即停了下來,討好地笑了笑,也不敢繼續說什麼。
“我知道了。”聽風說道,“你回去吧,今後不必來這裡了。”
李佳佳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被聽風知道得乾乾淨淨,但是聽風也不曾說過處罰自己的話,不由得大着膽子說道:“好姐姐,讓我將功贖過,伺候你。”
之前在莊子上,有時候李佳佳的東西還是聽風收拾得齊整的,聽風聽到了李佳佳還想要留在莊子裡,冷笑着說道:“李佳佳,你看似說的有理,只是你自個兒也心中有數,若是真的對我好,臉上發成了這樣,還會繼續隔三差五在簪子裡放花粉,你真當我是個蠢貨了?”
李佳佳原本是不肯認真去想這一塊兒的,此時聽着聽風點破了,乾笑着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所以你心中一直有數。”聽風扯了扯嘴角,“所以別說什麼是爲我好,這話我聽着噁心。”
“那……那我不礙着你的眼了。”李佳佳小心翼翼地說道,“聽風姑娘,我,我做得不對,但是我爹孃什麼都不知道。”她搓着手,手心裡都是汗水。
“你走罷。”聽風打開了房門,對着李佳佳淡淡地說道。
李佳佳的眼睛一亮,“所以我爹爹還是李莊頭,是不是?”
“是。”聽風笑了笑,隨即又冷下來臉,“走罷。”
“我這就走。”李佳佳離開了溫泉莊子,心裡頭有些可惜,到底是進不去孟府了啊,不過想到了自己的爹爹還是莊頭,還有從如墨姑娘那裡撈到的錢,心裡又高興了起來。
一個月後,這李莊頭換了邊城的產業,做了另外一處莊子的莊頭,就又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