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了之後,日子的變化也並不大,若是公主沒有來的時候,她會選擇在院子裡小跑兩圈暖了身子,在瑟瑟的秋風之中舒展自己的身姿。原本的杜瑩然雖然在跳舞上沒有什麼天分可言,卻十分認真練到了身體的每一處筋骨,隨着現在杜瑩然的練習,舉手擡足是說不出的韻味,舞蹈時候的一顰一笑越發靈動。若是三公主來了,以免她染了風寒,都是在室內舞蹈的。
三公主在茶室內小口小口喝着茶水,因爲剛剛的活動,面色紅撲撲的,這段時間跟着杜瑩然在一塊兒,面色紅潤了不少。透着微微敞開的紗窗,瞥見了剛剛說去盥洗的杜瑩然正在院子之中同一個青衣男子說着什麼。
三公主的眼睛一亮,瞧瞧更推開了些窗戶。此時遠處的銀杏樹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幹,幾隻嘰嘰喳喳的麻雀從天空掠過,庭院之中站着兩人,一人是杜瑩然上身是水青色的上杉,下衫則是如同流水般的的天青色,袖口和領口滾着銀邊繡着大朵的花朵,另一人身子挺拔如同青峰,眉眼俊秀,兩條長眉斜飛入鬢,男子要比杜瑩然高半個頭,宛若一對璧人。
三公主便笑着問道身邊的春桃,“你看,是不是孟公子呀。啊呀,你瞧瞧看,是不是同春日裡踏青那次相比,他又俊秀了。”今年早些時候春日裡踏青,三公主是見過孟舒志的,也聽過她的詩作,閨閣之中對他芳心暗動的不在少數。
春桃也湊近看了一眼,“奴婢瞧着是孟公子。”
“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三公主瞧着兩人的樣子,明知道不可能說什麼情話,卻難免想入非非。
孟舒志和杜瑩然所說的是去靈隱寺上香的事情,孟舒志說起了寺廟裡的齋菜的高妙之處,“表妹先前知道你準備及笄禮的事情,恐怕抽不出空,見着你現在鬆快了,便想早日和你解開那一日的誤會。”孟舒志心中有個隱蔽的念頭便是日後杜瑩然也是要入府的,現在和表妹早早解開誤會,相處一塊兒對杜瑩然是好的,另外表妹最近一直鬱鬱寡歡,多個閨閣之中的手帕交更是極好。
杜瑩然側眼瞧着遠處舞房裡半敞開的窗扉,還有那垂在窗外的桃紅色的衣袖,莞爾一笑,“除了柳家姑娘,還有誰?”柳蓮安想要會會她,她也就趁了她的意。
“沈兄與我同去。”孟舒志說道。
“我再帶上一個人如何?”杜瑩然說道,“孟公子不若與我同進屋內,三公主身子不大好,吹不得太久的冷風。”
孟舒志微微一愣,擡步與杜瑩然並肩而行,杜瑩然聲音輕快指着窗邊說道:“她若是知道我出去不帶着她,她只怕要生我的氣。”
孟舒志早先是見過三公主的,性子活潑並不拘泥,也不是難相處的性子,若是同遊也未嘗不可,事實上早先孟舒志還想着帶上妹妹孟玉溪,可是孟玉溪說這幾天忙着萬壽節的歌舞,前期請了太多的假,實在是抽不出空來。
兩人進入到了正廳裡,便有三公主從內間出來,孟舒志對着三公主行禮之後,三公主意有所指說道:“剛剛孟公子同杜小妹子說什麼,我瞧着杜小妹子面上帶着笑。”
杜小妹子這個稱呼讓孟舒志起身的動作一頓,心中也覺得好笑,三公主笑着挽着杜瑩然的手臂,看上去不若杜瑩然沉穩,卻一口一個杜小妹子。
“我同孟公子的遠房表妹有過一面之緣,在書局裡有些誤會,孟公子在其中牽線讓我們解開誤會呢。”杜瑩然說道,“明天開始的三日的時間,任選一天去靈隱寺。要不要一塊兒去?”
“遠房表妹?”三公主搖了搖頭,“我大概沒有見過,不過靈隱寺,我要一塊兒去。”
“原本就打算帶上你。”杜瑩然笑着說道,“若是我外出玩,單把你一個人留下,你可不要和我哭鼻子。”
“我纔不會。”三公主說道。
三公主和杜瑩然說說笑笑,又約定下了時間,三公主直接從宮中出發,而孟舒志是要過來接沈子豪的,便索性兩輛馬車,讓柳蓮安同杜瑩然一輛馬車,兩人也好說說話。定好了議程,孟舒志已經達了目的,便提出了告辭。杜瑩然和三公主還要練舞,也不多留,孟舒志便打發身邊的小廝回府,自個兒去了沈子豪那裡。
等到孟舒志走了之後,三公主笑着拉了拉杜瑩然的衣袖,“回神了。”
“我原本就沒有走神。”杜瑩然眨眨眼說道。
“若是能夠像你這般就好了,找一個知心可意的人。”三公主說道。
“莫不是我們的二姐姐也動了心思?”杜瑩然說道,“聖上和皇后定然會考慮周全你的事情。”
“說是明年春闈之後,在瓊林宴上選一個。”三公主說起自己的婚事,也有些面紅,面頰上猶如暈上了上好的胭脂,“好了,也休息了一陣,我們跳舞。”三公主連忙轉了話題。
柳蓮安面前正是霈民,笑着同柳蓮安說了明日裡定的時辰,便退下了。
等到屋裡沒了別人,柳蓮安面上的笑容也就淡了,三公主也要去……這個消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似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說道:“先前在京城中不顯,怎的忽就認識了三公主。”原本是打算見機行事讓杜瑩然出醜,就如同那次的書局那般,讓孟舒志見到杜瑩然醜陋的一面,若是有了公主了,就不大好辦了。
如墨有些不解,“若是讓那姓杜的在公主面前失了體統豈不是更妙?”
柳蓮安伸出纖細的食指輕叩桌面,“你聽剛剛他說的,表哥見着了杜家姑娘相邀之後,杜家姑娘便提出要三公主同去,而三公主更是就在杜家那個小院子裡,這說明了她們兩人交好,當是手帕交。”
如墨越發困惑,“這和讓姓杜的在公主面前丟臉不相干,說不定這一遭之後三公主就厭了姓杜的呢。”
柳蓮安輕笑一聲,只覺得如墨的想法天真,平素裡看似如墨給她拿主意,其實事實上都是反過來的,真正拿主意的則是柳蓮安,輕聲說道:“我同孟玉溪交好,若是我在外面面前丟了臉,你認爲孟玉溪會踩我一腳,幫着別人?”
“怎麼會?”如墨說道,“大小姐對您怎會如此。”
“那就對了。”柳蓮安說道,“先前的及笄禮上,舅母說過有三公主去添了禮,現在不過幾日的時間,三公主的身子又不大好,由此可以推斷兩人親密,怎會輕易被挑撥了?所以這一次外出,多看着她便是。”
如墨聽從柳蓮安的話點點頭,“那這次要不小姐就稱病不去算了。”
“怎麼不去。”柳蓮安說道,“若是我不去,表哥心中怎麼想我?”
第二日孟舒志先從書局裡搭着馬車便去了及第巷子,後一輛馬車載着杜瑩然和劍蘭便去了孟府,馬車停下杜瑩然也撩開了帷布,柳蓮安嫋嫋娜娜走了過來,便對着杜瑩然行了大禮。
杜瑩然連忙托住柳蓮安的手,她的手指略顯得冰涼,“姐姐何須多禮?我如何當得?”
“上次在書局裡,是我這丫鬟不懂事。”柳蓮安連忙說道,“當得。”柳蓮安的眼眸瞧向瞭如墨,如墨就連忙上前,“杜小姐,上次在書局是我的不是。”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杜瑩然這般說微微一笑,兩人相攜入了馬車,看上去是說不出的和睦。
柳蓮安看着杜瑩然的樣子以爲她是個健談的,誰知道坐上了馬車一聲不吭在原處,柳蓮安對着杜瑩然柔柔一笑,“杜姑娘在家中可讀書?”
“只是識得字罷了,無事的時候看看醫書。”杜瑩然說道,“我聽孟公子說,柳姑娘極善詩詞?”
面上飛上紅霞,柳蓮安垂首說道:“我也就這個喜好了。”
柳蓮安是一低頭的嬌羞,杜瑩然同柳蓮安再略說了兩句,柳蓮安便說道:“聽表哥說三公主今日裡也是來的,杜姑娘如何同三公主交好?”
那一日公主在凌璇閣昏倒的事情,杜瑩然並不想多說,只是說道:“同公主有一面之緣,恰巧性子投緣了,她的閨中手帕交最近在舞樂院忙着,便時常來找我了。”
“那也算是三公主同杜姑娘的緣分,我想三公主的性子定然和杜姑娘一樣好相處,我昨日裡聽着霈民說還有三公主一道,可是唬了一跳。”柳蓮安說道。
杜瑩然挑挑眉,她性子好相處?聽此言只是笑笑,“等到見到公主你便知道了,她雖說年紀比我長些,卻是一團孩子氣。”杜瑩然說起了三公主,眉眼都柔和了三分。
柳蓮安見着杜瑩然的樣子便知道她們的關係確實如同她揣測的那般極爲要好,說起來上次沒有注意看眼前的女子,容貌上比不得自己,比不得孟玉溪,更加比不過那次舞樂院驚鴻一瞥的紅衣舞服女子齊灼華,只是笑起來的時候,面上兩點梨渦讓人心喜,是極其討長輩喜歡的長相。還有杜瑩然周身的氣度,容貌雖然是一團稚氣嬌俏可愛,卻意外讓人覺得靠得住氣。
柳蓮安靠在軟墊上,不知道在想什麼,接下來的路程再也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