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瑩然坐在位置上,聽着那些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有些想法聽起來有些幼稚,卻滿含了講述者的抱負,從他們激昂的語調之中,聽得出滿腔的熱血和抱負,他們正蟄伏着,等待爲官之日一展拳腳。有人講的是自己的抱負,有的人講的則是自己對經書的理解,每每到了精彩處,都聽得到人叫一聲好。等到了最後孟舒志扶着孟憲潛上去的時候已經是高·潮了。
孟憲潛的身份,不少人都是知道的,學子心中的大儒,每年的集英會,都會過來說幾句。
老者的聲音低沉,不如年紀學子的聲音激越,卻讓人靜下心來摒氣凝神細聽,等到孟憲潛提到了孟舒志的時候,他就在一邊,也是簡單說幾句,說出自己的讀書的方法,自己對書的理解。
一老一少,皆是風度翩翩然,舞樂院之中因爲剛剛王然的一番話,都知道了杜瑩然就是孟玉溪未過門的嫂子,也就是臺上孟舒志的未婚妻,不少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瞥過了她。
如果不是因爲剛剛杜瑩然露了一手,恐怕現在逡巡在她身上的目光就不光是好奇,恐怕還有隱隱的惡意了。杜瑩然單手撐腮,碧水色的鐲子從手腕滑落到了瑩白色的小臂上,看着臺上的孟舒志,目光柔和,心底也有些許得色。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選擇孟舒志不過是無奈的選擇,但是自從兩人動了心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出生好樣貌好前途也是好的,這樣的人自然是得到衆人的青睞。衆人青睞她,杜瑩然反而有一種得到了寶的快·感,幸好齊灼華犯了蠢,纔給了她這麼好的機會。畢竟孟家家風正,孟舒志又對那位表妹並無情意,杜瑩然可以窺見未來的日子。
杜瑩然定了定心神,讓自己不要流露出過於得意的神色,細細聽起了孟舒志的話。她眼眸微微眯起,雖然不學經史子集,孟舒志所用的方法於醫術之道上也是想通,孟舒志確實下了功夫,總結出來了最爲適合自己的法子。
等到孟舒志講完了之後,這一場的集英會纔可以說是真正開始,因爲孟舒志是和孟憲潛一塊兒上去的,孟憲潛的精神不太好,就早早下來了,看到了孟舒志送祖父出去,三公主卻是看着臺上眸色明亮,“接下來纔是最精彩的。你不知道,去年有一個書生,做了一首很好的詩詞。”
杜瑩然瞧着孟憲潛的精神實在不太好,就低聲對着三公主說道:“我出去看看。”
三公主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你快去快回。”
“恩。”杜瑩然悄然離了席。
杜瑩然到了書院門口的時候,就見着孟憲潛的身子一軟,竟是要跌倒在地,連忙上前,同孟舒志一塊兒攙扶住了孟憲潛。
孟舒志雖然有些詫異爲什麼杜瑩然也會出來,此時顧不上疑問,低聲說道:“謝謝。”
“書院可有什麼地方可以休息?”杜瑩然問道。
“西側有廂房。”孟舒志說道,“杜姑娘,幫我扶着祖父,我來揹他。”
孟舒志穩穩地把祖父揹負在了背上,杜瑩然跟着他,兩人很快就到了廂房裡,杜瑩然拿着孟舒志遞給她的藥丸,“吃多少?”
數出了十粒藥丸,杜瑩然塞入到了孟憲潛的口中,手中微擡着老者的下巴,就讓孟憲潛硬生生吞下了藥丸,而孟舒志則是看得目瞪口呆。
杜瑩然嫣然一笑,“你看傻了不成?我這是爲你祖父好,總不成還要慢慢等着他恢復意識,自己吞下去吧。”
孟舒志臉一紅,連連擺手,“你這樣就很好。”
杜瑩然的伸手給孟憲潛切脈,眉頭皺了起來,“怎的這樣了,今天還來集英會。”
孟舒志嘆息一聲,“我先也想勸勸他,但是,祖父覺得既然是一年一度的集英會,今年我有得了狀元,應當來說上幾句,能夠讓學子心有所得纔好。”
杜瑩然聽到了孟舒志的話,沉默了下來,“怎麼成這樣了,我瞧着令祖看脈象似是疲勞過度。”
“我祖母前些日子生了風寒。”孟舒志低聲說道,“她原本就臥病在牀,用藥更是斟酌一二,不可傷了她的腦,這風寒就好得格外慢了些,祖父一直在牀塌邊陪着她。”
生了風寒?杜瑩然的眉頭微微蹙起,“是什麼日子?”
“正是我遊街那一日。”孟舒志苦笑着說道,“白日裡還好好的,闔府上下都是歡喜,誰知道到了第二日的時候,表妹就發現祖母發了高燒。”
表妹,柳蓮安?
杜瑩然的心中微動,“那你怎麼讓你外祖母過於操勞了。”
“他剛開始的時候都是晚上的時候守着的,如果不是前兩天在家裡暈過一次,我們也不會發現,他竟是熬成了這樣。”
杜瑩然的眼睛微微睜大了,按照孟舒志的說法,白日裡孟憲潛是醒着的,晚上又去照顧妻子,任誰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爲什麼忽然想到晚上的時候去守着了?”杜瑩然問道。
“並不知。”孟舒志搖搖頭,“祖父不肯說。”
杜瑩然嘆息一聲,總覺得這件事情裡似乎有些蹊蹺,若是剛生病的時候,日夜照顧是屬於正常,只是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
“這幾日我們晚上也多陪着祖母。”孟舒志說道,“許是祖父覺得一年之期要到了,心裡着急,又不想和我們這些小輩說。祖父沒事吧。”
孟舒志的話讓杜瑩然想了想也是正常,畢竟他們兩人伉儷情深,心裡想必是着急了。“累着了。”杜瑩然說道,“多休息一會兒就好。”
這藥丸原本就有安眠的作用,孟舒志替祖父寬了衣,展開了屏風,和杜瑩然走到了外間。
此時房間安靜了下來,孟舒志心裡就起了些綺麗的心思,按理說婚前兩人是不當相見的,此時距離婚期也不足一月,孟舒志的面上有些紅,“你今天怎麼看得出那位姑娘的病症?”
“事有湊巧。”杜瑩然說,想到了那位王然的病症,雖然在古代不常見,在現代可是不少的。她的病因也簡單,是因爲減肥,過度節食引起的後遺症。她當時一看到那位王然姑娘的眼底有些發黃,皮膚的狀況並不太好,肌膚和其他人相比要顯得鬆弛就有了這樣的猜測,等到臨近了看着她的頭髮,髮量並不多,加上不少新生的有些發黃和過於柔軟的髮絲,顯然她是經歷過了大量的脫髮,另外她抿着嘴,似乎害怕別人嗅到口腔裡的味道,佐證了口臭,畢竟因爲飲食過少,腸胃不好,口腔裡會有臭氣,另外便秘也是如此。至於說絕經,則是悄無聲息地把脈判斷出來的。
杜瑩然嫣然一笑,搖了搖手指,“其實是投機取巧,我正好之前見過有姑娘家有這樣的病症,最後的時候偷偷給她把脈就判斷出來了。”
她的笑容嬌俏,杏眸裡都是歡快的笑意,讓孟舒志的整個胸腔都溢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上前一步牽住了杜瑩然的手。
杜瑩然有些詫異,心底有點微微的甜意,那甜意從心底浸了出來,盪漾在了眸子裡,一雙眸子帶着瀲灩羞澀的情意。
觸不及防,杜瑩然就感受到了他的臉在自己的面前放大,她的嘴脣上落上了一個溫柔的吻。他的嘴脣柔軟,這是一個只有繾綣溫柔並無情·欲的吻,杜瑩然閉着眼,感受到了他口腔裡薄荷的味道,他的手指同自己的手十指相扣。
良久,結束了這個吻,“抱歉,我……孟浪了。”孟舒志說道。
發乎情止乎禮。
杜瑩然的腦海裡出現了這個詞語,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關係的。”說完了之後又覺得自己表現得似乎很期待孟舒志的親吻一樣,雖然心底確實是這樣想的,但是她知道剛剛的所作所爲,恐怕已經是孟舒志在婚前所會做出來的極致了。至於再往後的,恐怕要等到兩人成親。
想到了成親,杜瑩然的臉越發紅了,心底也是隱隱期待。
孟舒志輕輕咳嗽了一聲,“私底下,我可以喊你瑩然嗎?你喊我冠玉就是。”雖然剛剛有些失禮,但是畢竟他們是未婚的夫妻了不是嗎?孟舒志看着杜瑩然,心底歡喜,想要同她更加親近。
冠玉是孟舒志的表字。
“冠玉。”少女的聲音嬌俏,帶着軟糯的尾音,加上因爲剛剛的親吻,眉眼帶着瀲灩情意,孟舒志又是看呆了。
兩人坐在窗邊,支起的窗,杜瑩然正巧窺見了柳蓮安的身影,她四處打量着,然後匆匆就跑向了門口。而孟舒志正醞釀着要和杜瑩然說些什麼,絲毫沒有注意到窗外的柳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