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灼華看着自己吐了莫德音一身,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就連身後的卷碧也是驚訝睜開了眼睛。莫德音此時哭了出來,而她身側的嬤嬤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不善,齊灼華心裡一橫,若是今天沒有個交代,以後入了莫家,她也沒有好果子吃,眼睛一閉,竟是直挺挺往後倒去。
原本齊灼華想着的是裝暈,誰知道後腦勺正巧磕在了石頭上,眼前一黑,竟是真的昏厥了過去。
莫德音原本是傷心着,看着齊灼華這樣昏過去了,也有些着急,很是無措地看着嬤嬤,說話更是帶着哭腔,“嬤嬤。”
“彆着急。”嬤嬤摸了摸莫德音的腦袋,看着齊灼華的目光就有些冰冷了,“你先去換身衣服,我找個力氣大的丫鬟把她送入到房中,等會再尋個大夫。”
莫德音身上是一身狼狽,對着嬤嬤點點頭。原本在齊灼華身邊沉默着的卷碧往前走了一步,上前摸了摸齊灼華的後腦袋,再次伸出手,手心裡是刺眼的鮮紅,她手心裡的血痕,讓所有人的心跳都急驟了三分。
“小姐的頭受傷了。”她開口說話帶着澀音,似乎很少開口所致。
莫德音的眼睛瞪大了,聲音也帶了一些急切,“天啊,地上有一塊兒石頭。”她此時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髒裙子了,連忙蹲下,伸手摸了摸那塊兒石頭,石頭上有小小的凸起,上面還才殘留着齊灼華的血跡。莫德音對着卷碧說道:“我們來京都的時間並不長,京都中可有知名的女大夫。”
“杜家瑩然。”卷碧吐出了四個字,眼眸下垂,一手環在小姐的腿彎,一手撐住她的背部,把齊灼華牢牢抱在懷中,“就在及第巷子。”
“快去。”嬤嬤對着身側的丫鬟吩咐道,“把齊家小姐抱入到小姐的閨房裡。小姐,齊家小姐這裡有老身照看着,你先換身衣裳。”
莫德音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股味道,在陽光下恐怕更加濃烈了吧,纔會讓齊灼華吐了出來,她的眼眶有些發紅,低低應了一聲,“我先去洗漱,換一身衣服。”
莫家的丫鬟腳程很快,氣喘吁吁到了杜家的藥鋪的時候,杜瑩然正懶洋洋打了一個哈欠,昨天夜裡的時候,杜瑩然一直沒有睡着,最後躡手躡腳把放在梳妝檯上的那根玉簪拿起來,在黑暗之中,她的手指仔細摸着這根簪子,眼前彷彿出現了孟舒志溫柔的笑,他的誓言就彷彿在耳畔之間。白天的甜蜜經過一天的發酵沉在心底,濃烈的甜意讓她輾轉反側睡不着覺。失眠的結果是第二天,眼底下淡淡的青色。
就連杜斐也敲出了女兒的那點心思,也沒有點破。
杜瑩然單手撐腮,正看着手中的醫術的時候,聽到了腳步聲,來的人是一個青衫的丫鬟,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額頭上也有細密的汗水,顯然是急症,杜瑩然連忙說道:“可是府中有人病了?”
那丫鬟連忙點頭,“有小姐暈倒了,頭磕着了石頭,還留了血。”一邊說話一邊喘着粗氣。
聽說府中有人撞了頭,杜瑩然連忙高聲喊着在後面幫忙的劍蘭,等到劍蘭掀開簾子出來,杜瑩然吩咐道:“帶上醫藥箱,跟我走。”
杜瑩然身後跟着的劍蘭領着小小的行醫箱,裡面備着的是常用的藥材,還有搓成的各式的解毒或者是保命的藥丸。
丫鬟走路虎虎生風,杜瑩然的因爲長期跳舞,走起路來也是爽利,劍蘭天天跟着杜瑩然鍛鍊,身子也是要比旁人強健,一行人行走得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功夫就到了莫府的門口,見着了莫府,杜瑩然腳步微微一頓,問着前方的丫鬟,“莫家小姐傷着了?”
“並不是。”此時丫鬟喘息着說道,“是齊家小姐拜訪,暈倒的時候正巧碰到了地上的石頭。”
齊灼華暈倒?杜瑩然昨日瞧着她的面色,氣血兩足,怎麼也不大可能暈倒。心裡帶着疑惑,腳步卻並沒有停頓。剛一進入到房間,就聞到了房間裡清新的薄荷香氣,越往裡走,就越能嗅到空氣之中濃濃的香露。房間裡還帶着些水汽,水磨石的地面上帶着溼漉漉的水痕。杜瑩然瞥了一眼房間的角落裡展開了黃山圖屏風,猜測到了這間屋子的主人應當是莫德音,剛剛應該在屋內洗漱過。
杜瑩然有些奇怪,若是擔心自己身上的味道,躲在屏風後也就罷了,爲何還要洗漱?
屏風裡面的人開口說道:“是杜家小姐?我身子有些不適,不太適合見外客,你幫我瞧瞧華姐姐怎麼了?”說完還咳嗽了兩聲,表明她身子的虛弱。
屏風內的人果然是莫德音,杜瑩然對着屏風行禮,繼而朗聲說道:“自會盡力而爲,莫小姐放心。”
莫德音是剛剛洗漱過,剛剛被齊灼華吐了一身,洗漱過後味道雖然會小些,但是莫德音此時死也不肯再和其他人接觸,便讓嬤嬤展開了屏風,自己隔着屏風說話。
杜瑩然上前看着牀榻上的齊灼華,她的面色蒼白,因爲疼痛死死擰着眉頭,牀塌邊挨着做了一個貌不起眼的丫鬟,是齊灼華的貼身丫鬟名字叫做卷碧的,手裡拿着乾淨的手帕堵着她的頭。見着杜瑩然了之後,手裡仍扶着齊灼華想要行禮。
杜瑩然揮了揮手,“不必多禮。”
“房間裡多點些水晶宮燈,都立到牀塌邊。”杜瑩然說道。
嬤嬤說道:“還不快去。”見着杜瑩然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臉上的皺紋舒展開,如同老菊花一般,“小姐,老身是跟着莫小姐的奶孃,喚我王嬤嬤便是。”
“王嬤嬤。”杜瑩然微微頷首之後,讓劍蘭打開了醫藥箱,自己則是對卷碧說道:“你從前面扶着表姐,我坐在這裡。”
手裡繼續按着那塊兒染着血漬的帕子。
莫府的丫鬟很快就拿來了水晶宮燈,而杜瑩然也坐在了原本卷碧坐着的位置,讓卷碧扶住齊灼華的身子,自己則是鬆開了手帕,用鑷子小心撥開那帶着血跡的髮絲,此時血已經止住了。拿了匣子裡的放大鏡,杜瑩然不由得感慨,她剛剛讓人做好的水晶放大鏡,竟是齊灼華先用上了。用放大鏡觀察了之後,齊灼華那一塊兒的傷口並不大,約莫半寸大的口子,口子也並不深,這讓她鬆了一口氣,若是一大塊的口子,她怎麼給莫德音縫合?又是頭皮處,要比別處更難縫合。
給齊灼華喂下了一顆麻沸散,見着她緊緊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之後,杜瑩然就知道是藥力發揮了作用,此時從劍蘭的手中拿出剪刀,用小剪刀替她絞了約莫銅錢大小的空白,再用烈酒輕輕清理那已經凝固的血塊,因爲杜瑩然的動作,又有些鮮血從傷痕處滲了出來。杜瑩然對着傷痕撒上了止血的藥粉,用潔淨的紗布疊成小塊,最後用棉布纏繞她的腦袋,在側方打了結。
頭上的傷是好處理的,關鍵是這一摔千萬不能如同孟府的老太太那般,摔出了顱內出血,那就難辦了。
此時齊灼華的散亂的長髮已經被她撩起到了前襟,杜瑩然雙手可以說是環繞着齊灼華的姿勢,單手按在了她的右手脈搏上,探了脈搏之後稍稍心情放鬆了些,對着卷碧說道:“你坐到我這邊,扶着她。”手指撥開齊灼華的雙眼,雙眼上並無血點,佐證了她的診斷。
齊灼華或許有些輕微的腦震盪,卻並無腦內出血,可以說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杜瑩然讓卷碧安置好齊灼華,側躺着,以免捧着了腦後的傷口,開口說道:“表姐這段日子需要多靜養,儘量多在牀上休憩,房間裡不要太過於明亮,以免造成了表姐的不是。表姐若是起榻,恐怕會有暈眩之感,甚至嘔吐,都屬正常,等到養足了半個月就會好了,至於腦後的傷痕也並不嚴重,只是一個小口子,我這裡的藥粉你拿去,每日臨睡之前替你家小姐用烈酒清理傷口,再敷上藥粉,用潔淨的棉布纏繞即可。對了,我這裡還有麻沸散,頭三日要先服用了麻沸散一炷香的功夫之後纔可替她換藥,不然遭罪的便是你家小姐了。”
卷碧聽着一一應下,“可要用藥方?”
“那倒是不必。”杜瑩然說道,“平日裡的吃食,多用天麻、枸杞、川穹之物燉湯即可。若是表姐吐得厲害,吐過之後,服用一些參合了鹽分的蜂蜜水。”
屏風之後的莫德音聽到了杜瑩然的診斷,對於剛剛齊灼華的嘔吐便沒有那麼的傷心,原來是因爲華姐姐生病了,並不是完全因爲她身上的味道,莫德音心中好過了些。
“我還想麻煩杜姑娘一樁事。”莫德音開口說道,又咳嗽了一聲,“我實在是身上不利爽,勞煩杜小姐送齊家小姐回府可好?”
“好。”杜瑩然說道,“不如現在就回齊府的好,這會兒麻沸散的藥力還沒有散,若是一會兒醒了再走,表姐也要遭罪。”