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村長交涉之後,產房就定在了村長的家中,說來也是巧合,村長兒媳婦生產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屋子和各式的準備用具都是俱全的,甚至家裡還有用剩下的藥材,還有些百年的參須。唯有一點,這個村裡只有一位穩婆,前段時間外出探親時候摔斷了腿,便在外面休養。
馬車又緩緩駛動,向着村長家中方向駛去,路上的村民見着兩輛馬車駛向村長家中方向,也放下了鋤頭,對着馬車指指點點。絮語忍不住問道:“杜大夫,你會接生嗎?”
“恩。”杜瑩然說道,“我知道怎麼做。”把金針一根根插入到針袋上,再捲起放入到懷中。
此時已經給孫氏取下了針,絮語也整理了孫氏的衣裳,杜瑩然讓劍蘭取下了自己的披風,裹在孫氏的身上,依舊是託舉孫氏的背部和腿彎,抱着她下了馬車,“謝謝。”杜瑩然聽着孫氏的聲音微弱,腳步頓了頓,“這原本就是爲醫者當做之事。”
絮櫻連忙上前,“杜小姐,我力氣大,讓我來吧。”
絮櫻上前穩穩托住了孫氏,快速跟着最前方的村長,他替人引路,一邊說道:“剛巧就燒了一大鍋的水,還有軟巾和襁褓都是備下了的,因爲要辦孫兒的生辰宴,烈酒也是有的,要知道我們村裡平時都是喝黃酒。這酒也要去鎮上去買。”
杜瑩然鬆開了孫氏身上也輕鬆了,這段時間因爲鍛鍊讓她的身子健魄了些,若不然還真是託舉不動孫氏。此時也不急着進去,開闊的院子西牆便圍了雞圈,單用石頭圍成還不夠,上面還支着漁網,生怕裡面養得雞鼓動翅膀就飛了出來,雞圈邊還種了一個香樟樹,微風吹過葉子嘩啦啦作響。
三公主跳脫過來,杜瑩然微微避讓,她的裙襬上有孫氏留下的血漬,杜瑩然見着了三公主,想了想說道:“這還不知道要耽擱到什麼時辰,二姐姐你還是先回去的好。”
“我在這裡陪着你。”三公主搖搖頭,面有憂色,“剛剛聽說村裡連穩婆也沒有,妹妹,你成不成?”
“不礙事,我知道怎麼做,另外還有絮櫻絮語兩個丫頭。”杜瑩然看了一眼柳蓮安的方向,對着三公主說道:“你和柳姑娘還是先回去的好,等會生產血氣沖天的。她瞧着也神色不好。”
“她神色不好是……”三公主撇了撇嘴,因爲周圍人很多,並沒有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
春桃也開口說道:“公主,時候也不早了。”
杜瑩然對着三公主說道:“快回去吧,休息兩天你再來找我。孟公子、沈公子。”杜瑩然揚聲喊道,等到兩人走近之後,杜瑩然對着兩人盈盈一拜說道:“兩位公子不妨帶着二姐姐和柳姑娘先回去,畢竟二姐姐不能出來太長的時間,柳姑娘今日裡的面色一直不大好,恐怕受不得血腥氣。還是回府靜養着好。”
兩人望向了柳蓮安方向,剛剛掀開馬車帷布,柳蓮安特意避開了,還是嗅到了其內的血氣味道,此時遠遠立在一邊,面色也如同杜瑩然說的那般十分難看。
“我回去吧。”沈子豪說道,“我送兩位姑娘,而杜姑娘你這邊也舒志多多照看。”
孟舒志點頭,“是了,這般很好。”
絮語對着衆人拜禮,接着說道:“若是你們要回京中,能夠捎我一程,少夫人出了這般的事情也要同府中說一聲,我們府上老夫人擅長此中。”絮語心中想着她回到了京中也好讓老夫人趕赴這裡一趟。生產兩到五個時辰是常態,若是那時候還沒有生下,老夫人說不定也到了。
“是了。”沈子豪微微頷首,“絮語姑娘跟着我們一道。”三言兩語便定下了幾人回去,柳蓮安原本想再多說幾句,看着杜瑩然身上的血漬便覺得頭暈目眩,只好打發瞭如墨過來,如墨說道:“我們姑娘見不得血,若不是如此便留下了。”
“柳姑娘客氣。”杜瑩然說道,“這裡有我同孟公子便好。”柳蓮安遠遠對着杜瑩然一拜。
如墨看了一眼孟舒志,此時對着杜瑩然拜禮之後,扶着柳蓮安嫋嫋娜娜上了馬車,三公主身邊的春桃剛剛和絮語低聲說了幾句,又湊到了三公主的耳邊,三公主聽着春桃的話,面上一喜,對杜瑩然說道:“杜小妹子,你曾接生過沒有?”
杜瑩然搖頭,“並不曾。”她自從來到這裡是不曾接生過,可是之前在現代是接生過的。
三公主說道:“剛剛春桃同絮語打聽,原來她們家的的老夫人曾給我娘做過接生,我聽說生產所需要的時候長,若是不然我們快快到京城,你想辦法緩住,等到她們府上的老夫人來了就是。”絮語顯然並不懂得這些,此時大大的杏眸期盼地看着杜瑩然,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生產的事情如何能耽擱,加上孫氏又是這般的模樣,行拖緩之計是不成的,杜瑩然並沒有給三公主解釋,對着她說道:“如此你們快回京城便是。”
“這就走。”三公主的步伐邁得很快。
沈子豪走在最後拍了拍孟舒志的肩膀,說道:“我先走了。”又看着杜瑩然的方向,“她很好。”
孟舒志對着沈子豪微微點頭,“晚些時候我再去找你。”
“好。”沈子豪笑了笑也利落登上了馬車。
見着馬車駛離之後,杜瑩然對着孟舒志盈盈一拜,“我也先進去了。”
“我就在外面,若是需要什麼喊我便是。”孟舒志說道,此時偌大的院子只有他們兩個人,孟舒志低聲說道:“爲醫者醫術仁心,你這般許多人一輩子也追趕不上。”
秋日裡涼風吹過,杜瑩然擡頭正看着孟舒志的雙眼略帶着憂慮,對着他頷首,脣邊也勾起了小小的弧度,面上顯露出了兩點梨渦,忽然孟舒志覺得有些面紅,側過臉聽着杜瑩然說道:“雖然艱難了些,我還是有辦法的,你不要擔心。”
孟舒志回過頭的時候,已經見着杜瑩然的背影。
杜瑩然進入到了房間之中,早有劍蘭和絮櫻候着,杜瑩然解釋了絮語跟着三公主等人一塊兒回京了,絮語點頭說道:“雖然如此,我家少夫人恐怕等不得那麼久。”
杜瑩然的雙手浸在熱水之中,“我知道,所以我沒準備等着馬車回來。”用胰子細細洗過手指的每一個位置。
絮櫻聽得是心驚膽戰,那孫氏開口說道:“生死又命,杜大夫能夠出手相助我已經是感激不盡,杜大夫,如果可以,儘量幫我保全我腹中孩兒。”
杜瑩然此時下巴微微揚起,“相信我,還沒有到那一步。”
在外等待的日子是漫長的,屋內是壓抑的呻·吟聲,約摸一個到兩個時辰之間,孟舒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外等了多久,屋內的呻·吟之聲漸漸大了起來,聽着屋內的聲音,只覺得手心裡都是濡溼的汗水,拿起放在一邊的杯盞下了一口水。
此時天色已經暗沉,夜風也漸漸大了起來,只聽得香樟樹的枝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還有間或香樟果子落在地上的聲音,雞圈之後家禽也發出了咯咯的聲響。院子裡挑起了幾盞小燈,遠遠不及京城之中的燈火通明,太陽落山之後,夜色一下子漆黑下來,幽幽暗暗,像是有隻遠古巨獸潛伏在黑暗之中一般,讓人心緒膽戰,只覺得自己越發渺小。村長又來過一次,“孟公子跟着我們用些飯食,女人家的生產若是耽擱的久了,還有耽擱一天一夜功夫的。”
孟舒志根本沒有心思用餐,讓村長回去歇息之後,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此時聽到了原來的馬蹄之聲,先以爲是自己的錯覺,之後馬蹄聲和車轍駛動的聲音。
孟舒志站了起來,剛往前走了一步,便聽到了小孩兒啼哭的聲音。
馬車也到了院子中,霈民是坐在最前面的,接下來馬車之中下來了一位髮鬢束攏得整整齊齊的婦人,後面跟着絮語還有另一個年紀偏大的丫鬟,手裡拎着藥箱,婦人想來就是孫氏的婆婆了,她對孟舒志頷首:“孟公子,裡面如何了?”
“也是剛剛纔聽到聲響。”孟舒志搖搖頭說道,“我並不知曉。”
此時絮櫻的聲音帶着喜氣的聲音揚起,“少夫人,您瞧瞧看,小少爺生得多好看。”
孟舒志望向了那窗扉裡跳動的燭火,再就着昏暗的燈光瞧着那婦人的目光柔和,“勞煩了。走,我們也去看看。”
孟舒志就在屋外候着,裡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之前緊繃了精神,此時見着萬事皆好,心絃一鬆的同時有些倦怠,霈民說道:“少爺,你沒事吧。”
“無事。”吱呀一聲房門再次被推開是杜瑩然從房間裡出來,她的身上還殘留着淡淡的血腥之氣,神色也有些疲憊,一雙眼眸卻清涼如許。
“你累着了?”杜瑩然低聲說道。
“我不累。”孟舒志說道,“你餓了嗎?村長說,留了些吃食。”
此時孟舒志的腹中作響,這讓他的面色一紅,杜瑩然也笑了起來,“你不說還不覺得,此時我也有些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