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三)
杜瑩然饒有興趣看着那個出聲的小丫鬟。
“如墨。”柳姑娘小聲說道:“杜姑娘不是有心的。”柳姑娘的閨名喚作柳蓮安,她不在乎杜瑩然是否偷聽到了自己同表哥說話,只是因爲同表哥之間沒有進展,發現了表哥對待自己還是如同孩童一般,對着杜瑩然發泄一番罷了,不管杜瑩然有沒有聽到他們說話,柳蓮安都把杜瑩然偷聽者的罪名落實。
柳蓮安的聲音雖然小,卻讓四周的人聽得分明,還有些沒有走的千金小姐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杜瑩然的目光帶着敵意。聽到了丫鬟的話,就連孟舒志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此時也快步向書架這裡走來。柳蓮安瞥了一眼如墨,如墨輕輕點頭,柳蓮安漂亮的眉頭舒展開來,在表哥面前,又可以一番表現了。
杜瑩然嫌拿着全套的《黃帝內經》發沉,此時放回到書架上,面上仍是帶着笑,說道:“柳姑娘一說話,便給我定了罪。什麼叫做我不是有心的?我是有心偷聽?還是有心欺負你家小姐。”
杜瑩然這身子的面容生得可親,加上說話有條理,此時衆女看杜瑩然的目光,敵意稍減,反而十分好奇後續的事情發展。
柳蓮安的面色漲紅,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往後退了一步,“我不是指姑娘有意偷聽,我的意思是,姑娘站在這裡,恰巧聽到我同表哥說話罷了。”
那個叫做如墨的丫鬟冷哼一聲,聲音朗朗說道:“表少爺出門,向來有些不知羞的姑娘記掛着,分明是你偷聽。”
“如墨,別說了。”柳蓮安小心扯了扯丫鬟的衣衫。
蓮兒表妹和她的丫鬟如墨兩個人,一個唱白臉一個□□臉,好不熱鬧。杜瑩然想着,她本不是刻意偷聽,兩人站得位置正巧離自己很近,加上孟舒志和自己的淵源,順手推舟罷了,被柳蓮安和她的丫鬟一番表現,她成了刻意的偷聽的宵小之輩,還欺負了柳蓮安。
“表妹,怎麼回事?”孟舒志此時也走上前來,垂首問着表妹。
“表哥。”柳姑娘搖搖頭,“只不過有件小誤會罷了。”柳蓮安對着杜瑩然討好地笑笑,杜瑩然沒有做什麼表情,柳蓮安像是嚇着了一般,又是急匆匆往後退,踩着了裙襬,搖搖欲墜的時候,柳蓮安驚呼一聲,孟舒志就在柳蓮安的身後,想也不想,立即接住了表妹。
“表妹,你沒事吧。”孟舒志說道。
“無事。”柳蓮安漲紅着臉,搖了搖頭,“表哥。”聲如蚊蚋,提醒孟舒志還抱着自己的事實,孟舒志鬆開了柳蓮安之後,柳蓮安很快理了理衣裳。
俊男靚女,兩人可以說是般配之極,杜瑩然看着無時不刻在表哥心中刷自己存在感的柳蓮安,垂首說道:“我一直在這裡看《黃帝內經》,前些日子得了風寒,看到裡面的醫理,頗有些心得,我也未曾欺負了柳姑娘。”
柳蓮安忙不迭點頭,“是了,如墨,快同杜姑娘道歉。這裡本是斯文之地,你這般高聲喧譁,成何體統。下次,我可不帶你出來了。”
如墨心不甘情不願道了歉,沒人在意杜瑩然是否有心還是無意偷聽了兩人的談話,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柳蓮安同孟舒志的身上,一個似朗朗明月鬆,一個似姣姣月下蓮,衆女心中各有所思。
柳蓮安的話是滴水不漏,杜瑩然看了她一眼,抱起了書架上的書便悄然離開。
柳蓮安看着杜瑩然似笑非笑地表情,心中一跳,右手撫了撫胸口,神色定下來後,悄聲對錶哥說着:“我這丫頭不懂事,擾了表哥的興致了。”不等孟舒志說什麼,又淺笑着說道:“如墨這丫頭有一點最好,就是衷心耿耿,見不得我受委屈,外祖母也是因爲這個緣故,把如墨賞給我的。”柳蓮安垂下頭,小聲說道:“外祖母說我的性子太軟和了。”
“你沒事就好。”孟舒志想了想說道:“你的性子確實如此,也當有這樣潑辣些的丫鬟。”原本孟舒志還想要說一說如墨的,聽到柳蓮安如此說道,也就歇了心思。孟舒志對杜瑩然有些印象,剛剛在說起太和帝的時候,杜瑩然聽到喜歡處的時候眼睛發亮,也會微微頷首,面上笑容更是甜美可人,只是因爲柳蓮安剛剛的話,對杜瑩然的好印象已經大打折扣了,從柳蓮安的話裡來看,定然先是杜瑩然偷聽更是欺負了表妹,才被如墨打抱不平的。
此時杜瑩然也出了書局,鳶尾和劍蘭果然在書局門口候着,劍蘭上前接過了杜瑩然手中抱着的書本,鳶尾是識字的,看着一套的《黃帝內經》有些奇怪,卻沒有開口問什麼,叫做劍蘭的丫頭更是沉默不語。杜瑩然想着幸好這一次沒有帶海棠過來。
想到海棠的性子,杜瑩然便覺得有些頭疼,若是海棠在,今日裡見着了孟舒志的事情恐怕第二日府中上下的關鍵人物都知道了。
“鳶尾的性子我知道。”杜瑩然開口,“劍蘭,今天見着了孟公子的事情,我希望沒有第四個人知道,你明白嗎?”
杜瑩然的語氣雖然輕飄飄的,劍蘭身上卻出了細密的汗水,“小姐只是在書局中買了書。”劍蘭腰身躬成了蝦米。
杜瑩然輕笑着說道:“是個聰明的丫鬟。”
劍蘭擡起身子,衣裳幾乎被冷汗浸溼。
這個年代並沒有鐘錶,在京城之中各個街角會有大鐘,在每過半個時辰,會有人敲響鐘聲,讓人知道此時的時辰。杜瑩然聽着十一聲的鐘響,說道:“先去仙客居吃頓飯。”
仙客居距離書局並不太遠,大約走了百步,便到了。杜瑩然看着肆意瀟灑的仙客居三個字,帶着飄然欲仙的灑脫心中暗歎一聲好,在爺爺的影響下,對書法頗有所得,雖然寫得一手簪花小楷,最喜歡的卻是肆意的草書,偏偏在府中好的草書作品並不多。
“小姐。”鳶尾開口。
劍蘭的聲音也同時響起,脆生生地說道:“奴婢聽說,在仙客居內,也懸掛着書畫。”
“恩。”杜瑩然應了一聲,再往前走。
鳶尾聽到劍蘭的話,看了劍蘭一眼,劍蘭對着鳶尾討好地笑了笑。鳶尾面無表情轉開了視線。
“二樓是用屏風隔出的雅座,一樓的大廳用膳是熱熱鬧鬧。”小二帶着笑,殷勤地迎客說道。
“沒有雅間?”鳶尾說道。
“對不住了客官,三樓剛剛已經滿了,二樓雅座屏風隔着,驚擾不了雅客的。”小二說道。
“便是二樓了。”杜瑩然說道。
“好嘞。”小二笑着說道,“您幾位請。”
杜瑩然見着仙客居果然佈置的雅緻,隨處可見四處懸掛的書畫,只是到底沒有仙客居三個大字來得驚豔。到了二樓,便見着四處巧妙用同款但是不同畫的屏風隔開,偶爾可以見到別座的聲音,卻見不到面目。杜瑩然面前的屏風是清塘蓮花,上書一首小詩,頗有趣地是,這首詩並不是如同文人騷客一般詠歎蓮花的出淤泥而不染,而是說着蓮花比不上蓮藕,這讓她想到了叫做蓮兒的表妹姑娘,忍不住輕笑出聲。
“小姐,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劍蘭輕聲問道,她看得出鳶尾是個沉默的性子,而自從小姐大病初癒之後,對海棠十分不喜,這次出來是她的機會。
杜瑩然微微歪着頭,“沒什麼,只是想到事情真是有趣。對了,劍蘭,你可識字?”
“奴婢駑鈍,自個兒囫圇認識幾個字,並不多。”劍蘭說道。
“哦?”杜瑩然說道,“你說說看,認識什麼字?”
杜瑩然是學醫之人,最爲自得便是自己的記憶力,尤其是剛到了這個時代,更是用心觀察周邊的環境,她看着劍蘭手指蘸水寫下的字都是院子中可以見到的字,點點頭說道:“你有心了。你是怎麼進府的?府外可還有你的親人?”
劍蘭心中一顫,語氣卻十分沉穩說道:“奴婢父母雙亡之後,同兄長相依爲命,幾年前嫂嫂進門,又添了侄子,便同府裡簽了死契。”
杜瑩然見着劍蘭說話條理分明,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靈動,知曉她是個聰慧的,說道:“我知道了。”
此時小二送來了吃食,便不再言語。
劍蘭也不失望,退到一邊,看着鳶尾給杜瑩然布膳。
仙客居不光是有好詩好句,飯菜也是脣齒留香,美味之極,就連素來注重養生的杜瑩然也多用了半碗飯。午膳後,捧着氤氳熱氣的茶水,來消食。
“還有一會兒時間。”杜瑩然說道,“我想去及第衚衕,你去僱一輛馬車。”
“老爺還沒有回來。”鳶尾說道。
“我知道。”杜瑩然的長長的睫毛輕輕閃動,她捧着熱茶水的手帶着些顫抖,鳶尾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動作被劍蘭留意到了。“我只是想去看看。”杜瑩然如同嘆息一般地開口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表妹柳蓮安,是宅鬥中的高中,至於白蓮花表妹爲什麼這麼迫切地開始勾引男主,後文會有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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