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剛進入到了院門的時候,就聽到了老夫人爽朗的笑聲,史老夫人見着了周氏,就問道:“華姐兒好些了嗎?”
周氏笑着說道:“沒事,昨個兒跟着那王家姑娘奔波,出了汗涼着了,休息一下就好。”笑着對杜瑩然說道:“也就不勞煩瑩然丫頭了。”
杜瑩然的手指摩挲雲煙色青花瓷杯壁,嫣然一笑說道:“談不上勞煩,自家親戚,表姐無事就好。”
周氏看着杜瑩然的脣角微揚起,就連杏眸裡也是點點閃爍的笑意,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在周氏的的眼中,女兒齊灼華端莊淑雅,容貌明豔,更有舞姿絕妙無雙,杜瑩然是比不過女兒的。剛剛聽到了女兒那夢中之事,再看看杜瑩然,便覺得這位侄女比不上女兒的明豔,也自有自的芳華。若是把女兒比作芙蓉,那杜瑩然便似桃花,花開燦爛,尤其是脣邊那梨渦着實討人喜歡,讓人見着她的笑容便心中柔軟。
最爲難得就是杜瑩然的性格了,按照女兒說的,柳蓮安那般有心計,孟舒志的一顆心卻都落在了杜瑩然的身上。杜瑩然這小丫頭也想得通透,就算是新婚之夜不圓房又如何?她已經得到了丈夫的心。而夢中的女兒,一步錯便步步錯了。
周氏正想開口,便見着有小丫頭進門叩首,小丫頭口齒伶俐說明了來意,“城南王御史家的下人來請孟少夫人。”
王御史?一瞬間杜瑩然有些茫然,御史家的人要來找她?此時堂中的人一半的目光放在小丫頭身上,另一半人的目光則是在杜瑩然的身上逡巡。
孟舒志主動開口說道:“王御史的次女便是王然,在書院你見過的。”
此時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想到了剛剛齊灼華的話,恐怕王然姑娘的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巴巴在杜瑩然回門的時候就過來了。
杜瑩然此時也才恍然,竟然是王然,不知道王然到了什麼樣的地步,現在既然已經找上了門,就開口說道:“老祖宗,我就跟着去看看吧。”
史老夫人微微頷首,都這般找上來了,能不能治都是要走上一遭的。
今日裡是杜瑩然的歸寧之日,此時送走了杜瑩然,齊府又冷清了下來。
杜瑩然一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了翹首期盼的小廝,見着杜瑩然和孟舒志,就打了個千兒,“孟少爺、孟少夫人。”
“你……”杜瑩然看着孟舒志,“你要不先回去。”
那小廝連忙說道:“孟少爺不如在府上小坐,出門的時候老爺吩咐了小的,書房裡有幾版市面上少見的書,茶水小食都已經備下了。”
孟舒志點點頭,同杜瑩然說道:“歸寧之日,是不興分開的。”
杜瑩然不知道這一節,既然王家已經準備齊全,那就一塊兒去就是了,說道:“那就是我考慮不周了,我想着不知道要耗到什麼時候去了。”
小廝連忙說道:“不會怠慢了孟少爺的。”
坐上了馬車,杜瑩然問道:“王家姑娘若是身子不好了,怎麼請了我?”
小廝苦笑着說道:“並不是有意在您大喜的日子叨擾,實在是小姐的狀況不太好,宮中的御醫也去瞧了,說是開不了方子,當時我們夫人就暈厥了過去,今日裡越發嚴重了,大小姐回門的時候知道了之後,就提到了您。說集英會上,您一眼就瞧出了二小姐的不對,一得到這個消息,就打發奴才去及第巷子去尋您。聽鋪裡的人說您在齊府,才又匆匆趕了過來。”
原本父親杜斐也要過來的,誰知道遇到了個摔斷了腿的,也就是杜瑩然和孟舒志來到了齊府,鋪子裡獨留下的人,就是小武了。杜瑩然又想到了居然連方子都不給王然開了,也不知道王然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杜瑩然還想要細問王然的症狀,小廝就搖搖頭,“這些小的就不清楚了。”
不知道王然的狀況,杜瑩然的眼眸裡劃過了一絲憂色。孟舒志握住了杜瑩然的手,杜瑩然擡眼就看到了孟舒志對着自己微微頷首,“別擔心。”
杜瑩然的心中一暖,也點頭淺笑。
王府上的小廝看到兩人濃情蜜意,想到了前些日子沸沸揚揚的狀元遊街簪花之事,不由得感慨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等到了御史王家的府邸,早已經有角門敞開着了,馬車順利駛入,孟舒志下了車,隨後則是杜瑩然,首先瞧見了一個身材豐潤的婦人,頭上挽着一根寶石嵌蓮花金簪,着湘妃色月華裙,看上去雍容而華貴,她的眼微微下垂,可以看得出和王然的肖似。
“張少夫人。”孟舒志對着那婦人拱手,杜瑩然也同時行禮。
女子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笑意勉強,“今日裡勞煩兩位了。”說了些客套話之後,讓人領着孟舒志往書房的方向,而自己則是親自領着杜瑩然往妹妹所住的院子裡走去。
“張少夫人。”杜瑩然開口。
女子就擺了擺手,“稱呼我名字就是,王湘。”王湘的眼眸裡劃過一絲的憂色,“母親這會兒也病倒了,等到杜大夫看過了妹妹之後,也幫我看看母親。”
“這是自然。”
王湘的步子走的很快,杜瑩然跟在王湘的身後,也加急了步子,顧不上如畫一般的風景,顧不上空氣之中的暗香浮動,顧不上觀賞水廊裡跳躍的紅鯉。等到王湘的步子慢了下來,杜瑩然就知道到了王然的院子,院子名字是瘦金體,寫着的是廖風閣,翠竹竹竿彎彎,綠葉和嫩枝俏皮的舒展着,綴在了廖風閣三個字的下面。
進入到了房間,還沒有進入到內間的時候,就見到了另一個夫人,她已經不再年輕,梳攏得整整齊齊的鬢髮可以敲見霜花,王夫人生得同樣是豐潤,一身淡紅妝花仙鶴綜裙襯得是雍容華貴,女子少女時候是要瘦些,這般便會顯得年紀小,等到年紀大的時候,反而是微胖些,更顯得年輕。王夫人和她的女兒王湘正是應了這樣一句話。
“杜大夫是嗎?”見到了杜瑩然,王夫人的眼睛一亮,“你快看看小然的狀況。”
杜瑩然繞過了屏風,見到了王然便是一愣,實在是因爲王然同上次她見得時候相比,越發消瘦了,原本就微微有些凹下去的臉頰,此時更是深深凹陷下去,面色是不健康的蠟黃色,她的胸膛起伏几乎讓人看不到,王然擡起眼,看到了杜瑩然,有些混沌的眼頓時就驅散了縈繞在期間的霧氣,明媚了起來。
“杜大夫。”王然開口說道,看上去她似乎連說話都十分困難了,她用足了自己的力氣,在杜瑩然的耳中,說話的聲音卻是氣若游絲。
見着女兒這般的樣子,王夫人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不想讓女兒看到自己的狀況,王湘的眼底也是不忍,“杜大夫。”
杜瑩然拉起了王然的手腕,她的手腕虛弱無力,杜瑩然給王然把脈,她的脈象似斷非斷,軟綿無力偏又失去了節律,再看看王然的瞳孔放大,她的脈象糟糕透了,也難怪御醫不給王然開藥方。
杜瑩然收了手之後,就繞過了屏風,走到了外見。此時王夫人連忙讓丫鬟呈上了藥方,說道:“太醫署過來了兩個人,第一個不肯開方子,第二個開了方子,只是藥一沾脣,她就吐了出來,根本就喝不下去。”王夫人一邊說着,眼眶裡的淚珠就忍不住滾落了出來,低聲道一句失態了,用手帕沾了沾眼角。
王湘說道:“她這是生了什麼病?怎的成了這幅模樣。杜大夫,之前你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病症,再勞煩你開些藥。”
杜瑩然的眼睛微微睜大,“難道她沒有告訴你,我當時根本沒有開藥?”
王湘和王夫人兩人同時都是愕然,王夫人的手更是輕微顫抖,身子一晃,身側的丫鬟連忙攙扶住了她,“早早就藥石罔顧了嗎?”悲鳴一聲,似乎是怕驚動了屋內的人,用手帕捂住了嘴脣,大滴大滴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王湘的眼圈也是一紅,“娘,您要保重身體。”
杜瑩然看着兩人傷痛的模樣,忍不住看向了內間,自己的親人爲自己難過成這個樣子,加上身體的難受,王然也後悔了吧。
等到王湘攙扶着王夫人坐上了太師椅,杜瑩然開口說道:“並不是藥石罔顧,而是當時不需要開藥方。那時候她的病症還算不得多嚴重,只要按時吃飯就好了。”
“吃飯?”王夫人喃喃地說道。
“恩。”杜瑩然說道,涉及到了王然的症狀,杜瑩然並沒有往下繼續說,等到王湘開口讓其他人退下了之後,杜瑩然才緩緩開口,說出了王然當時身上的症狀。
王湘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輕輕開口說道:“妹妹是因爲我。”王湘咬住了下嘴脣,緩語道:“我同夫君成親之前,因爲苦夏加上要成親的忐忑,一下子就消瘦了不少,恐怕因爲這個她就惦記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