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和杜瑩然的話,讓柳蓮安心中發苦,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讓柳蓮安面上幾乎要掛不住了,反而是孟玉溪此時品味出來了一絲味道,連忙說道:“先前祖母剛病的時候,表姐十分難過,身子也消瘦了,是這些日子,我娘帶着表姐,讓她忙碌起來,才讓表姐胖了些。今日裡也是我娘讓我帶着表姐外出,她說要時常出來散散心。”
杜瑩然笑盈盈挽着孟玉溪的臂膀,“孟夫人是個有心的,我記得曾聽孟公子說過,孟老夫人是最喜歡柳姑娘,若是知道柳姑娘消瘦,恐怕心中也是會難過,現下這般倒是好。你就聽着孟夫人的安排就是。”
孟玉溪聽着杜瑩然的話剛剛因爲柳蓮安的那點委屈已經消散了,孃親是想法子想要讓柳蓮安少把心思放在祖母身上,偏生表姐不領情,今日裡也十分不願意來這裡,此時聽着杜瑩然說起自己的孃親做得好,心中也被杜瑩然的言語熨帖了。
柳蓮安見着孟玉溪認真點頭,心中更是一陣氣悶,若不是杜瑩然還沒有嫁給孟舒志,讓柳蓮安都以爲現在的安排有杜瑩然的手筆在內了。
四人說這話,便到了花廳之中。
杜瑩然先前在花廳裡出現的短短一瞬,大家還不知道杜瑩然的身份,此時跟着三公主一道,讓衆人想到萬壽節上讓人驚豔的舞蹈,尤其是在舞樂院修習的女子,兩三個上前同杜瑩然攀談,杜瑩然也是順手點撥。
柳蓮安對着孟玉溪說道:“之前你說萬壽節的時候,杜妹妹同三公主跳過舞,也不知道今日會不會跳。”
孟玉溪眼睛一亮,“若是能跳就好了。”繼而搖搖頭,“來這裡,她就算帶了其他的衣裳,也不會是適合跳舞的衣裳。”
柳蓮安也是想要見見杜瑩然跳舞,連舞樂院的門檻都沒有摸着,在她看來,大都是捧着三公主罷了。等到後來不知道是誰起的頭,讓杜瑩然跳支舞。
“就算是要跳舞,我並無合適的衣裳和鞋子。”杜瑩然說道。
“我帶的有。”莫家姑娘開口,見着衆人看着她,面色一紅,聲音小小的說道:“我和杜姑娘的身形差不多,鞋子也是新做的,杜姑娘要不要試試看?”
齊灼華心中有些發酸,覺得自己籠絡了莫德音,這纔多打點的功夫,就讓莫德音靠近了杜瑩然了。齊灼華倒是想偏差了,莫德音的性子害羞,正是因爲知道了杜瑩然是齊灼華的表妹,齊灼華又說了在齊府的時候同杜瑩然交好,她此時纔會開口。
杜瑩然聽着莫德音的話,笑着對莫德音頷首,“若是有合適的衣裳,是無妨。還要請三公主替我伴樂。”
三公主笑着拍手道,“這是自然。”
孟玉溪的眼睛一亮,見着杜瑩然換好了衣裳之後,拽着柳蓮安的手臂,說道:“杜姐姐的舞蹈跳得好,你這次過來真是飽了眼福。”
柳蓮安一聽孟玉溪的話,眉頭皺起,目光落在了被孟玉溪拽得微微皺起的衣袖上。
三公主的琴音響起,杜瑩然足尖點地隨着樂聲起舞。就連十分嫌惡杜瑩然的柳蓮安也不得不讚嘆杜瑩然的舞姿的優美,手臂在空中舒展,雙腳·交替,裙襬在空中劃出弧度,一襲淡綠色的舞服,還有生動的舞姿,讓人覺得見着了一粒種子破土而出,在細雨裡搖曳生長,直到綻放出最美的花朵。柳蓮安甚至想,能夠跳出這般的舞蹈,爲何當初杜瑩然進不去舞樂院?
孟玉溪再次見着杜瑩然跳舞,眼睛閃閃發亮,同時心裡也揣摩着自己究竟距離杜瑩然還有多遠,這段時間的聯繫,讓她的樂感要比之前更好,融情於舞也要強於往昔。
“幸好杜家姐姐沒有來,原本我就被說是沒有天賦的,若是杜家姐姐進來了,恐怕被比入到了塵埃之中。”“是啊,玉溪,你是舞樂院之中最有天分的,瞧瞧杜家妹妹把你比下去了。”“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今後玉溪可以同瑩然姐姐多探討。”孟玉溪的性子活潑,舞樂院之中交友甚廣,到了最後就難免有人用杜瑩然的另一身份打趣起了杜瑩然。
杜瑩然尚未有什麼反應,反而是三公主笑着說道:“杜小妹子同我多跳舞就好。”
“難不成你還醋了?”李夢竹的眼中帶着笑意。
孟玉溪笑着聽着衆人的言語,也一直帶着笑,坐在她身側的柳蓮安面色有些淡,原本來這般的春日宴她就不願,此時聽着衆人稱讚杜瑩然,讓她更是心中泛起了酸水。
杜瑩然春日宴還算是過得愉快,這羣女子帶着少女的嬌憨和意氣風發,就連身上的那點嬌氣,言語之中的那點鋒芒,也覺得明快帶着鮮衣怒馬的美。相比之下,柳蓮安就不甚愉快,最讓她難以介懷的就是,在回孟府了之後,孟玉溪對着孟夫人撒嬌,又說起了杜瑩然跳的舞。
孟夫人笑着摸了摸孟玉溪的腦袋,“見你的樣子,今日裡玩得不錯。你就這般喜歡杜家的姑娘?”
“孃親若是有機會,也要見見杜姐姐的舞,如同見着花朵的綻放一般。”孟玉溪說道。
孟夫人的眼眸彎了起來,孟玉溪今日裡難得回來,更是嘰嘰喳喳,給這個略顯得沉悶的孟府增添了生氣,“既然同杜家姑娘約好了,下次再帶着你表姐去。”
“表妹同杜妹妹交談甚歡,我就不必了。”柳蓮安說道。
“今後也是一家人,現在多熟悉熟悉也是好事。”孟夫人笑着,語氣堅定說道,“蓮安,去吧。”
孟夫人的話給柳蓮安今後的郊遊定下了章程。
等到春日宴過去了三日,杜家的小院迎來了熟悉的客人,便是王雯。
“你來了。”杜瑩然笑着拉着王雯的手,把她拽進了院子中,劍蘭則是跟在杜瑩然的身後合攏了大門。
“你同三公主做了什麼?”王雯有些好奇地問道,“回去以後,母親問二妹妹,我都見着她落了淚,委屈得跟什麼似的。之後更是允我去了醫術院,讓我多同周御醫學習他壓箱底的本事,若是沒有做了周御醫的關門弟子,就讓我好看云云。”
杜瑩然忍着笑意就說了自己說過的那些話,王雯聽着一愣,笑着說道:“杜妹妹我最爲佩服你的一點,便是你會察言觀色,我不過是匆匆忙忙說了幾句,你便猜到了我家二妹妹的性子。莫怪她如此,想必她是恨極了你。”
杜瑩然失笑着說道:“瞧着她那身的裝扮,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既然厭惡了我,就少不得推你出來了。她恨我也不打緊,我同她接觸也不多。”
王雯說道:“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都是好朋友,說這些就無趣了。不過,我瞧着你還是少同周御醫來我們藥鋪這裡,萬事以你能夠去醫術院爲重。”杜瑩然說道。
王雯點點頭,“恩,若是今後要來,我也會同周御醫一道,不會讓她抓了把柄。”
“那就好。”杜瑩然點點頭,杜瑩然知道有這樣的妹妹在家中,王雯今後也無從參加起春日宴或者郊遊,也就淡過了上一次春日宴的情景,同王雯論起了醫術之道。
天氣一日暖比一日,三公主知道杜瑩然先前甚少參加這類的郊遊,故而今年開年之後的活動要比往常多了不少,這般的郊遊之中,杜瑩然同孟玉溪越發熟悉了起來,兩人關係也日漸親密,反而是柳蓮安帶着淺笑,靜靜坐在一角,原本莫德音見着柳蓮安的嫺靜和才情有心親近,齊灼華生怕兩人沾染上了,總是拉走了莫德音。柳蓮安雖然有些奇怪齊灼華的防備,心中暗自揣摩,第一次見着齊灼華的時候,她便是對自己有敵意,此時更是拉着莫德音防備自己跟什麼似的,覺得怪異的同時,反而適當和莫德音接觸,觀察齊灼華的反應。
齊灼華和柳蓮安的交鋒讓杜瑩然旁觀着十分有趣,有時候單看她們三人便覺得比踏青本身還要有趣,難怪世人說過三個女人一臺戲。春日漸濃,而莫德音身上那馥郁的香氣,也越發繚繞了。
日頭暖起,閨閣之中的女子,也分了注意到另一樁事上,那邊是春闈。
一襲青衫,自個兒揹着包裹,杜瑩然遠遠看着孟老爺子還有孟舒志的父親同他吩咐說着什麼,孟舒志擡眼時候正巧見着杜瑩然在人羣之中,一襲淡染杜鵑玫紅褙子,□是絳紫色撒花馬面裙,她淺笑比陽光還要絢麗三分,對着自己微微頷首,孟老爺子順着孟舒志的目光也看到了杜瑩然,笑了笑,“杜家姑娘也在,你去同她說說話?”
孟舒志的面色有些發紅,搖搖頭,“不必,孫兒這就入貢院。”
等到孟舒志入了貢院,孟憲潛再看向了杜瑩然的方向,已經見不着她的身影了。
杜瑩然身後跟着的是劍蘭,說起了自從過年之前見過一次孟舒志之後,曾聽沈子豪說過,他日日在府中陪伴孟老夫人,杜瑩然的腳步輕快,他看上去要比上次見到的時候要消瘦些,其他的距離的太遠,並沒有看清楚,杜瑩然的單手碰觸自己的面部,單單是想着孟舒志,她的面便有些生了熱。
一直到走了半柱香的時間,杜瑩然才放慢了腳步,面上的溫度也下降了些,瞧着正好是茶樓,便說道:“我們進去坐坐吧。”等到考完了一門,茶樓裡就會傳出了貢院試題的消息,總有好事者,對今年春闈的試題,評價一二。
讀書人的十年寒窗苦便爲了今日,在貢院之中考試的日子不好受,出了貢院更是頭重腳輕被家人簇擁回到了府中。杜瑩然這幾日,也時常呆在茶樓之中,聽了各式的策論,耳朵幾乎要生了繭。
孟舒志回到了府中,柳蓮安並沒有簇擁到最前面,等着只剩下了孟舒志之後,對着孟舒志行了一禮,笑着說道:“老夫人若是醒着,恐怕早早就在貢院門口候着了。”
孟舒志有些疲憊,原本是想歇息的,聽着柳蓮安的話,站了起來,說道:“表妹提醒我了,既然考完了,我也要同祖母說一聲的。”甚至心中起了淺淺的內疚,若不是表妹提醒他都想要回房補眠了。
孟舒志大約是過於疲憊,在進入老夫人的房中時候,絆了門檻,柳蓮安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孟舒志的手,面上浮現了緋紅,“表哥小心些。”
孟舒志的手不同於女子手心的細膩柔軟,略顯得粗糙,卻給人安全感,他的手乾燥而溫暖,柳蓮安還沒有品味出更多的味道,孟舒志就抽出了他的手,“唐突了,表妹。”
柳蓮安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失落,很快掩住了,搖搖頭,乖巧說道:“都是我不好,表哥已經累了,我還喊表哥多陪陪老夫人。”
“原本就當這般。”孟舒志說道,“是我疏忽了。”
柳蓮安面上綻放了小小的笑容,說道:“表哥不若同老夫人講講此次的題目,你又是如何解題,這兩日,我也自個兒試了試如何破題。”
孟舒志點頭,尋了個座位坐下,就開始說起了這次春闈的題目,和自己如何破題,如何做得策論,間或柳蓮安開口。若是其他時候,孟舒志可能還會有多讚歎柳蓮安策論做得好,孟舒志實在過於疲憊,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伏在了老夫人牀塌邊,竟是睡了過去。
聽風剛纔躡手躡腳出去,此時屋中除了昏迷不醒的老夫人,再就是孟舒志,柳蓮安見着孟舒志眼下的淡淡的青色,眉頭微微皺起,她想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想要消缺他眼底的青色,見着了老夫人沉睡的側顏,伸在半空之中的手慢慢縮了回去。
聽風進入到房間的時候,正見着柳蓮安替孟舒志披上了一件披風,她的心中一緊,見着柳蓮安面上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柔情,柳蓮安見着聽風來了,直起身子,壓低了聲音說道:“表哥睡着了,我就不在這裡呆着了,讓表哥多陪陪老夫人吧。”
聽風就見着柳蓮安輕飄飄出了房門,她上前輕輕喊醒了孟舒志,“少爺,還是回房休息吧,霈民就在外候着。”
孟舒志思緒還有些遲鈍,用手掩脣打了一個哈欠,“表妹呢?”
“表小姐剛剛走了,說讓少爺您休息一會兒。”
“我還是回房。”孟舒志說道,“等休息一會兒了,再來陪陪祖母。”
“少爺您有這個心就可以了,不必弄得過於疲憊。”聽風忍不住開口,若是老夫人見着孟舒志剛考完一臉睏倦就來到房中,指不定有多心疼。
“不礙事。”孟舒志笑了笑,“我也想同祖母說說考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