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禾除了上門來感激杜瑩然的所爲之外,另外則是請杜斐做醫術院的客卿。杜斐同杜瑩然說道:“當今世道,就連一些世襲的醫藥世家也會讓青年的子弟進入醫術院學習,我杜家的醫術並不敝帚自珍,有心者皆可學,若是做了醫術院的客卿,我認爲倒是一樁好事。一來是可立德樹人,若是有弟子能夠將杜氏之醫發揚光大,二來也是窮則思變,遊醫之後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今日裡同周兄簡單的交談便有鬆動之意,可見不僅僅是讀書,萬事閉門造車都是要不得的。”
杜斐有遊醫的經歷,周若禾也同樣是如此,兩人今日裡的交談都各有所得,周若禾也同杜斐約定了時間,休沐日無事的時候便上門探討。
“爹爹說的是,女兒也如此認爲。”杜瑩然說道,“爹爹既然已經意動,何不應了客卿一職?早早入了醫術院?”
杜斐笑了笑,“總是不急在這一世,萬壽節各院休憩,等到開了春又是春闈,待到有了成績便是你同孟舒志的親事了,想着送你出了閣,我再入醫術院。”杜斐的聲音柔和,帶着對女兒說不盡的關切。
杜瑩然聽到婚事,此時不再如之前的無動於衷,面頰微紅有了小女兒家的羞怯之意。也感動於杜斐對自己的拳拳愛護之意,眼眶有些發熱。
臨近萬壽節,杜瑩然對自己的習舞就越發苛責起來,每日裡倒在牀榻的時候,可以說是沾枕即眠,今日裡聽到父親之後要做醫術院的客卿之事,模模糊糊想到若是齊灼華知道了這個消息恐怕又要抓了狂,還沒有深思這個念頭就沉沉睡去,這個念頭在心中激起了小小水花,第二日的時候已經消缺不見。
萬壽節是在小雪的那一日,前兩日天空陰沉沉還飄着小雪到了這一日天氣已經轉晴。杜瑩然進入到宮門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天空中的一抹紅霞罩着巍峨宮殿的青磚紅瓦,柔和了肅穆的供電。送三公主回宮時候遠遠瞧過宮殿,此時從東門口進去時候,心中又是一番感受,就連劍蘭也難免有些緊張,看着身邊的鳶尾神色如舊,心中暗自嘆息自己不如鳶尾,她不知鳶尾的手心裡也是濡溼一片。
馬車在宮中駛過一小段,接下來的路程便不可用馬車,若是有身份的可用上肩輿,旁的人則是隻能步行入了宮中,早有公主身邊伺候的丫鬟春桃過來迎接幾人,今日裡萬壽節難得御花園裡開方,因着三公主特地的吩咐,便帶着三日走的是御花園。花園之中花枝整整齊齊,彷彿就連宮中的花枝也知道不可在外那般帶着漫不經心隨意,精緻的盆栽內的菊花帶着清淺的芬芳,還有放在暖室裡被催開的臘梅和紅梅,也在微涼的三九天氣之中怒放。
前側方是淺粉色衣裳的春桃,髮髻纏繞着火紅的髮帶,杜瑩然跟在她身後提着裙襬速度不快也不慢,看着微風拂動那紅色的髮帶,活潑了這個三九天的第一天。春桃小聲說道:“你可有眼福了,今日裡萬壽節,這些花都被搬出來了。”
後世之中鮮花也是放在大鵬之中栽種,若是輪着了節慶日子便會搬出來,這些花朵無非是比她曾見過的更爲精美嬌豔些,而劍蘭和鳶尾何曾見過菊花與梅花共綻放的景色,看着花朵,暗自讚歎。
杜瑩然面色不變的樣子讓春桃又高看了杜瑩然一眼,遠遠見着明黃色的衣角,一行人便跪了下來。
此人正是甄和帝鄭煥,身側之人正是孟憲潛同孟舒志,孟憲潛曾爲先帝景和帝帝師,景和帝立儲鄭煥之時,便讓孟憲潛做了甄和帝的太子太傅。甄和帝對曾經的太子太傅孟憲潛即位尊重,孟舒志既無功名在身,在京中不過是有些薄名夠不上來參加今日裡的晚宴,不過因爲甄和帝的開口,孟舒志是同孟憲潛一塊兒來的。
孟舒志沒有料到這裡竟是會遇上杜瑩然,神色一愣,正巧被甄和帝捕捉到了,原本行得緩慢的腳步便停了下來,甄和帝心中一動,想到了先前曾救過恬然的杜姓醫女,正是孟舒志的未過門的妻子,此時開口道:“是恬然的好友杜姑娘罷,不必多禮。”
杜瑩然依言起身,餘光打量了甄和帝,中年男子面上留下了時光的痕跡,面頰上兩側法令紋頗深,下頜的留着烏黑的短鬚,看上去溫和而無害,一雙眼眸烏沉沉讓人看不清其內的情緒。甄和帝因爲提到了三公主,神色柔和,“朕記得你,恬然這段時間常同我說過你。”
杜瑩然低聲應了,又對着甄和帝行禮,甄和帝不過同杜瑩然簡單問了兩句,便放她去尋恬然了。這段時間恬然神神秘秘的總是外出,甄和帝大約猜到是與這位杜姑娘合演一個祝壽的節目,他同皇后面上故作不知,心中也一直在想能夠準備什麼樣的舞蹈,若是那般軟綿綿的算不得舞蹈的舒展身子……甄和帝扯了扯嘴角,他也會讚歎女兒的心意難得。
再往前走的時候,杜瑩然也就罷了,她的兩個丫頭幾乎軟了腿腳。三公主早早就在院門口候着了,“你可算來啦。”三公主說道,“怎麼等了那麼久。還要上裝呢。”三公主身上已經裹着灰裘,可見着灰裘下嫩杏色的舞服,露出衣袖邊角的繡玟精緻,三公主面上也塗了胭脂,眉心一點火紅的梅花花樣的花鈿,素來淡淺櫻色的薄脣也泛着健康的紅。長髮梳成髮髻,並無多餘的裝飾只是用春日裡桃紅色髮帶繫着,髮帶的末梢則是月兔搗藥的圖案。這般的裝扮給三公主平添了三分顏色。
“剛剛遇上了聖上。”杜瑩然說道。
“父王?”三公主幾乎要跳了起來,扯了扯杜瑩然的衣裳,湊到她的耳邊悄悄說道:“父王有沒有問你來做什麼?你沒有透露口風我們兩個要拜壽吧。”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生怕被其他人知曉了一般。
“自然沒有。”杜瑩然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的好二姐姐,若是我說了,還不要被你扒一層皮?”杜瑩然巧笑對三公主眨眨眼說道。
“纔不會。”三公主也笑着玩笑,“等你跳完了舞,我再扒你的皮。”做出張牙舞爪的樣子。
“好姐姐,饒了我吧。”杜瑩然被三公主抓住了腰身,撓癢癢肉,笑着同她求饒。
三公主也不敢鬧得太過,聽着杜瑩然求饒之後就說道:“我就大人有大量饒了你。”
杜瑩然任由三公主柔軟的小手拉着自己,拉着自己入了內室。杜瑩然想着剛剛甄和帝的樣子,他讓江山越發景秀,可謂是人傑,這般的人物恐怕早早就猜到了三公主要拜壽了,只是不點破而已。因爲和三公主的笑鬧,杜瑩然面上有淺淺紅暈,眸子更是帶着些許溼意。房間之中淺淡的薰香味道,並不濃烈,房間內炭火燒得很足,整個房間裝扮要比自個兒現在住的屋子大了一圈,物件也更加精細,鳶尾接過了杜瑩然褪下了披風,三公主把杜瑩然按在梳妝檯邊,便讓一位宮裝繞着紅髮帶的女子給杜瑩然上妝。
此人果然是上妝的好手,一番塗塗抹抹之後,銅鏡之中的容貌和原本相似又勝出許多,凸顯了這具身子甜美的氣息,杜瑩然對着鏡子中的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香甜如同馥郁的芬芳。三公主點點頭道:“這般很好。”
那宮女退下之後,則另有人展開了屏風替杜瑩然更衣。桃紅色舞服,腰身不盈一握,長長的水袖若是垂下手臂則落在了地上,是不同於三公主是寬袍大袖的,用銀線修成花團簇簇的牡丹,若是舞動起來銀光瀲灩。烏壓壓的長髮盤成同三公主一般的髮髻,髮帶則是繫上了鵝黃色,同樣是月兔搗藥的圖案。
“咱們越發像是親姐妹了。”三公主笑容甜美如此說道。
換好了衣裳也不急着出去,這會兒還沒有到時辰,兩人在房間裡說着話,三公主忽然想到了什麼,笑着說道:“你可見到了孟家公子不曾?我父王也聽過他的才名,此時萬壽節特地點了他呢。”春桃看了杜瑩然一眼,想到剛剛在御花園裡除了偶遇身上還有孟家的老太爺和孟公子了。
三公主注意到了春桃的神情,開口問道:“春桃你看着杜小妹子作甚?”
杜瑩然輕聲說道:“因爲剛剛在御花園除了遇上了聖上,還有曾爲帝師的孟老先生和……孟公子。”
三公主笑着說道:“先前我見過孟老先生,他性子隨和開明的很,又是一身正氣,他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御花園之中,聖上有事先離開,單留着孟舒志和祖父孟憲潛,孟憲潛說道:“那便是你孃親讚不絕口的杜家姑娘?”
最後一抹紅霞落在了孟舒志的面上,分不清是他本身的羞澀還是晚霞絢爛,孟舒志開口說道,“正是她了。”
孟憲潛想着杜瑩然的不卑不亢,笑起來也果然如同兒媳婦說的那般絢爛,還有救人時候的果斷,微微一笑說道:“她很好。”
孟舒志微不可查的頷首彷彿在迎合祖父的話語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已經改好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